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下有命令,明天如果还不能有进展,就把他送到实验室。”
一名专家微笑着说道:“那里有最好的移魂机器,看看是否能把他的灵魂调取出来,另外想必这家伙的心志也不可能再坚强多久。”
“好主意,我早就提出过这个建议。”
另一人耸耸肩,用力地拍打了一下工作台上的研究对象,手掌落在那男人湿漉漉的肚子上,清脆作响,如同在市场里拍打着新鲜的猪肉。
很快,生理指标监控仪器收集到的呼吸及心跳频率开始报警,看得出来,战景逸似乎已经醒了过来,但双眼却依然没有睁开,只有那双粗直浓密的眉毛,在被咸水泡了这么长时间后,依然没有疏散,平静如同在鞘里的刀。
全无新意的提问,全无新意的沉默。
很快,电机声的嗡鸣再次响起,黑色的线索提起台上的男子和他脚上系着的沉重金属块,横移出玻璃隔断,来到湖面上,然后骤然放开,激起一团浪花,又是一次沉沦。
越来越深,战景逸缓缓睁开了眼,眼角的皮肤已经被咸水浸泡得有些溃烂,但那双眸子却依然明亮干净。
战景逸默默地看着越来越暗的水光,看着越来越近的水底细沙,听着耳膜里的微微水声,感受着耳膜处传来的压力刺痛感。
一分钟,两分钟,三分钟,一,二,应该比上次更早一些,十三,到时候了。
战景逸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数字,然后,五官开始痛苦地扭曲,开始再一次不甘心和绝望的挣扎,张大了嘴试图呼吸永远呼吸不到的空气。
这时候,肺部的极限缺氧,让战景逸感受着窒息与死寂带来的双重折磨,只觉得肺部一片火辣,一串珍珠般晶莹的气泡,从他的唇边倾泻而出,向着水面恐慌地逃亡。
再一次昏迷安静,战景逸的身体贴在水底的细沙中,因为先前昏迷前的挣扎,他的上半身躯已经沉到了薄薄的沙层底部。
而在湖底,监控所察觉不到的位置,战景逸的眼睛悄悄地睁开一条线,眼中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。
……
第一次沉入水底,第二次沉入水底,第三次……
次数多到战景逸已经数不清楚,这个过程究竟重复了多少次。
那天他被祁梦莹一指点在眉心,只觉得一阵精神力冲击进他的脑海,他的精神力竟然还没来得及反击,自己就觉得一阵眩晕,然后竟然昏迷。
而等战景逸苏醒过来时,便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,这里似乎是在一个山谷内,从醒来他就没见过肥猪和祁梦莹。
接下来,就是日以继夜的行刑,似乎他们也不想要什么问题的答案,所以,他就这样被一遍遍的执行着各种刑法。
战景逸不是没想过要反抗,但他惊奇的发现,自己的精神力似乎被什么封闭了,他似乎重新变成了一个普通人。
这样的情况,也只在那次被卫呑大师封闭精神力出现过,有过一次的经验,所以,战景逸也并没有慌张,因为他知道,这个就是一个手段而已。
只要自己找对了方法,不难解除这个封印,接下来,战景逸被迫将全部的体力、精神以及意志,投身到对抗水的过程之中。
战景逸以前就知道,任何普通的事物一旦超过某种限度出现在生物面前,总会对生物的神经造成极大冲击,比如某些视觉效果上极恶心的图。
但战景逸从来没有想过,无时无刻不能离开的柔弱的水,自四面八方无声压来,竟能让人感到如此恐惧。
那种让他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,甚至身处寂静死域之中的冰凉感觉,想必没有任何人愿意第二次体会。
而这种无法愿意尝试的体会,战景逸这些天感受了无数次。
残酷的水刑最开始的时候,的确让战景逸感受到异常痛苦,似要爆炸的肺,似要裂开的皮肤,似要突出的眼球,都让他要崩溃……
在水中,战景逸一开始竭力呼吸,却只有湖水灌入的绝望无助感,再加上绝对的死寂环境,所有的情节糅合在一起,真的一度让战景逸很惊恐。
正如很多电视、电影中经常出现的令观众精神大振、树立正确善恶报应观点、奇峰陡转的桥段,人类的潜力总是令人意想不到,他们总能从绝望中看到希望,直至找到希望。
战景逸从小就经历得太多,自小被当成一号实验体做研究、小时候的流浪、长大后的挫折和磨难,都导致他的神经比正常人要粗很多,也可以说,他的反射弧要长得多。
这不仅仅是一个生理解剖方面的结论,也是某种强悍精神意志力的体现,在这样的绝境中,他苦苦支撑,精神偶尔会出现恍惚,却始终不曾崩溃。
但越是战景逸这样,精神不曾崩溃,则是枯燥的重复,这种重复令人麻木。
有一种酷刑叫做凌迟,在千刀万剐的最后,那些木架上奄奄一息的受刑者,大概不会对落在自己胸大肌上的锋利小刀,再有任何痛楚的反应。
战景逸此刻和那些遭遇凌迟的人几乎一样,被沉入水底,然后拉起,监控生理指标,打营养针,催醒针,例行审问,被俘后的每一天,他都在重复这种过程。
就在这种麻木残酷的受刑过程中,终于有变化发生。
某天当全身赤裸的他再一次颓然撞进冰冷坚硬的湖水,窒息昏迷再一次来临,他脑海中原本已经被封闭的精神力,竟然似乎受到了某种唤醒,竟开始主动进行流转,开始攻击那道封印,虽然速度极慢,但终究动了!
自从发现这个事实,战景逸对窒息水刑的恐惧变轻了很多,也只有在深深的水底,他才能缓缓恢复体力,而不担心让那些专家发现。
……
体内的精神力量逐渐恢复到接近三分之一时,他甚至有些期待每天十余次的落水,因为水底不再仅仅是死亡,还有希望……
与此同时,战景逸凭借着缜密计算力和对时间尺度的敏感,开始伪装昏迷,尝试着用精神力量去瞒过轮回教派敏锐的监控仪器。
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轮回教派为什么没有杀死自己,因为自己是曾经的一号实验体,身上一定有着轮回教派需要的东西。
所以,他才能在昏迷后还一直活着,而且,只要活着,便有希望,但他一直没有贸然行动,因为他不清楚这里是哪里,有什么防护力量。
如果无法找到一个完整而可行的逃亡计划,纵使暴起杀了那两个专家,他又能逃到哪里去?
沙粒踩在脚下或许是细腻温柔的,但在被水泡得快要溃烂的脸部肌肤旁摩擦,却是无比痛楚。
战景逸埋在沙中的那张苍白面容却没有丝毫表情反应,他只是眯着双眼,小心的观察着四周,静静的等待一个机会。
脚步的黑色线索忽然一紧,粗糙金属嵌丝摩擦溃烂脚踝的刺痛感,让他从逃亡思考和望风般的眺望中醒了过来,马上紧紧闭上了眼睛,放松了全部身体,任由身后那根黑色线索拉着自己和那个沉重的金属块,快速冲向水面。
高速上浮,冰冷的湖水,就像是一道倒悬的瀑布,不停地冲刷着他满是伤口的身躯,丝丝痛入骨髓。
战景逸依然一动不动,闭着双眼,在心中默默说道:拼了。
之前刑后受审时,那两名专家的话,他在假装昏迷的时候听到了不少,然而正是这部分,让他心生凛然,决定把逃亡的计划提前。
在这里,他还能休养生息,以求变化,但一旦被移交到实验室,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,所以,他决定,这一次出水,他要搏一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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