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后的其他家人，也同样看傻了眼。
印象之中的父亲，是个把尊严看的比命都重要的人，他从来不愿意低头求人。
而这一刻，他真的低头了。
柳逸在沉默片刻之后，忽然笑了，哈哈大笑。
他依旧选择转身就走，只留下了一句话。
“早知如此，何必当初。”
盛大的柳家宴会彻底落下帷幕。
无数记者争抢着在外面拍照，记录下了今天这落寞的一幕。
甚至有更为敬业的编辑现场拿出电脑编写文案，将最新的头条发送出去。
几乎所有雾山市的人都知道，柳家这个庞然大物就此落幕。
他们可笑的将一半的家产交给了一个混黑社会的，又戏弄了上层圈子所有的人激起共愤。
本来说一个月才会垮台，现在估计撑不过一周。
等待他们的，只有变卖家产。
说不定还能落上一个小康家庭。
若是晚了，搞不好全家都得负债。
等到柳逸彻底消失在别墅的大门前，柳云庭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流失了个干干净净。
自己好像老了。
他揉了揉眼窝，一言不发，默默沿着楼梯走上了二楼，进了自己的卧室，将门反锁。
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。
而在外面，何雪兰还时时搂着自己的乖儿子，尽可能不让外面的狗仔队拍到他的正脸照片。
但这怎么可能藏得住。
最后还是在赵管家的组织之下，才把所有的记者都赶了出去，关上大门，回归安宁。
用人们纷纷收拾着凌乱的大厅。
而风光无限的何雪兰以及她的一儿两女，都蓦然站在客厅，不知何去何从。
柳玉林哭哭啼啼，慢慢走到柳依依的面前。
低着头：
“对不起三妹，哥不应该这样对你。
这一切都不是哥的本意，一方面，我确实被逼的没办法，我不这样做那群人不会放过我的，你也知道黑山羊的手段有多狠。
另一方面，这也是我们柳家唯一的出路。
咱们家快破产了，这是唯一拯救我们集团的办法。
按照我的原计划，这一切的骂名都会扣在柳逸的头上，我们柳家会成为三大豪门家族之一。
至于你，黑山羊也答应过我会好好对你，这件事情你永远也不会知道。
可是，都怪那个扫把星坏了我的好事！
是他带给你伤害，不是我！
好妹妹，原谅哥哥吧。”
他伸手想去扶坐在地上的柳依依，而下一刻，柳依依抬起头，沾满泪花的眼中居然出现了杀意！
柳依依迅速出手向上一滑！
瞄准的正是柳玉林的脖子！
好在柳玉林反应迅速，立即往后退了半步，可依旧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疼。
直到最后他才看清，柳依依手中拿着的，居然是一把锋利的刮眉刀！
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，一抹鲜血滑落。
脸上被开了一道口子，皮肉翻开，血淋淋的恐怖极了。
何雪兰当即大吼：
“你这个疯子，你在干什么！你难道要杀了你亲哥哥吗！”
她立即冲过去将自己的儿子抱在怀里，手忙脚乱在抽屉之中翻找着医疗箱。
柳依依惨然一笑：
“没错啊，我就是疯了，我就是想要杀了他！
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脸，居然到现在还在怪柳逸，我现在真是太后悔了，当初居然会帮着你去对付柳逸大哥。
你才是真正的人渣！
刚刚算你躲得快，不过你躲得了一次难道能躲得了第二次吗？
你毁了我这辈子，我也一定会毁了你！”
柳依依此刻把所有的怨恨都丢到了柳玉林的头上。
何雪兰瞪着眼睛：
“我可告诉你，再怎么说玉林也是你的亲哥哥，我不允许你伤害他。
你要是再这样做，就滚出咱们柳家！
别把什么过错都丢到你哥的头上。
要不是你那天半夜出去喝酒，能出这档子事？
自己行为不检点，怪得了谁。
就算你哥不这样做，你迟早哪一天也得被街上的叫花子玩个爽。
装什么白莲花。”
这几句话如同刀一样砍在柳依依的心头。
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母亲会说这样的话。
这一刻，她总算是明白柳逸的感受，原来母亲偏心是这么的伤人。
她自嘲一笑：
“原来是这样，恐怕在你的心中，除了这个卑鄙小人以外，我们全部都不算你的孩子对吧？”
何雪兰当即有些慌了，想要开口解释，也不知道怎么说。
柳玉林躲在她的身后，眼中全是委屈。
不知道的，还以为被害的人是他呢。
柳依依彻底绝望。
她不再多说任何话，也如同父亲一般，拖着疲惫的身子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边上站着默不作声的柳茹烟，此刻也眉头紧锁。
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在旁边看着心里都不是滋味。
盯着何雪兰，她不满吐出一句：
“妈，你的所作所为真的太过分了。
事到如今，难道依依姐不是最可怜的吗？
你居然还要护着二哥。
我是真的不明白，大哥哪里比他差了。”
何雪兰抓着头发歇斯底里大吼：
“你闭嘴！你不准提那个扫把星！”
柳茹烟没有多说什么，也默默离开了客厅。
此刻，空荡凌乱的客厅里面，只剩下何雪兰有些崩溃的啜泣声。
“为什么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……
