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何家老三的小眼睛不停地转悠,他看见大大的蛇皮袋,便俯身翻腾了起来。
老二何今朝手摸着录音机的按键,再看英文对照。他摁下按键,里面立刻传来邓丽君的《甜蜜蜜》,老三马上跟着扭屁股。
何家老二把电视放到电视柜上调好频道,他们看见了赵忠祥。
兄弟俩看见大哥腰间别的BB机好奇,何致晖摘下来递给他们,告诉使用方法,他们摆弄着。
李端秀见大儿子回来,高兴得嘴合不拢:“大满崽,你终于回来啦!”她激动地溢出了泪花。
何致晖站起来端详着李端秀:“妈,我回来了。”
说着接过母亲手中的袋子,何致晖看母亲的脸上皱纹越来越多,瞳孔有了浑浊。
李端秀对老二老三说:“赶紧去买一只鸡,再买樽泸州老窖!”说完掏出五块钱。
“致晖,在深圳过得怎么样啊?” 李端秀端详着儿子清秀的脸。
“妈妈,很好,有堂哥照应着。”他扶着母亲的肩膀。
“有没有对象呢。” 李端秀再问。
“还没有呢。” 何致晖吞吞吐吐。
“有看上的赶紧拍拖,老妈不在身边有人照顾你。” 李端秀坐下说。
“嗯嗯,妈。” 何致晖坐在母亲的对面。
何源回来,看见儿子越发成熟了,他拍拍何致晖的肩膀高兴地说:“怎么样!还习惯吧。”
“习惯爸爸,户籍民警也没太多事,现在社会安定,治安案件比较少。” 何致晖站起来回答。
“好!”何源高兴地说。
何致晖端详着父亲头上多了的白发:“爸爸,你要注意身体。”
“好。那边的情况怎么样,说说看。” 何源坐下。
何致晖和父亲对视:“那边开放,什么都有得卖。人们拼命挣钱,争分夺秒地工作,三天可以起一层高楼。”他满脸的兴奋。
“对呀,你们是深圳效率。”何源笑着说。
“是的,工资还普遍比我们南山高出好几倍。”他的眼睛放出光芒。
母亲沏茶,他端起杯子嗅了嗅茶杯的清香:“茶叶还是家乡的好,纯天然。”
何源凝重地试探:“有没有找对象?”何源注视着儿子。
“还没有呢。” 何致晖低头答道。
“有合适的尽快谈,这里的该忘记就忘记吧。” 何源认真地。
“嗯嗯。”他若有所思地点头 。
何致晖笑着对父亲说:“爸,三个月前接到妈的电话,说你提升为市委副书记了,工作一定很忙吧。”
何源正视儿子的眼睛:“很忙啊,经常下基层观察政策落实的情况,现在国家搞改革开放,领导干部肩上的担子更重了。”
老二老三满载而归。
老二跟母亲说:“泸州老窖比前两个月又涨价了三毛钱,两块八毛五了。”
说完,他把东西放进厨房……
饭桌上,一家人欢天喜地。老大和父亲边酌酒边聊,老二跟老三也倒了点,几个人喝的满脸通红,老大醺了。
“我们那吃的是饲料养的鸡、大棚蔬菜,味道不甜,还是家里的饭菜鲜甜。”老大迷糊道。
“满崽,吃多点,压压酒。”李端秀怜爱地把鸡腿放在他的碗里。
“今年是我们家的大福之年,我们举起杯来。” 何源举起杯,一家人碰杯。
“以后两个弟弟就靠你了,好好工作,好好找对象。” 李端秀吩咐着。
“好!妈放心!” 何致晖把酒喝尽,咂了一下嘴巴肯定地回答。
2
年初五的傍晚,南风习习。
夏泊舟去柯生华家。
她忽然望见西装革履的何致晖和杨明边说话边走了过来。她一阵紧张,喉咙干涩。
何致晖也望见了夏泊舟,他涨红着脸,心快跳出嗓子眼,他用手肘碰了碰杨明:“喂,是她吗?”
杨明的胸脯被振动了一下,他快速乜了夏泊舟一眼:“是她。”
走近,夏泊舟故作满不在乎地瞥了何致晖一眼:穿着小格西装,细细的领带,但白衬衣的袖子短了,他还是那样的清秀。
夏泊舟穿白衬衣、红羊毛外套和黑裤子,衬得她越发的光彩照人。
何致晖凝视她2秒,当他的目光和夏泊舟碰撞那一刹那,他马上收回了视线。
夏泊舟仰起头直径擦肩而过。
这时的夏泊舟是自负的:你走也不说一声,我干嘛贴上去和你热情呢。
过了十米,何致晖和杨明回头,杨明低声问:“你和她没戏了?这妞好高窦(1),睇(2)都不睇我们一眼。” 杨明的白话夹带陕北腔。
“我们谁都不愿意主动,算了。” 何致晖和杨明默默地走着。
杨明皓齿明眸,也是美男子,但夏泊舟眼尾从来不睄他一下,他学习太差,小时候对她恶作剧。女孩最讨厌捉弄她的人,像是被侮辱。女孩也像男孩一样也希望被人尊重。
一个星期后何源用车送何致晖上火车站,何致晖把头伸出车窗向他们挥手:“爸妈,你们注意身体,今朝、引航好好学习,照顾好爸妈!”
“好!大哥,保重!” 他们挥手。
火车徐徐离开,何源放下手。李端秀心如刀割,她背过脸去拭泪。
春节过后,何致晖走进办公室,旁边坐的是他第一天来报到,第一个碰到的那位潮州口音的战友。
他叫蔡耀华,他问:“致晖,春节回家挺好吧。” 蔡耀华精瘦的脸,额头有三根皱纹,锐利眼睛上一道蚕眉。他笔挺的鼻子下面是薄薄的嘴唇。
“挺好的。你没回家吗,老蔡?” 何致晖打开茶杯,往里灌开水。
蔡耀华比他大5岁,老练精明,八面玲珑,社交极广,办事能力强。
“没有,父母都在深圳了。” 蔡耀华翻开卷宗。
准备下班了,蔡耀华拍了拍何致晖的肩膀:“兄弟,今晚一起出去吃饭!”
何致晖没动身,蔡耀华扯了扯他的手臂:“走吧,别书呆子似的。”
何致晖起身,勉强地跟了他出去。
注:(1)高傲。(2)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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