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知礼捂住她的嘴,压在薛洛的身上,恶狠狠道:“你伤了我还想跑,别做梦了!”
薛洛剧烈挣扎着,依旧没有放弃看向那片象征希望的光亮。
在那片光亮之中,她隐约看到了一片熟悉的锦葵红衣袂。
她奋力发出“呜呜”的声音,想要引起外面的人的关注。可今日是乞巧节,街上人声鼎沸,有谁能注意到这个死胡同中的黑暗呢?
那片锦葵红的衣袂渐渐远去,薛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她刚刚猛然一摔,身体本就疼痛不已,又狂奔了一阵子,早就脱力了,哪里还有力气与吴知礼抗衡?
吴知礼此时露出疯狂的笑容,“此前我对你太客气,竟然让你生了能伤我的错觉!我如今也不想娶你了,待会儿我就把你带回去,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!”
吴知礼脖颈上的鲜血一滴滴滴在了她的脸上,她在想,就算是死,也绝不受任何人凌辱!
薛洛闭上了眼睛,牙齿咬住了舌头。
就在这一刻,突然有一大股温热的液体喷到了自己的脸上。
她吓得睁开了眼,吴知礼脸上疯狂的笑容已经冻结了,胸口被一根利剑刺穿,只消几息,便缓缓倒在了一旁。
薛洛猛地抬起了头,映入眼帘的,是李玄然如同杀神般的模样。
不知为何,薛洛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,汹涌地如同泄洪的潮水。
她颤抖着,像是对自己说,又像是对李玄然说:“我以为,我今天真的要葬身于此了。我以为,刚刚看到的不是你。我以为,不会再有人发现我在这儿了。”
李玄然放下剑,蹲在薛洛的面前,脸上已经换上了极尽的温柔。他抬起手,轻轻拭去了薛洛脸上的血和泪,柔声道:“是我来迟了,对不起。”
薛洛点了点头,泣不成声道:“还好你来了,还好你发现了我……”
李玄然叹了口气,语气里满是无奈的宠溺,“我说过的话,你总是不听。你的性命很珍贵,往后不要这样以身犯险了。”
薛洛满脸都是泪水,摇了摇头,“不是的,是他们骗我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薛洛的世界便又静默了下去。她知道,自己的癔症又犯了。
她失神了片刻后,带着一身的血泪,缓缓地倒在了李玄然的怀里。
李玄然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,喃喃道:“对不起,前世今生,一直都是我的错,是我没有保护好你,对不起。”
说完后,便用衣角仔仔细细地擦拭了剑身,把剑塞回了剑鞘。又脱下外袍,将她从头到脚包裹严实。
他正了正帷帽,带上那柄剑,又抱起了薛洛,悄无声息地湮灭在人群中。
……
薛洛又做了一个梦。
在梦中,她还是将军府的二姑娘,可没有身患癔病,而是姿容绝丽、艳冠群芳,是长兴城郎君们趋之若鹜的对象。她与妹妹薛沁一样,洒脱爽快,毫无心机,而并非沉稳内敛、不显山不露水。
她梦见自己一袭青裙,以一曲惊心动魄的剑舞技惊四座后,脸上的笑容绚烂夺目似盛夏骄阳:
“我薛洛的郎君,要能与我势均力敌才是!我要与他并肩看尽天下风光,共赏世间繁华!”
她一转身,瞧见李玄然朝自己伸出手来,姿态优雅,笑容和煦,“不知,我够不够资格?”
她正想去接住那只修长干净的手,眼前的人如雾般散去了。
薛洛再睁开眼时,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。床边坐着眼圈通红的母亲,不远处站着啜泣的薛沁,还有心急如焚的汀兰。
看到她醒了,几人立刻围了过来。薛夫人颤声道:“二娘,你真的吓死母亲了,还好观音大士保佑啊!”说完,便脱力般地倚在床柱上,汀兰连忙扶住了她。
“二姊,都是我的错,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的,”薛沁哭得一抽一抽的,“我以为是王爷寻你,不知道是歹人做局……”
薛洛抬起手,想去安慰一下妹妹,结果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,发觉胳膊被结结实实地裹成了粽子。
薛夫人连忙将她的胳膊缓缓放回了床上,“别乱动,大夫说,这条手臂受了骨伤,需好好养着。”
汀兰走过来,在薛洛的身后垫了一床被子,又给她喂了一点水,“姑娘,您不知道,王爷抱着浑身是血的您回来时,夫人差点就晕了过去!三姑娘回来后,也哭个不停,把奴婢吓坏了。”
“我已经好好训过三娘了,若是以后再出这样的乱子,母亲第一个饶不了她!”
“这哪是妹妹的错?”薛洛摇了摇头,勉力笑了笑,“是我大意了,轻易就相信了陌生人。母亲放心,我以后一定不会了。”
薛洛看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抽泣着的薛沁,心里有些舍不得。她想了想,问:“三妹,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?”
“我见你半天没出来,便上楼去寻了,可小二说,没见过什么长得好看的王爷,我就知道坏事了,”薛沁果然止住了哭,絮絮地说起来,“我在二楼找了一圈,没有找到你,便连忙跑下楼。刚走出茶馆,迎面碰上掠羽,他说你出事了,王爷先驾车带着你回府了。我便跟着掠羽,一同跑回来了。”
“王爷说,他去西市走访之时,在一条小巷子口闻见了不正常的血腥味。他循着气味见到你之时,你昏倒在地,人事不省,汉阳侯府世子已经被人捅死在了一旁,”薛夫人说起来依然心有余悸,“你父亲听闻后,勃然大怒,如今与王爷一同进宫面圣去了。”
吴知礼被李玄然一剑杀了,不知他打算如何处理此事?
他向母亲说的这番话,想必是为了借母亲的口告诉自己,让自己心中有数,两边的话不至于对不上号。
她将母亲的话在心中默念了几遍,牢牢记住了。
正想着,汀兰呈上了那个漆黑的木盒。
薛夫人打开盒子,取出了那枚暖玉,“王爷说,这暖玉很是稀有,最是温补精神。洛儿,你今日受了惊,又见了血,赶快把它戴上吧。”说完,便不由分说地把挂绳挂在了薛洛的脖颈上,又将暖玉塞进了薛洛的里衣里。
这玉贴在皮肤上,有些温温的凉意。薛洛原以为自己会有些排斥或抵触,可戴上后,觉得自己很是舒服,连内心都平静了些。
薛洛便带着这块玉,很快陷入了沉睡。
众人见她睡着了,一起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她的房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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