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刚被吓了一跳,跌跌撞撞摔下了楼梯,而外面的人马上走了进来:“金刚啊,孩子,你怎么样,没摔着吧?”
金刚被这人扶起来,定睛一瞧,原来是当了维持会会长的爹。
他气得抽出胳膊:“是不是鬼子让你来的?亏你还是个乡绅呢,连礼义廉耻都不知道,咱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!以后死了,连祖坟你都进不去!”
父亲愁眉看着他,一言不发,静静地听着儿子痛骂自己。
等金刚骂累了,他才缓缓说道:“对,你骂的都对,我不要脸,我他妈对不起祖宗!”说着,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。一巴掌下去,半张脸肿了起来。
老人眼含热泪地说道:“可你想过没有啊,这维持会我不干,乡亲们就得遭难啊。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,我在小鬼子的枪口下救了多少人?是,我不认祖宗,我他妈是汉奸走狗,可我不当这条狗,乡亲们就得成了小鬼子的刀下鬼!就连你的命,都是我救下来的,这些心里话,我跟谁说?!”
老人捶胸顿足,老泪潸然。
这一瞬间,金刚似乎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。他当这个维持会会长,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,他是想用这身皮,来保护乡亲们。
老人颓然地坐倒在一边:“我不要脸,我对不起祖宗,我对不起四万万中国人,可我真的是没办法啊!”一个老人坐在地上,哭得像一个孩子了。
金刚看着父亲,问道:“这些话,你为什么不早说?”
“隔墙有耳,我这些话说出去了,谁都活不了。”
“那你现在怎么对我说了?”
老人忽然像想起了什么,胡乱擦了两把泪,从地上爬起来:“对对对,我差点儿忘说了,鬼子兵都走啦。”
“什么?”金刚激动莫名,抓住了父亲的双手,“你没骗我吧?”
“没有骗你,他们真的走了,都走了好多天了,没见他们回来。我这才敢来找你的。”
金刚留了个心眼儿,疑惑道:“是不是他们去别的岛了?”
“先不管这个了,跟爹走,咱们先出去再说。”
父子二人离开了暗室,来到了外面,因为担心鬼子兵去而复返,所以老人先让金刚藏身在了小山上,暂且躲避一时。
金刚说道:“爹,你把我藏起来了,万一鬼子兵回来找不到我,会不会为难你?”
老人见儿子知道为自己担忧,欣慰地笑了:“没事,小鬼子离不开我,不会把我怎么样的。”
金刚听出来了,父亲的语气轻松,但是事实绝不会是这样。
“爹,我……”
“对了,你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吧,我带了一些吃的,你先垫垫。”老人拿出来了包袱里的吃食给了儿子。
金刚拿过来,大口大口地吃着。被关押了这么多天,小鬼子给的饭菜有限,又连续几天没有吃东西,他早就饿坏了。
吃饱喝足,金刚恢复了些许的精神,问起父亲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老人说道:“小鬼子之所以抓你回来,是想让你带他们去个地方。”
“什么地方?”
“栖霞屿。”
金刚周身一颤,没想到小鬼子心心念念的居然是这个地方。
自幼生在金轮岛,金刚当然知道栖霞屿。很小的时候他就听说了,栖霞屿有海龙王,谁敢轻易靠近那里,海龙王就会把这人收走。
老人说道:“小鬼子知道你水性最好,又熟悉路,就想让你当个向导。但没想到,你受伤了,本来他们想着等把你医好了,再出发。但不知道怎么回事,他们等不及了,就找了二胜。”
“那二胜呢?”
“唉。”老人轻叹一声,不肯多说。
但金刚也明白了,二胜和那些同去的日本兵一同消失了。
老人说道:“现在还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去了栖霞屿了,怕他们去而复返,你就在这里住一阵子,等风声过去再说吧。”
事实证明,金刚父亲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,因为仅仅过去了五六天,又有一队鬼子兵来到了金轮岛上,数量比之前超出了一倍还要多。
这些人一登上岛,便将村民们聚集到了一起训话,还选出了几个领头的人,施以酷刑。其中自然包括了金刚的父亲。
老人被高高吊了起来,曝晒在烈日之下,一个身材魁梧的鬼子兵打着赤膊,手里拎着鞭子狠命抽打。
不多时,老人奄奄一息,眼看就不行了。
鬼子的翻译官站在高台上审讯:“之前的皇军是不是被你们杀了,说?!”
老人嘴唇翕动,血沫子顺着嘴角汩汩流出,眼看就快不行了。
台下有个年轻人受过老人的恩惠,连忙说道:“你们别打了,真不是我们杀的,我们怎么敢和皇军作对呢?”
翻译官斜眼瞅着他:“那是怎么死的?”
“是他们去栖霞屿找海龙王了,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。”
年轻人的这句话一出口,旁边的人纷纷附和,大家都知道海龙王的传说。
翻译官眼珠一转,跑到了鬼子军官的身边,点头哈腰地翻译了一遍。
鬼子军官对他耳语了几句。
翻译官点点头,对大伙儿说道:“栖霞屿真的有海龙王吗?”
年轻人说:“真的假的我们不知道,但从小我们就听说过这件事。栖霞屿那地方真的不能去,谁靠近了,都会被海龙王收走。这么多年了,无一例外。”
翻译官笑了,插着腰问:“那好,皇军现在需要一个向导,你们谁能带皇军去栖霞屿,皇军重重有赏。”
下面的村民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谁都没有应声。
大家彼此都明白,栖霞屿是什么地方,去了哪里就等于是去送死。一个个噤若寒蝉,无一人答话。
翻译官见没人应和,气得火冒三丈,指着只剩半口气的老人说道:“要是没人带路,你们的会长今天就得死在这儿!”
还是没人说话,翻译官撸起袖子:“好啊,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?我今天就打……”
“慢着!”人群中忽然有个嘹亮的声音响起,众人循声望去,马上自动分开了一条路。
只见一个黑脸的年轻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,面对着气势逼人的鬼子军官,这年轻人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惧色。
“我带你们去!”
翻译官看着这人的年纪并不大,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,他冷笑道:“小兄弟,你谁呀?”
“我叫金刚。”
下面的村民开始了窃窃私语。
翻译官冲村民喝道:“说什么呢,都闭嘴!”转而又笑脸看着金刚:“哦,原来你就是金刚啊,你肯为皇军带路,去栖霞屿吗?”
金刚轻蔑地一笑:“那当然,只要他们不怕死!”
“好,我可以答应你,事成之后重重有赏!”
谁知,金刚摇了摇头:“我不要他们的赏,只有三个条件。”
“呵呵,还敢和皇军讲条件。什么条件,说来听听。”
“第一,把我爹放了,安排人给他治伤。”
翻译官轻松地说道:“没问题,这点我就可以做主。”
“第二,不准再让这群人为非作歹,杀害乡亲们。”
“呵呵,皇军是为了建设王道乐土,又不是为了杀人,这点也没问题。”
“第三,去栖霞屿的时候,我要求所有皇军一起走,包括你在内。”
翻译官一愣:“大胆,你什么身份,皇军怎么做,还需要你来指挥吗?”
金刚不以为然:“呵呵,不愿意拉倒,大不了你把我爹打死,没人带你们去栖霞屿。别怪我没警告你,那个地方,除了我没人敢去!”
翻译官踟蹰良久,转身把金刚的话翻译给鬼子军官听。
鬼子军官哈哈一下,同意了。
翻译官转身对金刚说道:“你命好,皇军高看你一眼,但是咱们有言在先,你要是敢耍花招的话,你可别怪皇军心狠手辣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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