仵作继续介绍情形。
“死者身份不明，从穿着打扮、使用的兵刃、随身物品以及赵府地宫内的情形来判断，或为伐冢一派古墓门的高手。”
“死因？”
狄仁杰迫不及待地问道。
仵作分析道：“死者全身多处致命伤，包括后脑勺、脖颈、心胸部位及后腰，均为骨骼利器刺杀造成的穿透伤。死者体内仍残留大量骨质残渣，经初步比对，确定为现场遗留骷髅的骸骨。”
李诚不耐烦地嚷嚷道：“哎，哎，你说骷髅杀人？老子就想知道，你是如何认定的？”
这名仵作朝同伴伸手示意。
同伴会意，从袖管里掏出一根黑乎乎的骨头递了过来。
仵作一边向狄仁杰、李诚介绍着情况，一边拿骨头往同伴的后腰处比划。
目的是还原当时命案情形。
“这是一根小臂桡骨，直接插在死者后腰上，造成水平贯通伤。”
“伤口不大，仅撕裂一寸，却凑巧伤及脾脏，确定为致命伤之一。经过比对，这根桡骨来自赵府地宫的某具骷髅的身上。”
“倘若有人手持这根桡骨当凶器，做出刺杀动作时，由于手握的姿势必然造成桡骨前端上扬，伤口应该撕裂更多，并且贯通伤也不会呈现水平之态。”
“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，凶手便是那具骷髅。它的小臂骨骼直接插进死者后腰，并将这根桡骨遗留在死者身上。”
仵作以掌为刀，水平穿插同伴腰间，模仿骷髅攻击死者的动作。
狄仁杰见状眼前一亮，忽然想起前幽都县令阎立人借阴兵围攻荆州都督府的一幕。
当时十万阴兵大军降临荆州，阴森可怖，势不可挡。
“李将军，你还记得幽都县令阎立人吗？匕牲之术借阴兵？”
李诚同样想到了这一点。
“啊！老子明白了。这么说，一定是有人在赵府地宫内驱使这些骷髅行凶杀人？”
至此，两人豁然开朗。
狄仁杰朝两名仵作投来敬服的目光。
“好，二位干得漂亮。那些骷髅骸骨的身份，能否尽快确定？”
仵作答复道：“初步勘验的结果是，赵府地宫内的骷髅骸骨共计十一具，六男五女。从骨骼腐朽程度来看，这些人显然并非同一年死掉的，最近的也需在一二十年以上，甚至还有已经死去上百年的。其他情形嘛！比如想探究死因、身份等等，还需进一步验骨才能确定。不过，刚刚听赵家祖宅的周管家说，这些骷髅或为赵家的祖宗们。”
狄仁杰担心仵作被误导，及时提醒。
“旁人之言不可全信，还是要相信自己的判断。你们抓紧时间验骨，揭开那些骷髅骸骨的真面目！
仵作点头表示认可。
就在这时，两名潼关县衙的不良人匆匆赶到。
他们神色凝重，紧握兵刃，将不良帅钟无期拉到一旁，与之窃窃私语。
钟无期听完大惊失色，立即命令。
“快！通知潼关县衙所有人前往无名土陵防守！我说的是所有人，听清楚没有？所有人！快！快去！”
两名不良人领命，迅疾如风，朝院外飞奔。
狄仁杰、李诚预感到不妙，来到钟无期面前。
钟无期着急地说：“狄仁杰，李将军，不好啦！要出大事！刚刚我的人急报，潼关客栈不明身份人员数十人突然下落不明，临近客栈数十人也不见了踪影，都不知道他们是何时离开的。深更半夜，潼关县范围执行宵禁，这些人能跑去哪里呢？且人数众多，不易估量，显然此举不同寻常。他们若是伐冢一派土行司的盗墓贼，今夜必然有所行动！”
狄仁杰也意识到这一点。
他当机立断，果断做出了决定。
“走！我们快去潼关无名土陵！”
……
狄仁杰最担心的情形终于发生了。
潼关无名土陵被土行司贼众数百人暴力盗掘，远远看去，偌大的坟冢已经坍塌了大半。
一条一人多高的幽深盗洞直通陵墓内。
狄仁杰、李诚和钟无期等人赶到，身后跟着数名手持刀斧的潼关县衙的不良人。
他们站在这座无名土陵前，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惊了。
尸横遍地，各式兵刃被胡乱丢弃，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。
十几名奉命镇守此地的华州镇国军府兵校尉无一生还，基本上都是被贼众乱刀砍杀，一个个血肉模糊。
遍地府兵校尉尸体，坍塌半边的巨大坟冢，还有那个黑黢黢的盗洞。
此情此景，让在场所有人都轻易猜到了结果——
这座潼关无名土陵已被土行司贼众盗掘。
盗墓贼在短时间内汇聚数百之众，趁着漫漫夜色展开突袭。
斩杀值守无名土陵的府兵校尉，暴力发掘陵墓，以雷霆之势将墓室洗劫一空？
狄仁杰心态异常焦灼，望着眼前的一切，忽然感觉心慌气短，似乎有些喘不上气来。
这可是太宗墓啊！
自己奉圣人命来潼关办案。
眼看这两天就要迁坟、厚葬，万事大吉，没想到却发生了这天大的意外。
如何向圣人交代？
如何交代啊？
狄仁杰强撑着身体，简直欲哭无泪。
他深深自责，认为自己还是太过大意了。
疑似伐冢一派土行司的数百贼众汇聚潼关县，伺机盗掘无名土陵，这一点他是知道的。
却应对失策，才导致了这样无可挽回的结局。
虽然之前已命左监门校尉赵启业前往华州求援，但是这不能成为试图脱罪的借口。
是的。
至少也是玩忽职守、防御不力、查案懈怠、过于大意！
此刻的他陷入深深自责，实在不能原谅自己，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光。
狄仁杰抬头望天，夜空中星光黯淡。
他喃喃地说：“晚了，我们来的实在太晚了，不可收拾，无能为力，就等着受死吧！”
旁边的李诚也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，气愤地嚷嚷。
“啊！老子信了你的邪！土行司？盗墓贼？偷坟掘墓？开棺见尸？罪大恶极！十恶不赦！等老子抓到你们这些臭狗屎，保证拧掉你们的脑袋，一个个塞进腚眼里！”
相比奉圣人命来潼关办案的狄仁杰和李诚，钟无期的心里压力就小多了。
他皱着眉头观察眼前的形势，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。
“来无影去无踪？土行司贼众的动作也太快了吧？杀掉十几名华州府兵校尉，开掘一条直达墓穴的盗洞，进入土陵墓室洗劫，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？简直难以想象！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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