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4.补课（2）
“这是吴杨，应该不用我多介绍吧。”何秀咧开嘴笑。她又不是食人花，为什么每次笑的时候都让人感觉她要吃人？“年级常驻第一，虽然不是我们文科的伙伴，但是人家主动请缨要来补课诶，这就是人家为什么优秀的原因。”
宋晓辛首先是想到自己那不上不下的成绩，有些自卑。而后又想到吴杨这么优秀，心里莫名升起一种自豪感……那是吴杨努力得来的成绩，却好像是她的财富一样。有些心虚，她把头扭到一边去。
家长们离开之后，何秀并没有马上开始补课，而是让他们拿出笔纸，写接下来八天的学习计划。
刚一拿起笔，宋晓辛就有种不祥的预感。不是不详，是有种花钱买东西，结果却发现买的是假货。
毕竟不是正规的补习班，何秀说，“先把八天的计划写下来，每天要完成几面，争取在八天之内把所有寒假作业写完。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，语文问我；等哥哥回来，数学可以问他。”何秀就这样说完了她要交代的事情，根本没有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。她一扭屁股就往餐厅走，没几步又回过头，说起她的儿子，语气都温和了许多。“哥哥今天晚上的动车，从北京回来，票太难买了。”
目前为止，她还没有在班上提过她儿子。难免让大家都对她儿子有些好奇。
吴杨也在这里，宋晓辛想到，大家都说他儿子长的和吴杨很像，是真的假的？
但也只是在心里想想，她是不会问吴杨的。大部分情况下，吴杨不主动跟她说话，她不会主动提一个字。四角桌，可以坐四个人。他坐在她左边，方向不一。即使知道吴杨不会关注她，她也还是紧张的有些动不了笔。
“你怎么不写？”
宋晓辛抬头，为什么不写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写。然后她低头，什么话也没说。
宋晓辛就只看了吴杨一眼。
少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，放弃好好的w市不去，好好的寒假不过，非要跑过来补课。难道就只是为了看一眼宋晓辛的笑脸吗？而且还没有看到。他又不是周幽王。
“喂，我是不是还得给你买一堆荔枝啊？”
“啊？”宋晓辛没听清。
“没什么。”吴杨低下头去，不再说话。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愚蠢。开始疯狂写题。男生和女生最大的区别就是，遇到不如意时，大部分男生会像吴杨这样，投入到“事业”中去；而女生，往往容易沉溺耽误自己。
要不她怎么会喜欢吴杨呢。她喜欢的不就是他这一点吗。
没有听清。宋晓辛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刚才吴杨说的话，就像听英语听力。终于，她拼拼凑凑出来了完整的句子。她语文不错，很快弄懂吴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。
欣喜，疑惑，不安。都是她在一瞬间拥有的心情。可是她没勇气问吴杨刚刚说了什么，宁肯自己告诉自己，就当是自己听错了，她也不问。
吴杨专心致志写题。
补课之前，她觉得补课对于她来说是最煎熬的事。但是何秀这种方式反而适合她。自己写题，不懂就问。没有老师戴着扩音器对着黑板叽叽歪歪，她喜欢。
写一会题，发一会呆。时间过得特别快。她还偷偷摸摸看了吴杨好几次。真的专心致志，和林又静一模一样。
虽然他们不是亲兄妹，但是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，所以他们的孩子也是相似的吧？
一上午过去了。身心倒没什么累的，就是眼睛有些疲惫。中午十二点，何秀把手机发给大家，在微信上给他们推了一个送外卖的饭店，让他们每个人选一个菜。
宋晓辛心里的弦突然紧了一下，吃饭啊。她要跟吴杨一桌吃饭，不敢想。点菜的时候深思熟虑，点了一个酸辣包菜。酸辣包菜好，有味道，好吃，最重要的是方便吃，不会弄脏嘴。她光顾着照顾自己的形象，根本没看别人都点了些什么。
他们各自在沙发上坐着，玩了一会儿手机，大概过了三十分钟，门铃响了。有几个人一拥而上去开门，接过外卖，开始拆盒子。
