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食使者努亚伊姆的脱逃,给狄仁杰提供了一个明确的信号。
那就是,隆政坊火祆祠发生的诡异一幕应该与大食人有关。
想到了这一点之后,似乎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。
比如:本来大食使团的哈里发卫队成员都统一住在长安官驿。
努亚伊姆为了排兵布阵的需要,便借着与副使卡卡阿穆尔发生争执的机会,找到一个不错的借口。
成功将五十名大食哈里发卫队的成员送到了位于西市的大食客栈。
接着,这些大食哈里发卫队的成员们便乔装改扮,混入近在迟尺的隆政坊火祆祠。
目的当然是看准机会朝大唐太子下毒手。
狄仁杰已然思路清晰,而高虎却是一头雾水。
他对狄仁杰的这一推断持怀疑态度。
不过,不等他反驳,狄仁杰已经做出了下一步安排。
“我们去大食客栈!”
“你怀疑努亚伊姆藏在那里?”
狄仁杰冷静地说:“不管他在不在,过去看一眼总归没有坏处吧?另外,只有努亚伊姆一个人,就不必兴师动众了,你我两人足以。”
高虎也没有别的主意,只能听狄仁杰的安排。
两人纵马直奔西市。
……
深夜的长安城,街面上空无一人。
因为实施惯常的宵禁,少有行人出没。
偶尔可见南衙卫军校尉沿街巡防的身影。
狄仁杰与高虎两人在宽敞的大街上纵马飞驰,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。
大食使者努亚伊姆是否躲在西市的大食客栈?
这一点,狄仁杰并不敢确定。
长安城委实太大了,别说是藏一两个人,就是藏一支上万人的军队也不是不可能。
努亚伊姆随便找个地方猫起来,就是安全的。
因线索有限,狄仁杰并不清楚努亚伊姆藏身何处。
至于大食客栈嘛!
狄仁杰此番前往也有些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意味,也就是想撞撞运气而已,并不抱太大希望。
不到一炷香的时间,狄仁杰、高虎已经纵马跨越大半个城区。
很快,便来到西市所在的街坊。
与长安城大街上的寂寥空旷完全不同,西市内不少店铺已经大开店门,给门前的灯笼、火烛续上油料,准备接客营业。
要知道此时依然深夜,据凌晨时分尚有一段时间。
西市的繁荣不是空穴来风。
财富的积累也并非一蹴而就。
在长安城多数人依然沉浸在梦乡之时,这里异邦诸国的商人便开始早起劳作。
搬运整理货品、马队驼队做好出行准备、店铺洒扫、盘账记账等等等等。
他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来创造财富,以便拥有更好的生活。
狄仁杰见状勒紧了缰绳,让战马的脚步放缓,不想因为自己打扰了西市的幸福安宁。
是的。
在西市经商贸易的异邦诸国商人是无比幸福的。
他们远离了战乱纷争,远离了死亡威胁,远离了颠沛饥饿,携家带口来到盛世大唐的长安城落户。
这或许也是他们每天都过得无比充实的原因吧?
与自己的家人在一起,生活美满富足。
还有什么比这样幸福的日子更值得留恋呢?
穿过西市生机盎然的街区,拐过街角,大食客栈赫然出现在眼前。
高大的院门虚掩着,目光越过低矮的围墙可以看到,大食客栈一片死寂,黑咕隆咚。
狄仁杰、高虎进门,来到院子里。
这里已经由相关人等收拾干净,早已看不出曾经横尸遍地的惨状。唯有客栈坍塌的房门,以及院墙上的破洞保持原状。
显示出大食客栈不凡的经历。
这一幕是意料之中的事情。
狄仁杰左顾右盼,感慨道:“住在大食客栈的哈里发卫队成员五十余人无一生还,连店里其他人都没有放过。哎,对了,那个活下来的瞎眼厨子呢?”
“不清楚,估计早就离开了吧!”
话音刚落,忽然听到客栈内传来一声响动。
虽然声音轻微,但是在深夜的寂静中依然动静明显。
客栈内有人?
高虎顿时警觉,立即持刀在手,朝客栈内冲去。
他刚进门,便迎面飞来一支冷箭。
“噗!”
