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着青布衫的下人脚步匆匆地穿过月门,等走到书房门前时,这下人声音极轻地清了一下嗓子,冲书房门里道:“世子爷,赵凌云入宫去了。”
书房里的赵凌霄嗯了一声。
这个下人便不再说话,退到了一旁站下。
“原来太子殿下要找的援兵就是赵凌云,”赵凌霄跟一旁坐着的望书先生道。
望书先生:“您不要小看了赵西楼。”
赵凌霄:“哦?”
望书先生:“这位闹了这么多的事,不管旁人如何,他都是全身而退的。”
遭恨怎么了?就没人能教训得了这位啊。
“宁国公府若不是因为他,也不可能只留了一个沈淇在京城,”望书先生抬头看向了赵凌霄,“宁国公被逼亲手毒杀儿子,您说他恨不恨赵西楼?”
赵凌霄:“这是杀子之仇,沈知节应该要恨赵西楼的。”
望书先生:“可宁国公对赵西楼什么也没有做。”
赵凌霄在书房里坐着,也是坐得端端正正,光只是看这位,就是望书先生也看不出,这位在想些什么。
“世子爷,您务必要小心赵西楼,”望书先生又跟赵凌霄强调了一句。
望书先生的话,赵凌霄听是听见了,但打心眼里,世子爷又极其轻蔑赵凌云这个人。在赵凌霄这里,赵凌云跟福王赵凌晨一样,都是脑疾患者,他要跟这两个蠢货一般见识,那是自降身份。
“赵凌云很有可能要领讨债的差事,”赵凌霄跟望书先生说:“我们就看着他,如何将满朝文武都得罪一遍好了。”
这是听不进自己的话啊,望书先生微微皱一下眉。
“周永的事……”
“世子爷,”门外传来的说话声,打断了赵凌霄的话。
“说,”赵凌霄冲门外道。
门外的下人:“圣上宣您入宫去。”
听了下人的这句话,赵凌霄的第一个反应,江入秋手头上有证据,矛头直指自己?不然的话,东盛帝叫他入宫干什么?
望书先生:“圣上不可能是为了周信道的事,来问罪您的。世子爷,圣上是宣您入宫。”
圣上是宣,他不是抓你入宫啊。
赵凌霄也知道自己方才是多虑了,江入秋手上若是有他命人杀周永的证据,那算着江入秋亲兵入宫的时间,东盛帝能忍他足足三个时辰吗?
“能是什么事?”赵凌霄小声问。
望书先生:“这是赵凌云入宫之后,圣上才又宣得您。”
赵凌霄:“先生的意思是,这是赵凌云要害我?”
望书先生还是那句话:“世子爷,您不要小瞧了赵西楼。”
赵凌霄站起身,跟望书先生说:“我入宫去了。”
望书先生站起身,用一种叮嘱的语气跟赵凌霄说:“若是被赵西楼死缠烂打,您不要动怒,最好是不要理睬他。”
赵凌霄冲望书先生点一点头,迈步就往书房外去了。
望书先生送赵凌霄出书房,赵凌霄让他留步,这位老先生就站在檐廊的台阶口,看着赵凌霄带着几个侍卫走出了月门。望书先生就觉得心慌,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但他就是心里发慌。
赵凌霄离开涂山王府,几乎是这位前脚刚入了宫门,后脚就有花婶儿带着一帮婆子和家丁,分散在京城大大小小的酒楼茶肆里,煞有介事地跟人说,涂山王世子领头上折子,要求诛杀周信道九族。
“九族呢,这得多少人?”花婶儿蓝布巾包着头,脸也遮得严实,就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,跟同桌的几个茶客道:“这杀的人头是不是得把刑场的木头台子,给堆得满满当当的?”
同桌的几个人被花婶儿说的汗毛倒竖,瘆出一身的鸡皮疙瘩。
“不过世子爷做的对,”花婶儿又说:“叛国的人不杀还留着?”
花婶儿这话,不光是同桌的几个茶客,这家茶肆里的人都认同,你都叛国了,咱们大胤还要对你客气什么?
茶肆里一时间人人都在大骂周永,什么话难听骂什么。
花婶儿大功告成,拿了一块点心在手里,从茶肆里出来了。沿着跟前的路往南走,不多时拐进一条夹巷,七拐八绕的走了许久,花婶儿才又走上了一条大街。
小半个时辰后,花婶儿在江明月坐着的马车前停了步,冲车厢里喊了一声:“主子?”
江明月推开了车厢门,冲花婶儿招了招手。
花婶儿上车进车厢,屁股都还没挨着坐垫呢,她就跟江明月小声说:“事办成了,那条街现在应该人人都在骂周永了。”
江明月给花婶儿倒了杯茶,说:“辛苦了,喝水吧。”
花婶儿喝一口茶,就又问江明月:“怎么就要我去那条街上说呢?”
江明月:“那是靠近京师府的街,周家人就关在京师府的大牢里。”
靠近京师府的几条街,都有江明月派去的人,花婶儿问:“您到底是为了什么啊?”
江明月:“看看有没有周永的人在,怨有头债有主,要找仇人,他们就应该去找赵凌霄。”
花婶儿不明白道:“还能有周永的人在?他全家都被抓了啊?”
江明月笑起来,跟花婶儿说:“你喝点水。”
周永也是一员悍将,从军多年,怎么可能没有几个忠心的手下?周氏全家被抓,可那些分散在京师各营的周永旧部没有被抓,江明月也不是说必须,她就是想试试,也许能激出哪个不问好坏,只讲忠心的莽夫,去找赵凌霄讨命呢?
花婶儿喝着茶水,想了一会儿,她才问江明月说:“您这是为了侯爷吗?”
周永是被江入秋抓得,这人叛送关外,也是江入秋上报朝廷的,要说周家的仇人,那无疑就是这位爷啊。江明月如今的这番做为,花婶儿想着,江明月这是在替她爹摆脱仇人啊。
江明月没吭声,只笑了笑,她是为了要赵凌霄的命。她不能自己动手,那旁人动手呢?行不行的,总要试试看吧。
花婶儿喝完了一杯茶,跟江明月摇头说:“九族呢,这得多少人啊?听说周家还有没满月的小婴儿,这是造得什么孽哦。”
江明月撩了车窗帘看窗外,说:“这孩子不该投胎到周家的。”
这就叫万般皆是命,半点不由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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