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对于老吴这种一惊一乍的表现已经习以为常了,问他:“大明白,你又明白什么了?”
老吴指着身后的这座山:“寺庙是靠着山修建的,藏经阁的密道是通向这座山里的,咱们敢情是在山里转悠了大半宿。”
就这?我不由地笑了一声,果然不出我所料。要想让老吴参透一些高深的问题,着实是刁难他了。
我们没有吃的喝的,又连续走了一夜,这时候已是筋疲力尽。
老吴自告奋勇,让我们原地等着,他去找点儿吃的了。
我和初一就干脆席地而坐,初一的伤势好了一些,他脸上的气色也恢复了少许。
我说道:“离开了这里,我们就要去西藏了吧?”
初一没有回答,他仰头看着穿透林翳射下来的阳光。
我以为他老毛病又犯了,不想说,所以我也住了嘴。
可是过了没一会儿,初一忽然问道:“你确定要去吗?”
我愣了一下,心想这是什么话,之前是你说的,为什么不去?
初一继续盯着阳光,说道:“这件事你最好想清楚,西藏那边可能有一个大秘密。”
“什么秘密?”我不屑地苦笑了一声,“我们接触的秘密还少吗?”
我觉得初一能说出这样的话来,不是无的放矢,我问他:“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?”
初一张开五指挡在了头顶,阳光射下来,照在了他的手掌上。他玩味似的盯着指缝间的阳光,说:“总有一种感觉。”
只是短短的几个字,我也捉摸不透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“很怕。”初一又说了两个字。
我烦透了这种说法方式,跟挤牙膏似的,遂不快地说道:“你本事那么大,还会有怕的东西?有什么话你就痛痛快快说出来吧。”
“现在我确定了,我是在这里长大的。”
望着眼前繁茂的雨林,我忽然觉得我想通了,为什么初一会有这么好的身手。终日里与这些豺狼虎豹为伴,能练就出他这样的身手也不足为奇。
初一说道:“还记得,我在北京的时候给你看过的照片吧?”
那么血腥的照片我怎么会忘记?连忙点头。
他说道:“照片里有些人,是和我一起在这里长大的。”
“都是在这个地方?”我暗暗吃了一惊。心里暗想,有初一这样身手的人,只怕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来。但如果那些人和初一一样,又怎么会死?
初一只是抬头,并没有看着我,他继续说道:“其实你也一样。”
我记得他说过,我们是一样的人。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,我的心跳骤然加速,我马上站了起来,指着寺庙的方向:“你是说,我也是在这里长大的?”
可是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,从我记事的时候起,我就是一个个地地道道生在大兴安岭的东北人。怎么可能生活在云南雨林呢?
退一万步讲,即便我真的生在了这里,但我的脑海中没有任何的记忆,而且我老爹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。
初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他只是微微转过了头来看着我的眼睛。
我并非不相信他,他说苏灵杰要杀我,我一度恼怒。可是就连地道中我见到的那个神秘人也这么说,不由得我不信。可是现在他说我在这里长大,无论如何我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说辞。
正在这时,老吴回来了,手里还提着两只野鸭,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来的。
我们生了一团火,简单烤了一下,没有椒盐,只能胡乱塞了几口,算是给肚子添点儿油水。
老吴撕开了一条鸭腿,边吃边说道:“咱们得回一趟十字镇吧,那边岩大叔和玉罕还等着咱们呢。别忘了,我还让他们摆庆功酒了呢。”
庆功,有什么功?辛苦这一趟,差点儿把命松在这儿了。
见我和初一谁都不曾言语,老吴问我:“老烈,你说跟着你钻进地道的那小子,就是一路跟踪你的。可这事我琢磨着不太对呀。”
我知道他一向不爱动脑,估计也说不出什么惊人之语,只得懒洋洋地说了句:“你看呢?”
“要我看啊,这小子一定是在撒谎。不然的话,他为什么躲着我和独眼龙呢?一听我们俩要来了,急忙撒丫子就蹽。”
我一扭头,初一也看着我,似乎也想知道这个答案。
我无奈地笑了一下:“他自己都亲口承认了,不过你这么一说,我倒想起来了。好像有一次……跟踪我们的不是这个人。”
“艹!”老吴顾不得手里的鸭腿了,抬起头来盯着我,“你还真是块香饽饽啊,到底咋回事啊?”
“你还记得我们去北京那回吗?把楚戾王古玉脱手那次。”
“咱们哥们儿靠这个发家的,我能不记得吗?”
“在火车上,我发现有个人在跟着我们。可是我一扭头,他就不见了。”
老吴想起来了,一个劲儿地点头:“对对对,是有这回事。当时你还跟我说了,咋地,不是你在地道里见到的这小子?”
我顾不得满手的油腻,搓了搓脸,无力地叹了一声:“我那时候还以为自己见到鬼了呢。”
“啥意思啊?”老吴没有听明白。
但初一却听懂了我话里所指:“你是说,你见到了苏灵杰!”
我狠狠点了一下头。
的确,当日在火车上我记得很清楚,见到的确实是我老爹的背影,我绝对不会认错的。可是一眨眼的工夫,他就消失不见了。要不是老吴现在说起来,我还以为当时是我眼花了。
不过既然知道他还活着,现在把这件事说出来,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心理负担。请他们两人帮我参详一下这件事也好。
初一嘴里咬着一大块鸭肉,半天没有动,他说道:“原来这么多年来,苏灵杰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你。”
“别逗了,观察我什么,我有什么好观察的?”我又不是什么珍惜物种。
谁料,接下来从初一嘴里说出的话,让我以为自己陷入了梦境之中:“九号科研项目组,对你的观察,就是这个实验的项目之一!”
老吴看了我一眼,竟然忍不住捧腹大笑:“哈哈哈……”他笑得直不起腰来,眼泪都快要出来了。
许久过后,老吴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说道:“独眼龙,快别逗了。老烈又不啥稀罕物件儿,你要说他是大熊猫金丝猴也就算了,还整个观察出来了,谁信呀?”
我也觉得初一这番话前言不搭后语的,初一却对我说:“还记得那个人对你说过什么吗,比如苏灵杰为什么要杀你?”
“我的血!”我突然醒悟过来,“对啊,我的血……”
初一频频点头:“看来不会错了,你的血很特殊!”
老吴止住了笑,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秘密他都知道。这时候听到初一和我的对话,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:“卧槽,老烈,哥们儿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啊。独眼龙,你的意思是苏大叔为了儿子的血,就要杀了亲生儿子?”
伦理亲情,是无比贵重的。这一点老吴和我深有体会,他自小没爹没娘,全靠着老猎户把他养大。虽然老吴嘴上没说过什么,但是有好几次我都听到他梦里叫着爸妈。
老子要杀儿子,这样的逻辑在老吴眼里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。
初一嚼了几下,将那块鸭肉吞进肚子里,他说道:“现在一切,也只是我们的猜测。只能去西藏再看了。”
我望着郁郁苍苍的雨林,吃进嘴里的烤鸭肉一点儿味道都没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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