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瞬间，童妍其实并没有听清穆湛礼说了什么。
她呆了呆，扭头看向穆湛礼阳光下的侧脸。
犹疑着问道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想洗个澡。好脏。”
穆湛礼盯着自己的手指，再次出声。
童妍感到自己的呼吸因为激动而有些不稳。
她先点了点头，说：“好！那我先把热水器打开，一会儿吃完早饭和药，给你洗个澡！”
“嗯。”
“我上次给你买的睡衣已经洗过了，正好洗完澡就换上，好不好？”
“嗯。”
童妍喜不自胜，实在无法表达。
踮起脚，搂住穆湛礼的脖子，亲了亲他的脸。
然后欢欢喜喜去了浴室，打开了热水器，把水烧上。
＊
护士早上来送药时，吃了一惊。
前几天每次来送药，病房都黑得像山洞一样。
今天一进门，被窗外阳光晃到了眼睛。
唐叔来送早饭时也是一样意外。
唐叔和童妍彼此会心一笑，唐叔帮着把饭菜放到茶几上。
唐叔说：“这个荠菜包子，是我自己包的。我老伴儿喜欢吃，阿礼、妍妍你们都尝尝。”
穆湛礼低声说：“谢谢。”
“谢谢唐叔！”
唐叔走后，童妍坐到穆湛礼身边。
给他盛了一碗小米粥：“湛哥，你先喝粥。不想吃就少吃点儿。”
童妍自己拿起一个荠菜馅儿包子尝了尝，味道很鲜美。
“湛哥，你尝一口好吗？可好吃了！尝一小口！”
童妍把咬过一口的包子，递到穆湛礼嘴边。
穆湛礼张嘴，咬了一口。
“好吃吧？”
“嗯。”
照顾穆湛礼吃过早餐后。
童妍先去浴室检查了一下水温，将浴缸水龙头打开，往里面放水。
童妍走到衣柜旁打开衣柜，给穆湛礼拿出新的睡衣和干净的内裤。
她把东西放到浴室里，回来看到穆湛礼坐在藤椅上和黑宝在一起。
黑宝坐在小茶几上，穆湛礼伸手抚摸黑宝的小脑袋。
黑宝的耳朵一会儿变成飞机耳，一会儿又支楞起来。
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穆湛礼的手。
童妍眼睛弯了弯，朝他们走了过来：“水放好了，来洗吧。”
穆湛礼回头看着笑眯眯的童妍。
突然意识到，童妍好像比之前稍微胖了点儿。
脸蛋都变得有些圆嘟嘟。
童妍眨眨眼，不知道穆湛礼在想什么。
她怕穆湛礼后悔决定洗澡，走过来拽起穆湛礼的胳膊：“快点儿，一会儿水凉了。”
＊
把穆湛礼推进浴室里，童妍已经把衣服和搓澡巾都准备好了。
冬天的浴室内，窗户上氤氲着一层雾气。
穆湛礼盯着浴缸里的水。
童妍住院这段时间，早就忽略了男女有别。
在她眼里，穆湛礼就是个需要吃喝拉撒都照顾的病人而已。
所以穆湛礼提出洗澡，童妍理所当然觉得应该帮他。
穆湛礼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病号服，又回头看看站在那里的童妍。
穆湛礼说：“你出去吧。”
“我不出去，我帮你搓澡！搓澡巾都准备好了！”
穆湛礼：“……不用，我自己会洗。”
童妍望着他依旧懒散散的模样，眨眨清眸：
“既然决定洗澡，就洗个干净。我帮你搓干净！你别害羞，这段时间你内裤袜子都是我洗的！”
“……”
穆湛礼喉咙滚了下。
他的思维虽然仍旧迟钝，但已经在缓缓复原。
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，开始生出更多的情绪和感觉。
比如，他现在真的不想让童妍帮他搓澡。
童妍斜了他一眼，走到浴缸旁边。
拿起瓶子开始往里面倒沐浴露，一边对身后的穆湛礼说：
“你别不好意思。你现在是病人，不是男人。我都不害羞，你害羞什么啊？等你病好了，你想让我给你搓澡，我还不呢！”
沐浴露的香气弥漫开来。
童妍自顾自说着，伸出手试了试浴缸的水温。
浴缸里泛起一些白色的水花。
童妍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：“再说了，我这双手可是画漫画的手，不是所有人……啊！！”
童妍从来没有想过，她是在这么毫无准备的情况下，见到男性的身体。
她转过身来时，穆湛礼已经把衣服脱光了。
吓得童妍赶紧用双手捂住了眼睛：“你……你脱衣服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？”
光溜溜站在童妍面前的穆湛礼，看到童妍见了鬼的模样，颇有些无语：
“不是不让我害羞吗？你害羞什么？”
“……我哪里害羞……”
童妍说到一半，没了底气。
意识到自己太大惊小怪了。
她慢慢把双手放下来，昂着下巴看向穆湛礼。
保持视线安全范围，坚决不往下看。
童妍指着浴缸：“你赶紧进去！拿个毛巾把你重要部位挡一挡啊！”
穆湛礼看她这副傻乎乎的模样，抿了抿唇：“你刚才不是都看见了？挡什么？”
“我没有看见！我没有！！”
童妍盯着他的脸，摇摇头反驳。
刚才转身那一眼，她粗看了一眼立马就捂住眼睛了。
根本也没有看清楚全貌。
穆湛礼微蹙眉角：“看见就看见了，我又没说什么。”
“？？？”
穆湛礼不再跟她说话，转身走进浴缸。
童妍赶紧又背过身去，刚才差点儿又看到不该看的。
呼吸微微紧起来，童妍感到自己耳根发热，从耳根一直热到整张脸。
她听到水花微微翻动的声音。
“你坐好了吗？”童妍背对着浴缸问道。
“嗯。”
“你拿毛巾挡住了吗？”童妍又问。
“嗯。”
“那我现在要转身了啊？”
“……转吧。”
童妍先是捂住眼睛偷偷扭过头，从指缝里确认了一下。
穆湛礼已经坐在了浴缸里，白色毛巾盖在身上某处。
童妍暗暗呼口气，挺直后背转过身来。
穆湛礼看着童妍一脸羞涩又故作无事的模样，轻轻吸了口气。
童妍来到浴缸旁边。
浴缸里的水正好到穆湛礼的半心口位置。
该挡的地方用毛巾挡着，童妍也没刚才那么不好意思了。
反而后悔自己刚刚没见过世面的样子。
童妍故作镇静地清了清嗓子，拿起淋浴喷头，说：“先洗个头吧？”
穆湛礼瞥她一眼，声音懒懒：“你想怎么洗就怎么洗。”
“……穆湛礼，从现在开始你别说话了！”
穆湛礼又瞅她一眼，没吭声。
童妍心里苦，本来觉得自己照顾他洗澡是理所应当的。
就跟照顾他吃饭一样。
可进了浴室之后，狭小的空间，微温的水汽。
还有穆湛礼一丝不挂的身体。
早知道，就替他叫唐叔或者护工了。
她逞能个什么劲啊？
打开淋浴喷头，童妍试了试水温。
尽力让自己不要小题大做。
穆湛礼现在不是男人。
是病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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