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家上好的银料已是不足,为了撑过行头比选,南老爷已是将属于南家的那一份存银尽数拿出,吩咐自己一家一家去签契书。
登门总要有些诚意不是,不然人家为何要选你当行头?在往年,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了,行头比选之前,各家铺子都会来南珍阁签当年的契书,若是结成了契,比选时也会将票投给南家。
只不过今年,秦垣左等右等,不见一家上门相商,眼见着下月就是比选了,他禀报了南老爷后,只好主动登门拜访。
可接连去了几家,成效都不甚明显。有的直言拒绝,说是已与对门的逸羽楼签了契书,有那银饰木簪在,不再需要南家的银料了;有的虽未拒绝,却含糊其辞,秦垣几番逼问压价,都没法令人说个准话。
全城拢共十四家铺子,眼见着月底将至,愿与南家签订银料契书的,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。秦垣没了主意,只好将实情尽数告知南老爷。
南府,书房。
南仲振听完了秦垣报来的情况,沉默了数息,问道:“钱不令的来历,可打听出来了?”
“小的已经托了官府熟人查了他的来历,几年前南边大旱,青石县广开粮仓,众多流民逃难到此,钱不令带着儿子就是在那时进来的。”秦垣摇了摇头:“这几年除了本分经营首饰铺子,也未曾见他有过什么出格之举,儿子也一直在书院里读书,若是要说不同寻常的,就是先前突然将逸羽楼开在对门。”
“他是冲着南家来的。”南仲振面沉如水:“若他的来历并无差错,区区流民,哪里来的银子买下对门的铺面?”
秦垣点头应和:“小的也觉得奇怪,找了人去探他口风,可钱不令看着不着调,人却谨慎得很,一问到关键之处就转开了话头。”
“哼。”南仲振眯起眼:“他背后定然有人指点。”
“可咱们这些年和气生财,对城里同行亦是多有帮携,虽说是家大业大,却也不至于遭人嫉恨吧……”秦垣顺着自己的思路猜测道:“老爷,莫不是那高……”
说着又想到老爷不愿意听到高家的名字,倏地收了声。
“罢了,眼下也来不及再说这些了。”南仲振没接秦垣的话,继续道:“明日你与我一道,去一趟张家、吴家,今日提前与他们知会一声。”
“老爷您要亲自登门?”秦垣先是一惊,又是一喜:“想必明日定能有些收获了!”
南仲振却是没那么乐观:“不一定,且走且看吧。”
……
青石县城里暗流涌动,北境仍是战火纷飞。
原以为有顾家大军出马,荡平魏兵不过是几日的事情。谁都没想到,这场战事旷日持久,即便从顾大将军抵达北境那日算起,也已过了足足一月。
难不成是出了岔子?这可是顾家神军呀?
梁武帝又急又气又心焦,几乎是每隔一日就派人往前线打听战况。顾将军的战报几日才送一份,他哪里等得住,这都多少天了!
朝堂上的日子亦是不好过,稍有臣子说错了话,就能得一顿臭骂。大臣们自是知道梁武帝一肚子火没处发,早该回来的人迟迟不归,若不是有肖国公在一边好言相劝,只怕他们更是难熬。
久而久之,官员们对顾将军也悄悄生出了怨怼。若不是他办事不利拖拖拉拉,他们哪里需要听这许多骂声?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,这顾家军莫不是几年未上战场,平日里又疏于操练,顾家军的士气都散了干净?连区区魏兵都荡不平?
不过这些话大家也只敢在心里想想,毕竟骠骑大将军顾利苍战功赫赫,无人能出其右,可以说若无顾家军,就没有大梁的太平盛世。即便眼下战事久久不断,也不是可以拿来弹劾说道的理由。
京城里梁武帝和百官不解,身处北境大营的顾利苍亦是百思不得其解。
……
庭州,营帐内。
顾利苍坐在上首位置,紧紧盯着摆在桌上的边防图纸。一众将士愁眉紧锁,满室静默。
曹都护曹千里伤好的差不多了,垫了软垫靠坐在椅子上,憋了一肚子火,率先打破沉默的氛围:“他爷爷的,要我说,这魏军定然有些古怪!他元莫怕不是得了仙人托梦,怎么一打一个准!”
顾利苍没反对他的话。月初他刚到此处时就发现,魏军似是对庭州布防很是熟悉,每每强攻之处皆是梁军守备最为薄弱的关键要害,应对地稍有不慎就能将边境捅个窟窿出来,而对于附近的伊州、西州等地却有些不得要领,更像是混淆视听一般,随意抛出几波人来扰乱军心。
梁国与魏国虽有多年未曾交战,但先前平定北境时顾家军就曾几次迎战魏军,与今时魏国领兵的元莫将军也打过几回,元莫此人素来倨傲,惯常是大军压阵,长兵迅猛疾出,绝非像今日这般东一榔头西一棒槌,像是戏耍人般藏头露尾的打法。
除非元莫受了刺激性情大变,不然他背后定然还有旁人指点。只是那人,是魏人,还是梁人?
眼下局势不明,贸然出击恐会落入圈套。因此顾利苍只率军守城不出,魏军强攻一次,就迎战一次,慢慢削减对方的兵力和耐心,看能否能等到魏人露出破绽。这也是为何战事持续了许久仍未平定。
可此般打法虽然稳妥,对沙场上的战士们而言却着实憋屈,每每他们成功将魏军打跑,却不能乘胜追击将敌方一举歼灭。士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,若再这样拖下去,长此以往,梁军也会身心俱疲。
更何况,京城传来的信件一封比一封急切,圣上那边也有些耐心耗尽了。不过,或许就是魏人的目的?
兵部侍郎陶嵩坐在左侧,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在座各人的神情,心下有了计较,抱拳道:“顾将军,我有一句话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顾利苍摆摆手:“陶侍郎但说无妨。”
陶嵩整理了一下思绪,慎之又慎地开口道:“顾将军,曹都护,魏军接连几次强攻,皆是直取我庭州要害,想必诸位将军都早有察觉。各位可曾想过,魏军为何能对庭州布防如此了解?”
无人应声。似是都在静静等待一个昭然若揭的真相。
陶嵩深深吸气:“我怀疑,大梁军中混有奸细。”
这层窗户纸,就由他来捅破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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