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我口风松动,吴显彰的脸上露出了放松的表情,连声说道:“好好好,只要你能同意,我们都答应你。”
我说道:“第一,所有事情必须由我说了算。”
吴显彰说道:“带路的事情听你的,但是专业学术方面的事情,还是由我们自己把控。”
我点了点头,他这句话没有毛病。
“第二,不论发生什么事情,你们必须跟紧我,一个都不能落下,寸步不离;第三,这次出去,不管能不能找到鹰嘴峰,一旦环境凶险,我们必须及时撤离。”
吴显彰不假思索,笑呵呵地伸出手来:“好,护林员同志,都听你的安排。”
我这才和他握了一次手,只觉得他的手十分瘦削,但很有力,就像是老鹰的爪子似的。
既然决定第二天出发了,我们当天晚上开始收拾东西。科考队的东西自然交由吴显彰等人负责,而我和老吴则准备着可能要用到的一切事物。
没吃完的狍子肉和地瓜,全都撞在了一口麻袋里,准备第二天拉着爬犁走。老吴则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匕首,和他常背的那杆猎枪。
我看他专注的样子,不禁说了一句:“唉,希望用不上你的老伙计才好。”
老吴愣了一下,笑道:“我和你看法不同,我希望是能碰上几头大货,这样我也算开张啦!诶,老烈,你不是也有个长瞄子(长枪)吗,拿出来亮亮。”
我爬上炕,从柜子里翻了半天,最后找出来了一把三八大盖。
董胜武见到我手里的枪,突然来了精神,走过来一伸手:“兄弟,给我瞅瞅。”
这是他进屋后说的第一句话,我将枪递了过去。
董胜武拿过枪来,熟练地拉动了枪栓,然后比了一下准星,说道:“平时没有保养吧,这家伙哪儿来的?”
我说道:“当初老抗联缴获伪满洲国的。”
老吴看着这杆老家伙,不免担忧:“我说老烈啊,这玩意儿比你爹的岁数都大,能打响吗?”
其实我也说不准,大兴安岭的护林员几乎人手一杆,说是看见不法分子可以开枪自卫。但这东西我还从来没用过。后来,我又从柜子里翻出了十几颗子弹。
大家把要带上的东西收拾停当,然后就睡下了。两个女同志睡在了炕东头,中间隔着一张矮桌,西边睡着吴显彰。其余的人全都打地铺。
我辗转难眠,干脆披了件衣服,出去抽支烟。
到了屋外,我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布袋,从里面拿出了卷烟纸和烟叶,小心翼翼地卷了一支烟,点着后吧嗒吧嗒地抽着。
风雪仍旧不止,只怕山上的积雪都有膝盖深了。我估算了一下,真要到达鹰嘴峰的话,只怕要花上十几天的时间。
这时候,屋内传来了如雷的鼾声,我心中不免一笑:这个老吴,可真是心大,这时候都能睡得着。
不过一想也是,我和老吴最为熟悉这里的环境,虽然不能保证带他们找到鹰嘴峰。但是关键时刻,我和老吴自保还是没问题的。
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,隐隐听到了有人起床的声音,似乎还在有人交头接耳地低语。
我心下好奇,便悄悄走近了窗子,想要听个真切。
“教授……”这个声音是孙建国,声音极其细微。
吴显彰应了一声,也压低了嗓音:“那个苏烈呢?”
“出去了,不知道去干什么了。这胖子睡得和死猪一样。”
“好,小董,你去盯着吴文化,一旦他醒了,赶紧说一声。”
然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,吴显彰才说道:“苏烈已经答应我们了,放心吧,有他在,我们一定能找到鹰嘴峰的,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。”
“教授,苏烈似乎并不想带我们去,他是不是觉察到什么了?”孙建国接着问道。
刘学兵也说道:“是呀,我怀疑他可能知道……”
不料这个时候,吴显彰忽然打断了她:“嘘——先别想这些,我们到了那里自然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。苏烈随时可能回来,去吧,都赶紧去睡觉,明天一早还要出发呢。”
稍后,屋子里就再也没有了动静。
这番悄悄话,直听得我不明所以,鹰嘴峰到底有什么东西?我知道了什么?这群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,似乎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。
我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一番,自从懂事的时候起,我就再也没离开过这里,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山下的村子。吴显彰这些人我也是第一次见到,为何他们话里话外,仿佛和我早就认识似的?
不知不觉,手里的卷烟燃到了尽头,我将烟头丢在了雪地里,见它熄灭了才回到了屋内。
推开门,只见几人都睡着,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。
第二天,天色大亮,连续刮了几天的风雪忽然停住了。
吴显彰大笑,掬起了一捧积雪,高高扬起:“哈哈……天意,天意呀!”
“吴教授。”我在他身后冷冷地叫了一声。
吴显彰回头,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:“护林员同志,有什么事吗,是不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?”
“这次出行,情况很危险。所以,最好在我们出发前,开诚布公,我不希望你们有任何事情瞒着我。”
“那当然,那当然。”吴显彰狠狠地点了两下头,“我们知道的都会告诉你。实话和你说吧,貊族遗址考察工作,是非常受上级重视的。甚至国际考古学界也非常看重,这么重要的消息我都说出来了,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?”
我想询问清楚,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吴显彰知道我的疑惑后,猝然一怔,他扶了一下眼镜,然后戴上了帽子,说道:“护林员同志,你放心吧。我们之所以不想和你说,是因为这是很保密的工作。毕竟,有很多人盯着呢,那里可能有很贵重的文物呢,嘿嘿。”
我没有说话。
吴显彰似乎怕我不信,又急忙说道:“不过我知道,护林员同志,你一定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他说完后,伸手入怀,拿出了十张十块钱的票子:“这样好了,我先付一百块钱定金,你总该相信我了吧?”
谁知,我还没有接过来,老吴便一把抢了过去,他仔细辨认了一下,然后又对着阳光看了半天,鉴别了一下纸张,对我说道:“瞧吧,真金白银,我就说知识分子不会骗人了。吴教授,你放心,有我们两位左右护法在,一定能把你安全送到鹰嘴峰。”
“多谢多谢,事不宜迟,我们赶紧出发吧。”
吴显彰的一番话,令我总觉得他的话不尽不实。但既然牵扯到了专业行业的机密,我也不好细问。
我和老吴拉着爬犁,走在了最前面开路,吴显彰等几人紧随其后。
连续几天的暴风雪,齐膝深的积雪走起来着实艰难,深一脚浅一脚。约摸过去了一个多小时,我们也只走了不到两公里。
按照这个速度,只怕要花上一年半载了。
老吴见我握着一根长树枝,一边走一边伸进积雪探路,说道:“老烈,这么下去可不行啊。”
“那能怎么办,这活儿是你揽下来的,你现在想临阵退缩啊?”
“哪儿的话,兄弟我可不是那种人。只是这么辛苦,你不能让我白忙啊。”
我听出来他话里有话,笑道:“你小子想分多少?”
“嘿嘿,我不贪心,五五分。”
“滚蛋,三七,爱要不要。”
老吴苦笑:“你小子真够黑的,得得得,三七就三七。谁让吴爷心疼你呢?”
“滚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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