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仁杰似乎看走了眼。
因为蒋妙容盗墓贼的身份已经败露，他本以为孙光鼐会尽量撇清关系，避而不谈。
甚至矢口否认与之相识。
即便孙光鼐有这样的表现，也能让人理解。
毕竟谁都不愿意与一个盗墓贼产生瓜葛，以免惹祸上身，招来一大堆麻烦。
然而，孙光鼐的表现却出人意料。
他没有情绪激动，更没有暴跳如雷，反而平静地像一潭死水。
“蒋妙容？没错，我当然认识她。蒋妙容是孙某不出五服的亲戚，论辈分她应该喊我一声曾祖。”
“你们两个是不出五服的亲戚？”
“对啊！蒋妙容，本来应该叫做孙妙容，可是他的父亲，也就是我的孙侄入赘蒋家之后改了姓，所以她出生之后也就成了蒋妙容。改姓的前因后果，她是知道的。”
“你们两个经常见面？”
“也不常见。蒋妙容性格倔强，有些认死理，一直想改回孙姓，尤其是父母以及她的两位兄长先后离世，家里只剩下她孤身一人，这种想法就更强烈了，为此还特意找过我好几次。”
“你怎么说？”
“我？认祖归宗这种事情，我当然说了不算，需要宗族长老们最终来决定。”
“孙待诏，老子现在就想知道，你和蒋妙容有没有特别的来往？”
“什么意思啊？”
狄仁杰插话道：“你可能还不知道吧？蒋妙容怀胎产子，刚刚在潼关生下了一个男孩儿。”
孙光鼐的眼神忽然变得异样。
一瞬间之后，又迅速恢复了淡定神态。
“哎，那又如何？蒋妙容是个妇人，怀胎产子很正常嘛！”
狄仁杰察言观色道：“可是她从未婚配啊！有传言说，蒋妙容伐冢一行日久，浑身煞气，无人敢娶。”
孙光鼐随口说道：“没有跟人拜堂成亲，也可以怀胎生子啊！”
话音刚落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。
于是，陡然变色，腾地一下站起身来。
狄仁杰和李诚都看出来了，此时的孙光鼐气得浑身哆嗦，瞪大了眼睛像见到仇人一样盯着他们。
“混账！你们两个在拿孙某寻开心吗？！”
孙光鼐越想越来气，抄起茶碗摔在了地上。
他大声嚷嚷着，宣泄自己的愤懑与不满。
“私通？养外室？原来你们怀疑蒋妙容的孩子与我孙光鼐有关？！瞎了你们的狗眼！我是蒋妙容的曾祖，她是我的重孙女啊！正经八百不出五服的亲戚啊！倘若真像你们想的那样龌龊肮脏，岂不是泯灭德行？！乱了纲常？！这是要遭天打五雷轰啊！”
越说越来气，孙光鼐胳膊一挥，将桌上的茶壶茶碗扫落一地。
李诚有些愧疚地望着他，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而此时孙光鼐的过激表现，却完全在狄仁杰的意料之中。
是啊！
蒋妙容是个盗墓贼，孙光鼐一定急于撇清关系。
怎么可能坦然承认与蒋妙容密切来往，并且两人还有了孩子呢？
更何况孙光鼐还是蒋妙容不出五服的曾祖啊！
这件丑事一旦传出去，公认温文尔雅、诗书才华的孙待诏必将名誉扫地，人前人后都抬不起头来。
有鉴于此，孙光鼐肯定打死都不会认账。
因此孙光鼐表现得越是激动，狄仁杰反而越发自信。
他冷眼盯着愤怒异常、无处泄火的孙光鼐，就像看着一只正在当众撒泼打滚的猴子。
“狄郎，李将军，孙某有事先告辞了！”
说完，孙光鼐气呼呼地扭头朝房间外走去。
狄仁杰岂能让他随便离开？
他纵身跃起，身手敏捷地从孙光鼐头顶掠过，抢在他开门之前，“咣啷”一声插上了门闩。
“对不起！你现在还不能走，狄某有话说。”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狄仁杰伸手示意，做了一个“请回”的动作。
孙光鼐站在原地不动，以行动表示自己的愤慨。
李诚不失时机地凑了过来，死皮赖脸地拉着孙光鼐的胳膊，将他送回原位，请他落座。
“孙待诏，你来都来了，还是把事情说清楚，否则老子无缘无故失去了一位老朋友，心里委实不是滋味啊！”
“你……你们两个心思龌龊不堪，牵强附会，败坏孙某的名声，简直欺人太甚！”
孙光鼐气得直跺脚。
狄仁杰不急不慌地返回，坐到了他的对面。
“啊！孙待诏，其实你也不必动怒。有道是，真的假不了，假的也真不了。你与蒋妙容到底有没有瓜葛，我和李将军当然毫不知情，而你心里应该最清楚啊！”
“我当然清楚得很！”
“你跟蒋妙容果真是一清二白？”
孙光鼐哭笑不得，辩解道：“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？好！狄郎，既然你怀疑我孙光鼐与蒋妙容有染，就请拿出证据来！”
“证据？”
“对，证据！没有证据，你就是诬陷！”
“我要是能拿出证据来呢？”
孙光鼐信心满满地说：“那不可能，绝对不可能！当然，你果然能拿出证据来，孙某任杀任剐。”
“此话当真？”
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！”
狄仁杰故意凑近了孙光鼐，细细打量着对方。
孙光鼐不解其意，对他怒目而视。
狄仁杰胸有成竹地笑了。
“哎，孙待诏，你可以不承认与蒋妙容有染，但是狄某手里也确实有证据，而且是最有力的证据。”
“是什么？”
“就是蒋妙容的那个孩子！”
“孩子？”
“是啊！我刚才又仔细比对了你孙待诏与孩子的样貌，果然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，尤其是卷曲的胡须和头发……”
孙光鼐被气乐了。
“胡扯！你之前说蒋妙容在潼关刚刚诞下男婴，刚出生的孩子啊！怎么可能有胡须？”
李诚抱歉地说：“孙待诏，我的老朋友，道雏真没有骗你啊，那个孩子老子也是见过的，真是活见鬼啊！他确实刚出生就长出了一圈卷曲的胡须，跟你孙待诏一模一样啊！”
听李诚这么一说，孙光鼐更糊涂了。
他问心无愧，自认与蒋妙容清清白白，没有任何越轨行为。
蒋妙容生下的孩子怎么会跟自己如此相像呢？
孙光鼐皱眉思索着，忽然眼前一亮。
“哎，狄郎，李将军，你们千万别忘了，蒋妙容也是我孙氏嫡亲啊！她的骨血带有宗族特征也是有可能的嘛！”
狄仁杰和李诚都没有搭腔，而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。
孙光鼐自己也意识到，这种说法过于牵强，反而有了欲盖弥彰的意味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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