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在薛沁的房间一直聊到深夜,薛沁第一个撑不住,倒在软塌上沉沉睡了。
薛洛见状,对着薛漪使了使眼色,二人便蹑手蹑脚地出去了。
把薛漪送回她的屋内,薛洛突然赖着不走了,“大姊,我想和你一起睡。”
薛漪面露难色,过了片刻,才点头应了。
薛洛佯装不知,手脚麻利地爬上了床,躺在薛漪的身边,一双眼睛亮晶晶的。
薛漪看着这样的二妹,一时有些失神,想起了幼年时姊妹二人挤在一块说悄悄话的场景。她笑了笑,拢了拢里衣,也躺到了床上。
薛洛轻轻拉起了薛漪的手,“好久没和大姊一起睡觉了,没想到出嫁后还能再一次体会呢。”
薛洛的手微凉绵软,让薛漪僵直的手臂也松了些。她笑了笑,“是啊,还是王爷心疼你,出嫁没几天,就准你宿在娘家。”
就着薛漪的话头,薛洛说起了二人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。说到兴起处,她举起了拉着薛漪的手,“他拉起长弓,离弦的箭迅疾如风,转瞬就射杀了好几匹狼!”
“嘶……”
薛漪吃痛地吸了一口气,薛洛紧张地坐了起来,“大姊,怎么了?”
薛漪一怔,连忙拢了拢袖子,“没事,扯到了肩膀,你快躺下吧。”
可薛洛却没有听话,而是唤了汀兰过来,将床头和床尾的灯都点亮了。她仍嫌不够,又让汀兰把梳妆台和桌几上的烛台也点亮了。
屋中立刻亮如白昼,薛漪的表情显得有些无所适从。薛洛对着汀兰摇了摇头,汀兰便带上门,出去了。
薛洛去拉薛漪的手,可薛漪却一直闪躲。薛洛叹了口气,“大姊,就咱们两个人,你就不要瞒着我了。快给我瞧瞧吧。”
薛漪死死地咬着下嘴唇,半晌没说话。薛洛只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将里衣的袖子撸了上去。
“哎呀,二妹……”
薛漪原本雪白的藕臂上,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触目惊心。有些旧的伤痕,已经变成了深褐色;有些新的伤痕,淤积着深浅不一的血点。
薛洛的脑中嗡嗡作响,她放下薛漪的手,又去撸薛漪的长裤,却被按住了,“二妹,没事的,别看了,大姊没事的。”
薛洛胸中瞬间燃起了怒火,“是谁伤的你?是王越玥?王慧墨?还是王夫人?总不会是王老太爷吧?”
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?你怎么不告诉咱们?”
薛漪只含着眼泪摇头,什么都不肯说。
薛洛的怒气更盛,眼中一片血红,“咱们薛家虽说不是什么高门显贵,可也由不得旁人这么欺负!我决计不能让他们再这么凌虐你!”
说完,她立刻站起身,抬手去取外衣。
薛漪一把拉住了薛洛,眼泪挂在腮边,声音哀戚,“二妹,求你别告诉祖母和母亲,她们会担心的!”
薛洛怔住了,过了一会儿又坐回了床边,两只眼睛也是红通通的,“那你告诉我,是谁欺负的你?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?”
薛漪长叹了一声,擦了擦眼泪,“你姊夫他性情有些急躁,不顺心时,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。每次之后,他总会对我道歉,想来是知道自己的错处的。二妹,你别担心,大姊没事的。”
“他若是真心悔过,那你怎会新伤添旧伤,浑身都是伤?”薛洛气极,“你还为他辩解,你可知……”说到此处,薛洛一下子住了嘴,生生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,换了一句,“你可知他这是知法犯法!”
薛漪勉强笑了笑,沉默地摇了摇头。
薛洛心疼地厉害,她拉起薛漪的手,“大姊,若是王家的日子难过,那便不要过了。王慧墨如此施暴与你,你与他义绝,带着阿昭回薛家,父亲和阿兄一定会同意的。”
薛漪抽出了手,轻轻拍了拍薛洛的手背,“王家毕竟是大族,与他们硬碰硬,对咱们薛家百害而无一利。阿泽和沁儿都还未成婚,不管我是义绝还是和离,对他们二人的婚事都有影响。阿昭还小,身子骨也不好,我只盼着能将他平安养大,旁的也不奢求什么。”
薛洛手中的褥单已经皱成一团,她松开手,想将褥单抚平些,可软缎生了皱,除非过水,是不可能抚平的。
她发狠似的又攥起了褥单,半晌才道:“大姊,你对他可是还有感情?”
薛漪苦笑了一声,“我与他成婚这些年,一起生活了这么久,怎会一点感情没有?”
“那若是不考虑旁人,只你自己,你何时、何种情形之下才愿意离开王家?”
薛漪这一次沉默的时间很长很长,就当薛洛以为自己等不到她的答案时,她才轻声道:“若是只考虑自己,有朝一日,他眼中没有我时,我会离开王家。”
薛洛知道,大姊为人善良,可性格实在软弱。让她使心机、耍手段去对付旁人,简直难如登天。她肩负着家族的责任,又对王慧墨不曾死心,如今一味劝她与王家断绝关系,她是不会答应的。
薛洛叹了一口气,“那他的妾室可曾欺辱你?”
“妾室?”薛漪愣了愣,“他不曾有妾室啊。”
薛洛也一愣,可极快地反应了过来,“我还以为,他对你如此,是受了旁人的挑唆。”
薛漪摇了摇头,“这些年,我们二人没再有孩子。这段时日,婆母倒是开始为他物色妾室了。”
薛洛本还想问些其他的,可瞧见薛漪神色黯然,便没有再问。
她盯着薛漪的眼睛,神情很是郑重,“大姊,我们不能时刻守护在你身边,你要学会保护自己。若是躲不过,你也要为自己留些证据才是。有朝一日,你想通了,我一定助你脱离苦海。”
薛漪回了神,微微侧头笑了笑,“好。”
二人熄了灯,又都躺回了床上,没一会儿,薛洛便听见了薛漪均匀的呼吸声,似是睡着了。而她却一直遥望着窗外朦胧的灯火,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,也没有合上眼睛。
她索性起了身,去了自己的卧房,发现之前李玄然下聘的六个箱子被整整齐齐地码在了墙角。她从中拿了几锭金子,将金子塞进了给薛漪准备的布匹包袱中。
等做好这一切,薛漪也起了床,反复地关照薛洛,不要将昨晚的事告知旁人。薛洛应下后,又与家人用完早饭,乘着王府的马车将薛漪送到了王家门口。
“大姊,我就不进去了,下次我再来看你,”薛洛站在门口,对着薛漪摆手,“记住我昨晚对你说的话。”
薛漪点了点头,提裙跨过门槛,芳芷紧跟着,二人很快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。
“姑娘,您能不能想想办法,救救大姑娘和我姊姊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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