这一箭猝不及防,正中胸口。
高虎双腿一软,一跤摔倒,立即向狄仁杰大声告警。
“狄仁杰,不要进来!有埋伏!客栈里有埋伏!”
他声音凄惨,痛苦难忍。
狄仁杰闻听本想立即冲进去,但最终还是忍住了。
大食客栈内黑漆马虎,伸手不见五指,什么也看不到。
敌暗我明,还不是白白送死?
狄仁杰保持原地不动,竖起耳朵仔细听着,没有听到任何动静。
“福生无量天尊,慈悲,慈悲。”
他在心底稽首称念。
旋即意念中的自己徐徐升起,悬浮在半空中。
双目微闭,屏气凝神,脑海浮现师父私藏《洞玄妙法》章节,字里行间细细品读,渐渐便进入无我之境。
“人无常境,鬼舞长生,神通三界,往复周盈,道衍天地,仙道法自然,洞玄灵宝天尊,妄念痴嗔,遁入坤乾,化无形无量天尊,得长生源远。故常无欲,以观其妙,常有欲,以观其徼。此两者,同出而异名,同谓之玄,玄之又玄,众妙之门……”
无边曼妙袭来,顿感周身通泰,通体包裹在氤氲香气之中。
狄仁杰并未睁开眼睛,且身处暗夜,却能清晰无比地“看到”大食客栈的一切,亮如白昼。
他阴沉着脸步入客栈,环顾四周,吃惊地看到中箭的高虎躺在地上呻吟。
而站在不远处的,正是那位大食瞎眼厨子。
两人相距不远。
大食厨子傲然挺立,手里拎着一把大食军配备的硬弩,一双瞎眼冒着瘆人的寒光。
他再次举起硬弩,对准了倒地的高虎,就要补上一箭。
狄仁杰见状气愤不已,大声斥责道:“住手!啊!原来你不是睁眼瞎!你拥有一双夜视眼?!”
大师厨子听到狄仁杰的声音,迅速收回硬弩,东张西望。
只闻其声不见其人?
他根本看不到狄仁杰,动作稍显紧张。
“谁?出来!”
狄仁杰并不搭腔,随手抄起一只瓷碗朝他丢了过去。
大师厨子目光一凛,他看到了飞来的瓷碗,立即转身射出一箭。
“咔嚓!”
这一箭准确命中飞来的瓷碗,瓷片迸飞。
狄仁杰缓步来到高虎面前,简单看了一眼他的伤势。
幸亏有细鳞铠甲护身,这一箭虽然扎的很深,但不足以致命。
狄仁杰抄起高虎的佩刀,怒气冲冲地转向大食厨子。
“臭瞎子!你最好缴械投降,我留你全尸。”
“做梦!使用隐身术算什么本事?有种现身啊!”
狄仁杰冷笑道:“哼!你拥有一双夜视眼,可惜不辨是非,助纣为虐!是大食使者努亚伊姆命你在客栈里埋伏?”
“你管得着吗?”
话音未落,大食厨子突然抬手朝狄仁杰射来一箭。
应该是听声辨位。
这一箭可谓不偏不倚,直奔狄仁杰的面门而来。
狄仁杰掌握《洞玄妙法》得道成仙的精髓,根本不必躲闪。
但是这一箭来的突然,他还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,结果依然被迅疾而来的硬弩命中。
箭羽穿过他的脑袋,钉在身后的柱子上。
持续发出嗡鸣般的声响。
大师厨子自信地笑了,他认为对方根本无法躲过这一箭,非死即伤。
可惜,这一次他遇到了狄仁杰。
狄仁杰扭头看一眼钉在柱子上的这支箭,无奈地摇摇头。
“箭法不错,只是对我狄仁杰无用啊!”
大师厨子惊呆了。
他并不知道,此时与之对话的只是狄仁杰的不死之躯,而肉身还停留在院子里。
倒吸一口冷气,彻底慌了手脚,说话都结巴了。
“你、你你……到底是人是鬼?”
狄仁杰阴沉着脸,手里的刀指向大食厨子。
“我是仙,神仙的仙!”
“原来,原来你是大唐的神仙?我有眼无珠,死而无憾。”
大食厨子神情惶恐,哆哆嗦嗦地跪下了,将硬弩随手丢在一旁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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