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坠河受寒,加之情绪大起大落,病势凶猛。
云恬高烧持续了两日,才算真正褪去。
期间,她昏昏沉沉醒来,只拽住华霓裳的手,让她把裴远廷七夕夜连会承恩侯府两位小姐,翌日又为庶女云薇大闹侯府的事传扬出去。
还让她务必强调,那庶女云薇,是慕家大小姐慕长缨最好的朋友。
华霓裳对云恬的这波操作百般不解。
觉得她这般搅弄生事,于她名声不利,却拗不过云恬连着几次求她。
最后,只得照着她所言安排下去,云恬才肯闭眼好好休息。
没想到,不过两日,整个永定城街头巷尾,各处茶楼酒肆,开始沸沸扬扬地议论起七夕夜永定河踩踏案。
“听说那云家大小姐身体本就孱弱,因七夕夜不慎落水,几日高烧不退,至今下不来榻。”
“可不是吗?前阵子肃王妃为了撇清与慕家大小姐的关系,就差没敲锣打鼓地上承恩侯府提亲,如今想想,那云大小姐真是可怜……”
“此话怎讲?”
“肃王府想撇清关系,不惜利用无辜的云大小姐当那风言风语,可七夕节那日,肃王世子偏又把人带到河上,云大小姐落水后,肃王世子连人都不给送回府,反而又约了云二小姐同游灯会!”
那人啧啧两声,“要不是云二小姐刚好也掉进水里,这事可没人能知道!”
“要这么说,肃王世子想娶的,一直都是云二小姐吧!可她偏偏是庶出,上不得台面……说不定,连云大小姐落水,也是肃王世子有意……”
“嘘——!”那人左顾右盼看了几眼,低声道,“我可还听说,那云二小姐虽是庶女,可她跟死去的慕大小姐,是数十年的闺中好友呢!”
“啊?”旁边的人纷纷惊愕捂嘴,“你的意思是说,在慕大小姐死之前,这两人就好上了?”
“那可未必。”
那人神秘兮兮笑了,“都说裴世子才华横溢,聪明绝顶,这样一个人,怎么可能任由肃王妃给他选一个不喜欢的人?”
“我反倒觉得他,裴世子是对慕大小姐念念不忘,这才联合云二小姐演了一出戏,想避开这桩婚约!”
“我看你们这帮人是活腻味了吧!”这时,一个身穿肃王府侍卫服饰的男子一掌拍在桌面,狠狠打断这群人的讨论。
他义正言辞道,“慕家乃是朝廷逆犯,我家世子怎么可能对慕家人有瓜葛,你们要是再胡言乱语造谣生事,别怪我禀明王爷,将你们通通抓起来!”
他腰间的长剑寒光熠熠,几人连忙低头跪下。
说话那人连连扇了自己两个耳刮子,颤声道,“小爷饶命,我们再也不胡说了。还请小爷大人不记小人过,饶了小的这一回吧!”
此人正是于湛。
于湛斜睨他们,冷哼了声,“记住,饭可以乱吃,话可不能乱说!滚吧。”
看热闹的民众如鸟兽散,可于湛却忍不住沉下脸。
民众们言之凿凿,什么说法都有,一味镇压,也不是办法。
还是得尽快回府,禀报世子才是!
……
肃王府正厅。
肃王和肃王妃脸色难看坐在主位,裴远廷则跪在地上,刚刚病愈的脸色还有些苍白,湛色长袍上还有云砚之留下的剑痕。
“禛玉,你太让本王失望了!”肃王自挨了廷杖后,一直未上早朝,更没心情理会府中事宜。
直到今日重回早朝,他才知道,整个永定城内,与肃王府有关的风言风语早已却雪片一片漫天飞。
好几个御史出言弹劾他教子无方,还有人说他纵子行凶,谋害承恩侯府嫡长女,更甚至,竟有裴远廷面上风流,实则一心筹谋着为慕家翻案的阴谋论。
当日,他迫于无奈为慕家求情,已是得罪了太后,皇上明着赐他廷杖,实则是保他无恙,让太后无法借机卸了他的兵权。
如今,他暗中经营的水上茶楼出了踩踏落水事故,事涉数十条人命,裴远廷又在承恩侯府后宅,与云砚之大动干戈。
桩桩件件,皆是将肃王府架到火架子上烤!
