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爸工作也很忙，忙到经常没时间吃饭，有时候半夜会被电话吵醒，爬起来就走。他的生活里好像只有工作，我和我妈都是附带品。”
“我爸还爱抽烟，但他节俭，从来不抽好烟，工资都上交给我妈，让我妈去买漂亮衣服买化妆品。”
“比起我爸那个大老粗，我妈经常被邻居们戏称，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。我妈长得很漂亮，没嫁给我爸之前，她在艺术团弹钢琴。也不知道哪只眼睛瞎了，看上了我爸那个粗汉，就嫁了。”
“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光给了我爸。到我七岁那年，她那时候也就二十六七岁吧，跟我爸离了。”
“我爸没有挽留。可我挽留了，我想要跟她走。因为我怕我跟着我爸生活，我可能会被饿死。我爸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，哪有时间管我？”
“但我妈不要我。她爱上了一个很有钱的男人，那个男人的原配留下了两个孩子。她不允许带着孩子嫁过去。其实我也没有多难过，因为从小我妈就不怎么爱我，她只关心漂亮衣服化妆品和演奏会。”
“所以就刚开始难过了几天。我难过是因为别人都有妈，但是我没有妈了。”
“我妈走了之后，我也没见我爸多难过。他依然每天加班，有时候一连好几天见不到人。我放了学就吃泡面，一个人做作业。做完作业就出去找人打架，打完架回来再被我爸打。”
“你要是问我恨不恨我妈，其实也谈不上多恨。因为我七岁她就走了。我们也没有积累下多少感情。后来长大了，就理解她了。她不是坏人，她只是选择为自己活。没什么错。”
“我理解她当初的选择，但是也不再需要她了。”
说到这里，穆湛礼沉默了一会儿。
拿起已经凉掉的披萨，大口吃了一块儿。
童妍听得心里酸疼，刚刚停止哭泣的双眼又开始酸涩起来。
穆湛礼说起这些往事来，脸上一点儿情绪都没有。
仿佛说的都是别人的事。
可童妍心里却怪难受的。
特别心疼童年时候的穆湛礼。
穆湛礼吃完那块儿披萨，抽了两张纸巾。
一边擦手一边说：“我十四岁的时候，我爸死了。死得挺壮烈，跟歹徒搏斗的时候，被捅死的。现场我去了，那血流的……跟油漆桶打翻了似的。”
童妍心脏停了一下，侧目看向穆湛礼。
他说起这件事，依然是面无表情。
童妍紧紧抿了下嘴唇，感到自己心头在发颤。
“我爸死后，我爷爷奶奶来照顾了我一年。高中之后，就开始自己独立生活了。寒暑假去打工，自己挣零花钱。爷爷奶奶在我高二那年接连患病去世了。”
“后来，后来就一直一个人活了。”
穆湛礼音调平平，说完最后一句，才把纸团扔进垃圾桶。
全程没有失控一次，别说眼泪了，穆湛礼连眼圈都没红。
而童妍心里痛的厉害。
没想到穆湛礼成年之前的经历，就这么复杂而痛苦。
林大师说得果然不错。
穆湛礼是不是就因为这些经历，所以后来疯狂生长、走上了歪路？
童妍默默望着穆湛礼沉默的侧脸。
他臂肘支在膝盖上，微微前倾。
侧脸线条清晰明朗。
穆湛礼长这么俊俏，是不是遗传了他亲生母亲的基因？
而此时沉默不语，微微低头的穆湛礼，看在童妍眼里，要多可怜有多可怜。
童妍吸了口奶茶，奶茶已经不太烫了，失去了口感。
她眼里有泪珠打转。
心疼童年和少年时期的穆湛礼。
她等着穆湛礼继续说，说他成年之后误入歧途、闯荡江湖的故事。
可是等了半天，穆湛礼都没有再说话。
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。
