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往今来,药剂要么是水状,要么是粉末,要么是丸状。若想在众目睽睽之中下毒,丸剂显然不可能,水剂不方便携带进场,最方便的,还是粉末。
说起那日的事,杨昭仪仍旧心有余悸,“……好在她没有买通宫女,否则宫女提前下毒,咱们功亏一篑不说,还得把命给搭进去。”
“毕竟是宴请外邦使臣,皇后一定会慎之又慎,绝不可能让有心人钻了空子。否则,岂不是让旁人诟病她的中宫之位?”薛洛笑道,“所以,贤妃只能自己铤而走险。”
杨昭仪温婉一笑,“此番还要多谢王妃相助,若不是王妃,哪里能这么快就过上这样的安稳日子?”
薛洛望向伏案写字的五皇子,想起了他勾着自己脖子,悄声说自己也能出力的样子,不由得也笑了,
“若不是小五眼明手快,抢在她动手之前夺了梅花酥,还发现她将毒药藏在指甲里,咱们也未必能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。这一次的大功臣,还得是他。”
定好计划,又取得了药,之后,薛洛便让在宫中当差的薛沁偷偷把药的各一半剂量带给了杨昭仪。
其实,不管贤妃向二人中的哪一位索要什么,或是否投毒成功,对这次的计划都无甚影响。
因为此计的关键,在于茶水。
杨昭仪咬的那口饼,也只是迷惑旁人视线的假动作罢了。
薛洛告辞时,杨昭仪坚持将她送到殿门口,“王妃若是无事,可经常来延嘉殿坐坐。”她顿了顿,低低的声音如同耳语,“我与小五,永远都与你同在。”
薛洛一怔,望向杨昭仪。她神情极为坦诚,柔弱气质中隐藏着薛洛看得懂的隐忍与坚毅。
薛洛并没有出声,只笑着,点头应下。
……
探望完“养病”的杨昭仪,薛洛的心情难得轻快了不少。
与李玄然成婚以来,这一年多,襄助大姊和离,力促滨西与大熹互市,击退棘手的滨西公主和秦娇容,还帮敬国公府化解了容颐县主的和亲危机,再加上解决了贤妃这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……
自己这一年,也当真是“日理万机”。
她低头轻笑,轻抚着衣袖上的织金团花,突然想起东市还有个织云坊,自己已经很久没管过了,“……好在有方娘子顶着,否则被锦初知道,又要被她好一阵调侃。”
汀兰也笑,“今日无事,姑娘不如从织云坊挑选两匹缎子,然后送到赵府去,如何?”
薛洛欣然同意,“好,就这么办!”
织云坊顾客盈门,离老远就瞧见方娘子在忙碌地打算盘,上下飞舞的手指快得叫人看不清。
薛洛也不打扰她,自顾自挑选了赵锦初可能会喜欢的款式。直到站到柜台前,方娘子才瞧见主仆二人,连忙招呼,“恕我怠慢,没瞧见王妃来了!”
薛洛笑容和煦,点了点布匹,“替我包上吧。”
得知主仆二人要去赵府做客,方娘子从柜台下抽出一本薄册子,“这是赵大姑娘叫我做的特别册,上面按月记载委托咱们定制成衣的主顾们。说起来,观荷今日该来拿册子的,到现在还没见到她呢。”
观荷是赵锦初的贴身婢女。
汀兰会意,接过册子,“那便交给我吧。”
二人离了织云坊,慢悠悠朝升平里去。马车上,汀兰开始了碎碎念,“已经七月了,离将军他们去延川治乱已将满三个月,不知他们何时回来?前几日遇见芳芷,她还跟我说,大姑娘和夫人都在家担心着呢。”
“前天我问了王爷,他说,应当就是最近了,”薛洛想了想,“咱们去过赵家,顺路去探望下母亲,也叫她们都安心。”
才出东市,马车外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和兵器摩擦声,在安静的里坊间显得格外突兀。
薛洛的心猛地一沉,“外面怎么了?”
车夫是王府的护卫,在车帘外肃声回答,“像是咱们王爷管的那种千牛卫,但没瞧见卫队长和杨司马,想必不是王爷麾下的。”
不知为何,薛洛心中涌上一阵没来由的不安。她定了定神,催促护卫赶快朝赵府去。
还没到赵府门口,护卫突然一把调转了车头,让薛洛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车窗一侧的横杆,痛得她“嘶”了一口气。
护卫的声音隐隐透着焦急,“王妃,赵府被千牛卫团团包围,还是不要去了!”
赵府被围?
现在赵府内只有女眷,为何突然被围了?
难道,父亲和赵叔已经回来了?!
薛洛顾不得手臂的疼痛,当机立断道:“去将军府!快!”
她将车帘打起,回望着赵府门口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,七月的天,后背竟渗出了冷汗来。
片刻后,她瞧见了薛家门口,与赵府门口的情形如出一辙!
此时汀兰已慌得不成样子,“姑,姑娘,这是怎么了?咱们家怎么也被围上了?”
薛洛也一样心急如焚,但她知道,如今硬闯薛府是下下策,于是咬了咬牙,“走,回王府!”
马车一路疾驰,刚到王府门口,就瞧见掠羽四下张望,不知在寻找着什么。
掠羽瞧见她,眼睛一亮,忽又凛然了神色,直到几人进了府,关上了府门,掠羽才开口,“王妃,情况紧急,王爷说了,这段时日,请您深居简出,不要出府!”
不知为何,薛洛总觉得似乎梦见过这样的场景,可又记不太清楚了。
现下也没有时间给她深想,她只能先顾眼前,“出了什么事?是陛下派兵围了两府吗?”
掠羽点了点头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见他如此,薛洛更是焦急。她难得板起了脸,“你如今倒是瞒起我来了!这也是王爷嘱咐的吗?”
掠羽心中叫苦不迭,只得硬着头皮道:“尤监军一直给薛将军和赵侍郎使绊子,新任的延川郡守更是草包一个。开挖河渠时,尤监军百般推诿阻挠,不知是薛将军还是赵侍郎,急怒之下一刀把他砍了……”
薛洛一阵晕眩,扶住回廊的廊柱才堪堪站稳。
掠羽没发现她的异常,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说了出来,“那延川郡守八百里加急,向陛下上书此事。听说陛下当时没说什么,脸色只是阴沉。今日一早,就是王妃进宫的时候,二人前脚刚到长兴,后脚就被押进了天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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