我究竟做错了什么，老天爷要给我一个扫把星惩罚我。”
在何雪兰的心中，自己一家人顺风顺水，平安幸福。
完全是因为那个扫把星的出现才毁了。
这一幕，恰好印证了她当年在寺庙之中所求的签。
旁边的柳玉林乖乖蹲下身子，来到何雪兰的身边。
“妈别难过了，这一切都怪我，是我没把事情办好。”
何雪兰轻柔地将柳玉林搂入怀中，温声说道：
“没关系的，这不怪你。
妈知道你是被迫的，没关系，妈会帮你解释清楚。
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，千万不要内疚，千万不要难过。”
何雪兰满含溺爱地将柳玉林搂紧，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他的后背，安抚着他的情绪。
然而，她却不知，埋在她怀中的柳玉林脸上早已露出得意的笑容。
这一局我还没有彻底输！
虽然事情暴露，我臭名远扬，但在这个家中，妈的话语权才是最高的。
那个废物老爹现在公司快黄了，根本就没资格抬起头来，妹妹们更不用说。
只要妈坚定地站在我这边，眼前的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事儿。
只要我留在这个家里，迟早我还能赢回来。
……
柳云庭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书房，呆愣愣地看着墙上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这时，门外传来敲门声，他没有搭理，可那敲门声响了一遍又一遍。
他终究是不耐烦了，过去打开了门。
门外站着的正是哭花了脸的柳依依。
柳云庭叹息了一声，让她进了屋子，重新将门锁上。
“依依，对不起，爸让你受苦了。
爸没能耐，这一局咱们柳家只能认栽。
如果以后咱家能够东山再起，我一定帮你报这个仇！”
柳依依却“噗嗤”一声笑了，只不过这笑容多少带些悲凉。
“爸，你找谁报仇呢？找黑山羊吗？
可正如他所说，他不过是完成了这笔交易罢了。
在赌场输钱的人是谁？出老千的人是谁？提出这个计划的人是谁？具体忙前忙后帮着实施的人又是谁？
是我的二哥，是你的亲儿子。
你愿意帮我报仇的话，现在就帮我去把他杀了，你可以做到吗？”
柳云庭条件反射想要呵斥几句，可当他看见柳依依眼神之中的悲惨，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自己这个女儿所承受的打击和伤害远比自己高得多。
他叹息一声，摇摇头。
“你知道的，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，不能再失去最后的儿子。”
柳依依苦笑一声：
“所以呢？所以我是牺牲品，大哥也是牺牲品，对吗？
我现在终于知道大哥为什么要离开咱们家了。
你这个当爹的就是混蛋，当妈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一向严厉威严的柳云庭此刻却说不出话来，只是抬头看着书房墙上的一幅全家福。
这张全家福是当初柳逸第一次来到柳家的时候在院子里拍的，也是这些年柳逸唯一的一张照片。
当初柳云庭也没放在心上，还是赵管家贴心地洗了出来，装了一个相框挂在这里。
画面之中，他们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，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。
而柳逸如同一个外来人一般，远远地站在画后面的角落。
到现在他还记得当初拍这幅全家福的时候，根本就没有人叫柳逸，只不过那个孩子性子倔，偷偷站在了照相机画面最角落的远处，在那棵树下偷偷和大家合了影。
何雪兰还发了一大通脾气，说是柳逸一个人毁了整张照片。
如果不是赵管家，这张照片现在应该在某个垃圾堆里才对。
柳依依此刻也看见了墙上的那幅画，从刚才开始她就没有叫柳逸扫把星，而是称呼他为大哥。
之所以之前针对他，完全是受了二哥柳玉林的蛊惑，想要帮柳玉林守住家产。
现在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多么愚蠢，居然会选择帮这样一个卑鄙小人。
柳依依的声音有些沙哑：
“爸，咱们好好去和大哥认几次错吧。
这些年我们确实对不起他太多。”
柳云庭叹息着摇头：
“我何尝不想让他原谅我们，可是他对我们的仇恨你也是看见的，根本没用。”
柳依依苦笑着说：
“大哥为了融入我们柳家苦苦付出了四年，不仅献血、献骨髓，还要操持家里面的家务，还要忍受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以及父母的欺辱。
他一共忍了四年。
咱们才道歉几次，加起来的时间都不到一个小时，怎么能说是尽力呢？”
柳云庭瞬间无话可说，自己的付出似乎确实太少了一些。
柳依依也同样坐在那副全家福的面前，看着角落里那个小小的可怜身影，轻声说道：
“错了，我们其实早就错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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