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湛礼走得很慢，走两步就往上掂一掂童妍。
童妍问：“我重不重啊？”
“重。”
“……那个，我今天去看了一趟玉姨。她问起你了，我没敢告诉她你生病了，就说你回老家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和桃桃她们吃了火锅鸡，盛兴路上新开的店。等你能出去了，我带你去吃，可好吃了！”
“嗯。”
……
与此同时。
诊疗室里的林望端着一杯咖啡，看了两眼手表。
都超时十分钟了，穆湛礼还没来。
忽然，他目光一顿。
走向窗口，看着雪地里走来的那两个人。
林望啧了一声，自言自语道：“真不错。肯下楼了。”
＊
童妍的左脚崴到了，是那条受过伤的腿。
“我们去拍个片子看看。”
穆湛礼蹲在地上，不敢碰童妍的脚。
童妍摇头：“没事，我们先去做咨询。林医生该等急了。”
“让他急。”
“哎呀穆湛礼！病人要做的事情，就是谨听医生的话。你今天爽约一次，后天再耽误一次，这样怎么能看到治疗效果呢？”
童妍气得眼尾有些泛红。
穆湛礼望着为了陪他去咨询，趁着下雪赶回来的童妍。
心里升起一丝羞愧和心疼。
穆湛礼说：“嗯，我好好治疗。”
童妍眼角露出喜色，抓起手杖：“走，我们先去找林医生！”
“等等。”
穆湛礼起身离开了病房。
过了几分钟，他推进来一个轮椅。
童妍：“……”
穆湛礼把童妍抱到轮椅上，推着童妍下楼去了诊疗室。
童妍在走廊里等。
穆湛礼把身上的大衣披在童妍身上。
童妍亲了亲他的脸：“好好咨询，我和黑宝等你。”
穆湛礼推门进了诊疗室。
结束了咨询，穆湛礼急着走。
林望叫住他：“你在西缅的那些故事，试着慢慢讲给童妍吧。漫画家这样的创作者，最喜欢听故事。有些事情，找个能理解你的人倾诉出来，你会好受很多。”
穆湛礼没有回头，也没有答应。
打开门走了出去。
童妍抱着黑宝在等他。
“出来啦？感觉怎么样？”
“没感觉。”
“噢。没关系，慢慢来。总会有效果的。你今天没有耽误咨询，已经很棒了！”
穆湛礼瞥她一眼。
每天听着她哄小孩子一样哄他。
穆湛礼抓住轮椅扶手：“我们去拍个片子，看看有没有伤到。”
“不用了，没有伤到。休息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可是穆湛礼没听。
推着童妍去二楼检查。
片子显示没有问题。
穆湛礼带她去药房拿了点儿药。
回去之后，穆湛礼不让她下地。
其实童妍觉得自己可以走路，只是有点疼，多休息即可。
不必这么大费周章。
可穆湛礼也很执拗。
明明是来照顾穆湛礼，却要反被穆湛礼照顾。
童妍心里不舒服，给林望发微信，说了自己的感受。
林望回复她：
【阿礼他现在愿意主动照顾你，是好现象。说明他开始关注外界了。你多躺几天，就告诉他你的脚动不了。】
【啊？这样好吗？】
【阿礼现在困在自己错乱的记忆里，无所事事。你给他找点事儿做，让他照顾照顾你，也让他大脑休息休息。也让他觉得被需要。】
【我怕累到他。】
【想让你的心上人好起来，你就听我的。】
【好吧。林大师。】
【……我之前忽悠你去敲他保护壳的事情，千万别让阿礼知道。我怕他揍我。】
【放心，林大师！穆湛礼很有分寸，从来不会偷看我手机的！】
【……还是叫我林医生吧。】
【好的林医生！】
【还有，阿礼现在还有壳子，你得继续敲啊！让他倾诉，让他正视过去。他现在身上的壳子是最坚硬也最脆弱的时候。一旦敲碎了，他就涅磐重生了。】
【可是好难，现在我都不敢敲。】
【愿真理和爱情赐你智慧。】
【好吧，林大师。】
【？？？】
【林医生。】
＊
晚上。
童妍在卫生间洗漱完，自己推着轮椅走出来。
她刚才试了试，脚不是很疼了，可以走路。
可林望既然给她支了招，童妍决定还是按照林望说的做。
“湛哥，能不能扶我到床上？”
穆湛礼在沙发上坐着发呆。
听到童妍的请求，他起身走过来。
直接把童妍抱起来，放到了床上。
穆湛礼去洗漱后，童妍偷偷拿出住院日记。
【1月18日，下雪。我在院子里滑倒，湛哥第一次走出住院楼，还背我回来。湛哥加油！妍妍加油！！！】
次日天晴。
一大早，童妍就看到保安和护工们在处理院子里的积雪。
童妍坐在轮椅上，抱着黑宝，趴在窗边看着。
特别想出去玩儿。
穆湛礼掀开窗帘，被阳光照得眯起眼睛。
童妍回头，问道：“能不能送我到楼下，我想去玩儿雪。你如果嫌阳光太亮，你送我到楼下再回来。”
穆湛礼没有拒绝。
披上外套，推着轮椅把童妍送进电梯，到了一楼大厅。
童妍说：“你回去休息吧，我玩儿一会儿就上来。”
穆湛礼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。
手指紧了紧，又松下来。
“我陪你一起。”
听他这样说，童妍不敢笑得太开心。
穆湛礼今天又进步了。
主动提出要出去呢！
穆湛礼推着童妍走出住院楼，在台阶上眯了眯眼睛。
在楼上待了半个多月，都忘记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和味道了。
雪后的阳光带着干净的气味和凛冽。
空气都像是洗过的。
童妍眯着眼看向湛蓝的天空：“好美的天空啊！”
远处有一片空地上的白雪没有清理，留给孩子们和病人玩雪。
童妍指着那边说：“湛哥，那边在堆雪人！过去看看！”
穆湛礼把童妍的轮椅推到雪地那里，童妍把黑宝放下去。
让黑宝自己去玩儿。
黑宝撒了欢，在雪地里踩了两下。
可能是觉得冻爪子。
又跑到已经晒干的空地上去了。
几个病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，兴高采烈地在堆雪人。
其实很多病人在不发病时，都看着跟普通人一样。
没有住进来之前，童妍对精神病人也有很多的刻板印象。
但是陪着穆湛礼住了些天，童妍发现没她想象中那么恐怖。
有时候画完漫画，她就出去溜达。
因此已经听了不少故事。
除了有家族遗传导致的。
几乎大部分病人都跟穆湛礼一样。
经历过某些重大创伤事件，精神崩溃错乱。
忽然，童妍留意到左前方位置一个熟悉的人影。
“那是唐叔吗？”
穆湛礼看过去。
雪地边上，唐叔穿着件儿军大衣。
蹲在地上，正在给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发女人喂饼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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