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显彰并不知道年轻人所指的地方是哪里，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。看着年轻人和程镛走远了，他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。
直到那个年轻人回头喊了他一声：“同志，你也过来吧。”
吴显彰快步走过去，和他们并肩而行后说道：“程教授交给你们了，要好好照顾他。如果没别的事了……”
“不行。”谁想，年轻人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摇了摇头，“是程教授让你送他回来的吗？”
吴显彰点了一下头，虽然程镛并没有明确地说出这句话。但他第一次开口说要回来，就是对吴显彰说的。应该是一个意思吧，吴显彰心里如是想到，他便点了一下头。
年轻人“嗯”了一声：“那就对了，你必须跟我们去，因为你是程教授选定的总负责人。”
总负责人，什么意思？吴显彰现在脑子里乱乱的，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说的是什么意思。但他还是乖乖跟在了后面。
走了很长的一段路，他们就进入了一片雨林之中。那时的雨林因为有附近村民经常光顾，来这里打猎、采草药，所以道路还算是平坦。
又走了很长的时间，直到傍晚时分，吴显彰才看到了一座厂房似的建筑。
到底是什么人，为什么把工厂建在这里呢？吴显彰站在厂门口，怔怔地发呆。他的脑子里胡思乱想，而且还想到了程镛的学生会不会把这件事迁怒于自己。
年轻人回身招呼他：“请吧，大家都在里面等着呢。”
吴显彰狐疑地看了一眼程镛。程镛口不能言，但是眼神还算是坚定。
吴显彰明白了，他深吸一口气，跨进了厂房里。
一进去后，厂院内空无一人。年轻人喊了一声：“程老师回来了，大家都出来。”
话音未落，就见厂房中涌出了七八个年轻人，他们将程镛围在了中间，言语中尽是关切之语。
带吴显彰进来的那个年轻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，大家更是义愤填膺，痛斥苏灵杰。
吴显彰一旁看得不言不语，他只是好奇，这些人为什么要躲在这里？从称呼上来看，他们应该是程镛的学生，难道藏在这破厂子里，是程镛的主意？还有，就是年轻人说的总负责人又是什么意思？
大家每人注意到吴显彰，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。
有一个戴眼镜的人尤为激动，振臂高呼：“走，向组织上揭发苏灵杰，让他身败名裂，让他惨死牢中！”
有一个颇为稳重的人说道：“不行，现在我们这些人都是反动学术权威，只怕我们刚一下山，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红小兵抓住了。”
眼镜很气愤：“你的意思是，不报仇了呗？你别忘了，程教授是怎么对你的，难道你要学苏灵杰吗？”
稳重人说道：“你这是什么话，我什么时候要学苏灵杰了？我是觉得这件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。”
“别胡说八道了，我看出来了，你也是个欺师灭祖的败类！”
两个人很快就吵了起来，周围的人也纷纷选择了战队，分成了旗帜鲜明的两派，大家吵得不可开交。
吴显彰在一旁看得直摇头：难怪现在人人自危呢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，跟一盘散沙没什么区别。
他觉得自己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，正在内心盘算着要不要走得时候，带路进来的那个年轻人突然喊了一声：“都别吵了！”
他似乎是这里的一个小领导，这一嗓子吼出来，果然大家渐渐安静了下来，齐刷刷地看着他。
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一圈：“当年，程教授离开的时候是怎么嘱咐我们的，你们都忘了吗？现在程教授刚变成这样，你们就先自己人吵起来了，还有没有一点儿团结的精神了？”
那个眼镜面色羞愧，说道：“许大哥，我……我们错了。但我们也是为了程教授着想，这件事总……总得想个办法才是。”
姓许的年轻人长叹一声：“程教授早就料到这一天了，他不是没有想过。那边的那位同志，就是程教授亲自选定的项目总负责人。”
瞬间，这些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，吓得吴显彰一抖。
他在北京的时候，每天都担惊受怕，没想到来到了云南，更是怪事连连。什么选定，什么项目，什么总负责人？他拼命挥手：“我不是，我不知道，不关我的事啊！”
这时候，姓许的年轻人蹲在了程镛的身边：“程老师，是这样吗？”
程镛拼尽力气，点了一下头，喉咙鼓动，发出了“嗯”的一声。看来就连程镛，也都认可了。
吴显彰心想：九号科研项目组那边，我尚且还在考虑加不加入呢，我哪儿还有心思趟你们这趟浑水？
他赶紧说道：“程教授，您一直是我敬重的前辈。但是这件事我无法胜任的，我……”
姓许的年轻人主动走了过来，伸出了手，做了一个自我介绍：“你好，我叫许桐。”
吴显彰无奈，人家都主动伸过了手来，他不可能不和对方握手。只好勉强地和他握了一下：“我叫吴显彰。”
“啊！”他这个名字一说出来，周围人一片哗然。
吴显彰的名头当然不及程镛响亮，但也是久负盛名的人，否则苏灵杰也不可能慕名找上他。
而通过这些人的反应，吴显彰也明白，这些人应该也是和自己一个行业的。
许桐激动无比，攥着吴显彰的手不肯松开：“吴教授，哎呀，久仰久仰。您的学术著作我们都看过的，不信你可以问大家。”
其余的那些年轻人纷纷点头，眼神中带着崇敬的神色。
如此一来，吴显彰反倒有点儿受宠若惊了：“哦……哦，惭愧，多谢你们的抬爱。”
“难怪程教授会选您当我们的总负责人呢，吴教授，您这边请。”
人群中自动分出了一条路来，许桐推着程镛，头前领路。吴显彰木然地跟在后面，身后是那群年轻人。大家簇拥着吴显彰跨进了厂房中。
一进入厂房，吴显彰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，这里停放着一台巨大的机床。这也就罢了，令人震惊的是，在机床后面的那堵白墙，被刷上了黑漆，成了一块巨大的黑板。上面写满了各种各样的数据，黑板的两边还架着两把梯子。
在黑板上验算的人，就是通过梯子爬上爬下的，数据从上到下，写得满满当当。只看一眼，都会让人觉得头昏眼花。
吴显彰只是稍微瞥了两眼，就被黑板上的数据内容所吸引住了。这或许就是科研工作人员的通病吧。
吴显彰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，这些数据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，一定是经过日积月累的大量验算，才有了这样的结果。这么庞大的数据支撑，这么完美的科学理论，是谁的杰作？
吴显彰看向了身边这些年轻的面孔，难道是他们吗？
吴显彰由衷地生出了一种感慨：后生可畏，长江后浪推前浪啊！
正当他还陷入深深震惊之余，许桐已经让人捧出来了几大摞厚厚的资料，这些资料叠在一起，怕都有四五米高了。
“吴教授，这就是我们这几年的研究成果。您可以先看一下，哪里做得不对，您及时纠正我们。从现在开始，您就是我们这个实验项目的总负责人了！”
吴显彰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什么，而是迅速翻开了最上面的一本，随手翻了两页，就觉得里面的内容令人称奇。可是数据对比之下，和九号科研项目又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他马上回头望着许桐，谨慎地问道：“你们和九号科研项目组……是什么关系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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