童妍心想，他其实还是难过的吧。
嘴上说得那么轻松，心里不可能不难受。
想到这里，童妍放下奶茶，眼泪也落了下来。
她从沙发上跪坐起来。
可惜穆湛礼侧身坐着，身量又高大。
童妍伸开双手都抱不住他。
穆湛礼的肩膀处碰到一片绵软。
直叫他浑身过电一般颤栗。
童妍的脸颊贴着穆湛礼耳朵，带着哭腔，轻声在他耳边说：
“穆湛礼，你可以在我面前哭，我保证不笑话你……”
童妍轻柔的声音混着她的香软气息，喷落在穆湛礼耳旁。
穆湛礼天灵盖蓦地一麻。
呼吸一紧。
穆湛礼转身过来，用手心按住了童妍的后脑勺。
另一只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，直接吻了上去。
童妍浅浅低呼一声，后背撞在沙发柔软靠背上。
穆湛礼上身压过来。
童妍身后是沙发，身前是穆湛礼，逃也无处可逃。
闭眼之前，童妍看到黑宝跳上了茶几，用爪子踩上了披萨。
穆湛礼给她选的奶茶是随机挑的。
直到吻了她，才尝出来是香芋味道的。
童妍感受着穆湛礼的唇在自己唇上厮磨，动作比昨晚那次初吻，好像娴熟了一些。
可是不太温柔，稍微有一些粗暴。
不过也还好。
他诉说了那么多沉重往事，表情上再没情绪，心里也肯定是压抑的。
如果吻她，可以宣泄他心里的窒闷和伤痛，那就暂且让他吻吧。
反正她也不讨厌他吻她。
可惜她不知道怎么回应他。
她脑子里嗡嗡的。
不明白为什么才第二次接吻，她就已经开始贪恋这种感觉。
是因为这个人是穆湛礼吗？
穆湛礼近乎痴迷地尝着她唇上的味道，根本不知道童妍早已经心不在焉。
“咚咚”两声响，将沙发上的二人同时惊了下。
穆湛礼松开童妍的唇。
双手还维持着之前的动作，回头看去。
黑宝碰倒了茶几上的水杯，半杯水洒了出来。
黑宝伸着舌头，舔舐茶几上的水。
童妍脸蛋发烫，轻轻挣扎，想推开穆湛礼。
穆湛礼没有松手，回头，看到童妍右眼眼角的泪。
是为他而掉的眼泪。
那些早已经过去的惨淡人生，他回想起来，都不再有情绪了。
可是童妍哭了。
为他的过去而哭。
穆湛礼心里淌过一片暖意。
他俯身过去，小心吻掉童妍眼角的泪水。
童妍轻轻闭上眼睛，睫毛都不敢颤。
待穆湛礼的唇离开，童妍才睁开眼睛。
眸子亮澄澄，眼尾浅红。
穆湛礼松开她的后脑勺，指尖轻轻拂过她眼角。
他轻声说：“提议玩游戏的是你，最后哭的也是你。你图什么呢？”
童妍皱眉，轻轻将他推开。
低头整理被穆湛礼弄乱的头发。
穆湛礼本来还担心童妍又被他气哭，结果她今晚如此乖。
只是垂头整理发丝，脸蛋慢慢变红。
他咽了口唾沫，感觉唇上还有香芋奶茶和她泪水的味道。
轻轻勾勾唇，他转身。
扶起被黑宝碰倒的水杯。
童妍望着他宽阔后背，说：“穆湛礼，把你家钥匙给我一把。”
穆湛礼背影微顿，回头看向脸蛋红扑扑的童妍。
他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童妍坦然相望：“你都知道我家房门密码了，你家钥匙我也得有。这样才公平。”
穆湛礼微微垂眸：“我只有一把钥匙。”
童妍瞪着他，眉头微皱，尚且有些鼻音：
“那我不管。要不就把仅有的一把给我，你自己再去配一把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要是懒得去配钥匙，我就给你几根发卡带身上。反正你也会撬锁。”
童妍说完，清眸望着眼前的穆湛礼，等着他投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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