“早上陈铭亲自来了,明着告诉本王,连曌已经递了折子,求太后降旨彻查踩踏一案,他压不住了。”肃王沉眉俯视他,“你可知道,这意味着什么?”
裴远廷默了默,哑声道,“一旦让太后抓住把柄,不单剩下的那些慕家军,就连父亲和我手中的兵权,都保不住……”
“这些,你在承恩侯府大打出手的时候,怎么就没想到?”
他阖上眼,尽是无奈,“儿子只是没想到,云砚之会为云恬做到这个地步……”
承恩侯与肃王皆是皇上的左膀右臂,他委实没料到,云砚之为了替云恬出气,不惜欠下连曌这么大的人情,也要让肃王府伤筋动骨一番!
肃王忍不住怒骂出声,“你将承恩侯府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,就该想到那云砚之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!”
“他一个战场捡回来的养子,不但在承恩侯府越过其他公子成为承恩侯那老家伙的臂膀,而且还亲自向慕清淮举荐他入军。”
“仅仅三年时间,向来挑剔严厉的慕清淮对他委以重任,让他在军中屡立战功,威望远超于你这个世子。……”
“王爷,你没事提这些做什么!”肃王妃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肃王夸奖云砚之,拉踩自己的儿子,心中大为不悦。
她打断肃王,起身将跪地的裴远廷扶起来,“你都受伤了,还跪着做什么,我和你父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,如今当务之急是解决与承恩侯府的亲事。”
“事到如今,你非应下与云恬的亲事不可。何氏就快出月子了,我来办一场赏菊宴,请她们母女过府,暗地里说几句好话,这事也就算过去了。”
肃王也是点头,“这主意不错,到时候,谣言不攻自破,谁也不敢多说什么。”
裴远廷却是沉默。
肃王妃语重心长拍了拍裴远廷的肩膀,“至于云薇,她不过是个庶女,日后若是有机会,再将她收入府中就是。”
裴远廷闻言震惊抬眼,“母妃?”
“你母妃说得没错。”肃王也道,“先把亲事定下,若是云薇心里认定了你,等以后事态平息了,随便找个酒宴,将她变成你的人,承恩侯还不至于为一个庶女与本王结仇。”
裴远廷瞳孔缩了又缩。
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亲,仿佛今日才真正认识他们。
“本王的话,你到底听明白没有?”见裴远廷迟迟不开口,肃王有些不耐地蹙眉。
“儿子能请问父王一个问题吗?”裴远廷忽然道。
肃王沉吟,“你说。”
“父王明知替慕家求情会得罪太后,甚至早已料到,皇上为了保下您会动用廷杖……”他屏息问,“既如此,您为何还要开这个口?”
这个问题,他想心中藏了许久。
问题的答案他隐隐知道,却又不愿相信。
今日不知为何,一想到云恬面对他刀锋不退反进时,那勇敢而绝然的凄哀之色。
他又忽然有了一探究竟的底气了。
闻言,肃王沉敛眉眼,审视着他不说话。
“父王不愿说,不如我来替你说。”
裴远廷平声道,“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,不是为替您的挚交好友求情,不是为替我的师父慕清淮伸冤……”
他抬眼,锋锐的眸直视肃王眼底的虚妄。
“您只是,想要得到维护慕家那帮中立一派将领和朝臣的支持罢了!”
下一刻,肃王一脚踹中他心口,他摔倒在地,脸色发白。
“禛玉!”
肃王妃手忙脚乱扶起他,骂道,“你怎能如此忤逆你父王!”
不等肃王妃求情,气急败坏的肃王当即下令,“将他关进房里,与承恩侯府大小姐亲事敲定前,不许他出门半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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