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前男子正是顾珩。
方才他刚到王家,便撞见屋顶上二人缠斗的样子,原打算上去帮忙,却见江琉忽地将屋顶踩出洞来一跃入内,不一会儿又扶着王放撤了出来。
他看出了江琉的意图,便先她一步到了王家宅院的大门前。
门洞上方里外都做了门檐,刚好也能避避雨。
跟在江琉身后的掌力一路未停朝她拍来,顾珩头也没抬,只轻轻一挥手,凌厉的掌风顷刻间化作乌有。
顾珩见江琉站定了,便卸了扶着她的力道。
没了后面催命符一般的掌风,江琉一直紧紧绷着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。带着黑纱斗笠的男子并未触碰到她,只是以内力托举着,现下他将力道撤去,手臂上温暖的触感随之消散,江琉没了支撑,当即手下一松——
咚的一声。
似有重物落地……她忘记自己还扶着王放了。
王放原已晕的七荤八素,眼下忽地摔倒在地,砸的浑身皆疼,不由悠悠转醒。
雨水混着泥土腥气不断砸落在他脸上。
王放一时有些分不清天下地下:自己是死了吗?怎地阴曹地府里也会下雨?
追来的高个男人在不远处停下脚步,一双鹰眸紧紧盯着以斗笠遮面的男子:此人能轻巧化去自己的掌力,定是内功深厚之辈,是敌非友,有些棘手。
矮壮男人匆匆赶来,朝着高个男子一抱拳:“首领……”
他正要说些什么,却被首领挥手制住,当即噤声。
顾珩没理会站在一边的两尊杀神,只将江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,见她浑身都被雨水淋湿,四周空气中透着股血腥味,不由皱起眉:她受伤了?
江琉回过神,俯身正想要将倒在地上的王放扶起——却见他不知怎么的忽然不停地抽搐了起来,整个人像是着了魔一般,双手在空中挥舞乱抓。
江琉蹙眉,一时近不了他的身。
这是怎么了?
一边高矮两人也凑近了一步去看王放的情况,不过鉴于顾珩仍在,他们没有靠得太近。
王放口中堵着的布团尚在,只听得他不断呜呜咽咽着,不知在说些什么。
顾珩皱着眉,找准空当点了他几处要穴,将人暂时稳定了下来之后,又取出了王放口中的布团。
王放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,口中不住喃喃道:“别杀我……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“别杀我……”
“我什么也没看见……”
“庄——”
说到这儿,王放的声音戛然而止,双眼瞪得大大的,眸中满是惊惧。
江琉直觉不好,蹲下身重重拍了拍他的脸颊,再伸手去探他口鼻处的气息,又抓起他的手腕摸他的脉搏——江琉一下愣在原地。
气息全无。
王放他……死了?
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?
怎么会这样?
刚才不还好好的吗?
啊是了,也许是钩吻的毒粉他吸入过多……江琉急急忙忙掏出解药往他嘴里塞。
顾珩制住她的手,冲着她摇了摇头。
人已经死了。
不远处,高个男子微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场景,确认王放的确没了气息后,当即右手一挥带着手下迅速转身退走离去。
王放已死,不管人是怎么死的,他们今日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。
顾珩眼帘微抬。
他自是察觉到了两人的动静,却未出手留人,只不着痕迹地朝暗处打了个手势。
下一刻,一道人影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飘然而去。
江琉在原地呆了一会儿。
先前屋里他们二人问王放的话又显现在江琉耳中:“东西在哪?”
是了,他们今日来王家,除了王放的性命,还在找一样东西。
到底是什么东西?
江琉皱着眉,头发间,衣襟内,袖口处……几乎将王放全身上下找了个遍,什么都没有。
若有路过的人见到这种搜尸场面,怕不是吓得魂都没了。
顾珩眉梢微挑,不由有些好奇,压低声音问道:“你在找什么?”
江琉只当没他这个人,随手撕了几块布条将手臂上的伤口包扎起来,以免路上滴落更多血迹,又起身返回王放的屋子。
床榻, 书架,桌案,箱笼……甚至连墙壁缝隙她都仔细摸过了,仍是没有哪里藏着什么特别之物。
到底是什么东西?
方才屋里的两个杀手训练有素,分明是早就搜寻过几遍仍未找到,才会绑了王放逼问。
江琉低眉思索:若她是王放,在知道自己可能有危险的时候,会选择将东西藏在哪里?
江琉目光在远处王放的尸体上落定。
是了,方才还有一处她遗漏了。
江琉折身返回大门前。
顾珩仍靠在门板上躲雨,似是对她回来并不意外:“东西可找到了?”
这人古怪的很,但应与要杀王放的人并无关系,更像是凭空出现来瞧热闹的。
江琉没理他,只蹲下身除去王放足上的布鞋。
王放在性命攸关之际还记得把鞋穿的整整齐齐,不奇怪吗?
只见她毫不避讳地探入鞋底摸了摸,少顷,江琉双眼微亮:找到了。
两只鞋底下各藏着一块薄薄的硬物,东西外面还特意用油纸仔细地包着。
应是此物了。
江琉就着雨水稍净了下手,又回到斗笠男子躲雨的地方,正要打开油纸——却见他微微倾身靠过来,似是对她手里的东西十分好奇。
江琉停了手,警惕着看他。
顾珩斜睨她一眼,仍是压着声线道:“我只看看,不抢你的东西。”
言罢右手微抬,隔空以内劲轻巧制住了江琉的手腕。
江琉读懂了他的意思。
他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,若当真想抢她根本拦不住,眼下他允诺东西扔归自己,是让她见好就收。
被人威胁的感觉真不好。可谁叫自己不如他厉害呢?江琉憋着一股气,只好点了点头。
顾珩见她同意,便依言收了手。
江琉抿着唇,拆开两只油纸包,里头的东西显露了出来——是两片薄薄的木板。
木板大约手掌大小,最上方处“四君子”三个大字赫然入目。
江琉呼吸一滞。
四君子茶楼,是父亲与“贵人”会面的地方。
她仔细阅读木板上所记载的几行字:
“启正十五年二月廿五,王放定,国公府客,江先生客,雅座一间。”
“启正十五年二月廿九,王放定,国公府客,江先生客,雅座一间。”
——这是会面那两日在茶楼的定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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