“曹都尉曾是高句丽贱奴，你是否知道陇州刺史李云将也是高句丽人？”
“……”
“曹都尉在李刺史手下多年，火线提拔，连升三级，他是否跟你曾承诺过什么？”
“……”
“李刺史身为唐军平壤道行军副大总管，却突然离开唐军主力所在平壤一线，来到这小小的辽东城，到底是何用意？”
“……”
“李刺史与辽东城到底有什么关联？虽然他确实是高句丽人，但是自幼随父母在长安城长大，应该是大唐的人啊！难道李刺史有亲属留在辽东城？还是其他原因？”
“……”
“要不你干脆告诉我？李云将是否就是辽东城大萨满？”
“……”
无论狄仁杰说什么问什么，曹三良始终双目紧闭，一言不发。
这是意料之中的情形，抗拒是常态。
狄仁杰不急不躁，冷静思索对策。
“啊！狄某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情，就是你曹都尉的身世。”
“在高句丽时，曹都尉你只是一名被随意买卖的贱奴，就像牲畜一样活得毫无尊严。”
“被贩卖到大唐之后，幸运地遇到了郑州都督府一位医学博士，虽然你身份卑贱，但是人家从来没有瞧不起你。再加上你护主有功，不仅取消了你的贱奴身份，而且还推荐到郑州都督府，成为一名府兵校尉。”
“按理说，这位医学博士才是曹都尉的再生父母！为何你却对辽东城大萨满忠心耿耿？”
听到这里，阎道真忍不住插话。
“哎呀！这有什么不明白的，他就是贱呗！狗改不了吃屎！娘胎里带来的下贱，谁也没办法？！”
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曹三良。
他缓缓睁开了眼睛，朝阎道真投来一个恶毒的眼神。
阎道真不屑地冷哼一声。
“哼！败军之将，不可以言勇！你还敢瞪老娘，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啊！”
说着，她还举起短刀作势威胁。
曹三良愤恨不已，咬牙切齿地说：“阎道真，你们可以杀了老子，也可以肆意羞辱，但是……敢对我哦妈尼不恭不敬，曹某绝不会放过你！”
狄仁杰听到这话眼前一亮。
“哎，曹都尉，你哦妈尼也在辽东城？”
“……是的。”
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。
曹三良身负重伤，知道自己时日无多。
他犹豫了半天之后，还是承认了。
“没错，我哦妈尼就在辽东城，她是曹某在世唯一的亲人。我死就死了，可是实在放心不下哦妈尼，她上了岁数，腿脚不好，平时多亏了大萨满照应。哦妈尼，孩儿不孝啊！”
狄仁杰琢磨着说：“曹三良，你应该心里清楚，勾结辽东城大萨满，试图对我陇右唐军实施灭歼，实属里通外国、阴谋叛乱之重罪，罪不可恕！”
“是，我知道。”
“你肯定活不了，不过如果你愿意供述大萨满真实身份，狄某倒是可以法外容情，在你死后，着相关人等照顾好你哦妈尼。”
曹三良眼神怪异地望着狄仁杰，忽然轻蔑地笑了。
这是一种明显嘲讽的神情。
让狄仁杰心里很不舒服。
曹三良环顾四周，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的脸。
摇摇头，态度愈发强硬起来。
他大大咧咧地说：“狄仁杰，你以为自己是谁？萨满天神吗？请你好好看清楚，这里是辽东城，无论日月轮回，桑海沧田，辽东城永远都是至高无上的大萨满的地盘！而你在大萨满的眼里，只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！甚至比不上那些下地干活的大牲畜。”
这话倒是不假。
截止当前，狄仁杰依然没能找出大萨满。
而大萨满在辽东城的存在，无疑也给了曹三良守口如瓶的勇气。
狄仁杰性格豪强，心思缜密，可不是轻易服输的人。
他反唇相讥道：“是啊！是啊！大萨满也能照顾你哦妈尼。不过，曹三良你想过没有？万一，我是说万一狄某侥幸找到了大萨满，并将其绳之以法，你哦妈尼今后该由谁来照顾呢？”
这样的问题，曹三良从来没有考虑过。
也不屑于思考。
因为在他的心目中，至高无上的大萨满怎么可能失败呢？
“不，狄仁杰，不用再说了。无论如何你也不可能从曹某嘴里得到任何有关大萨满的信息。动手吧！”
曹三良已经精疲力尽了。
他蜷缩在血泊中，眼神直愣愣的，就像是待宰的牲畜。
狄仁杰并不打算放弃，立即上前搜身。
曹三良依然抗拒，可惜身上的血就要流干了，没有一点力气。
唯有用死鱼一样的眼睛盯着狄仁杰，试图用眼神制止。
徒劳无功。
很快，狄仁杰将曹三良全身摸遍，身上的个人物品一件件摆在地上。
折冲都尉腰牌、袖箭、短刀、装有数十枚开元通宝的钱袋、一封盖着陇州都督府大印的公函……
狄仁杰好奇地展开这封公函。
发现是贞观十九年（公元645年）陇州刺史李云将签发的一笔抚恤金。
那一年，曹三良跟随陇右唐军东征高句丽。
也参与了那场蹊跷的辽东城之战。
获取抚恤金是顺理成章的事情。
只是让狄仁杰感到意外的是，公函中这笔抚恤金的指定接收人竟然是辽东城褥萨高任武。
明明当时辽东城还在高句丽管辖权限内。
即便三年后的现在，大唐依然没有掌握辽东城管辖权。
那么，身为陇州刺史的李云将怎么可能指定高任武来接收？
除非两人之间存在某种秘密联系。
难道李云将……？
狄仁杰不用再费尽心思。
这封公函的出现宛如拨云见日，他一下子全明白了。
“是李云将对不对？李云将就是辽东城大萨满！”
震惊！
这一刻，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。
曹三良对此不置可否，此时的他已经一条腿踏入鬼门关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充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狄仁杰。
表情僵硬地保持着这个姿势。
宁死不屈？
狄仁杰无奈地摇头，将这封公函收好。
正要起身离开，忽然听到曹三良似乎嘟哝了一句什么，又或者只是一声叹息而已。
狄仁杰心思缜密，不肯放过任何线索。
竖起耳朵凑上去细听，却什么也没有听到。
曹三良已经咽了气。
就因为狄仁杰的这个动作，他的视线自然投向萨满神殿的大门方向——
崔孝镇和他的兄弟们正把守萨满神殿大门。
不过，他们似乎并不担心门外的动静，而是更关注曹三良的动态，齐刷刷朝狄仁杰这边张望，眼神里透着敌视、凶狠和狡诈。
无意中看到这一幕，狄仁杰心里咯噔一下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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