吴杨慢悠悠走到餐桌边，面无表情。宋晓辛突然有些失落，这种情绪是时常伴随她的，她都已经习惯了。喜欢一个人的时候，就是优柔寡断，喜怒无常。反正她是这样。一时间就觉得刚才那句话没什么好高兴的，吴杨就是吴杨。她初中就和他一个班，结果呢？还不是什么也没有，连好朋友也算不上。
说是同学，也做了四五年的同学了。关系还是这样不温不火。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高兴的。
两个人就真的形成了只有自己知道的某种赌气的局面。
“大家抓紧时间吃，吃完了午休。下午两点准时继续。”何秀坐在上席，她的盒饭盒子还没有拆。
吴杨十分贴心的拿过饭盒帮何秀拆开。紧接着又拿过筷子拆开。
何秀笑得合不拢嘴，“唉，还是你对老师好呀。”“应该的。”
吴杨这一串儿动作，换个人做就会显得很狗腿。可是他表情严肃，一点儿也不嬉皮笑脸，更没有讨好老师的意思。有的只是，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种风度。
他做这件事情就是这么的合理。
宋晓辛和吴杨坐的很远。餐桌是个大圆桌，她俩隔了四个人，宋晓辛虽说有些失落，但是心里松了口气，吃饭的时候应该不用那么注意了。
偶尔她也自嘲一下，暗恋一个人的时候，总是希望他看到自己，但是又怕他看到自己。但是大部分人，都是希望占百分之六十；可是她……真的很怕他发现自己。她没有勇气。一点儿也没有。
每回见到书里描写，喜欢一个人会让自己全身充满勇气，她就觉得惭愧。她这到底算喜欢吗？她从没因此多一点儿什么勇气。她越喜欢他，就越觉得自己胸无点墨，才疏学浅。不过她清楚的知道，这是她自己的问题，和吴杨没有关系。
何秀在家里和在学校很不一样，显得平易近人很多，吃饭的时候还会主动讲些笑话，活跃饭桌的气氛。有人写题的时候发呆，她也只是笑着提醒一下。
她差一点儿就真的以为何秀把她当亲女儿了。
她没敢吃的太饱，肠胃不好，饭一吃多就打嗝。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，她只吃了点青菜，都没怎么动肉。
何秀居然注意到了这一点，开玩笑说，“宋晓辛吃肉啊。这，鸡肉，还是吴杨点的呢。别因为是年级第一点的就不敢动筷子呀。”
大家都呵呵呵的笑。
一点儿也不好笑。
她一个劲儿的点头，生怕何秀继续说下去。她才小心翼翼的夹了一块肉。有那么一瞬间，吴杨很想拍案而起，问：是不是何秀不叫你吃你就不会吃？
但是吴杨是多么理智的人。他所有不理智，智商离家出走都给了他爸。
她吃的很快，没十分钟就吃完了。留下一句，“我吃饱了，大家慢点吃。”就一溜烟回到沙发上掰弄手机。
手机也没有什么好玩的。她这才想起来观察何秀家。除了有品位的装潢以外，沙发左边的小柜子上摆满了各种书籍，摆在最上面的是《万历十五年》。很老的版本，书皮都被翻的起了皱。餐厅后面的墙壁上是个照片墙，挂着她们一家人的照片。有她儿子的照片，但是是小时候。看不出来像不像吴杨，小孩儿在她眼里都长一个样。
她正要看向他们桌子旁边的落地窗，她就感觉旁边的沙发垫儿窝陷了下去。
吴杨人高马大，一下子挡住了她的视线。他坐了一会儿，最后摆出一副质问的神情，“你刚刚为什么不吃肉？”
如果是别人，她会说，为什么不吃肉？为什么？你管我为什么？
“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因为你是年级第一不吃你点的菜吧。”宋晓辛看着吴杨受挫的表情，突然就有点儿想说话的欲望了。“而且，照理来说，年级第一点的菜，不应该抢着吃吗？说不定还能给我传点好运。”
吴杨若有所思的点头，沉默片刻。“其实你也挺不错的。”
这是吴杨的肯定。
他说她挺不错的。
她不是什么尖子生，有的只是偶尔一个月的突然热血，有的只是一般学生三分钟热度的学习精神。这样得来的成绩，也被他说成是挺不错的。不同于那些不了解任何情况的亲戚，你随便念一个名词。他们就会夸你，在十七中考成这样很不错。他们根本不在乎她考的怎么样，只不过夸人的话可以随口就来。那样的夸奖让她心里不踏实。
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很委屈。即便是不是通过废寝忘食，用悬梁刺股的方式得来的普普通通的成绩，她也觉得是自己花了气力血得来的成绩。她花了很多脑细胞，就算是装个样子，她也是要费心思装的。正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。亲戚从来不知道。
吴杨就坐在她边上，离他那么近。
她正准备说一句谢谢他的话，他又开口了，“你从初中到现在，真的进不了挺多的。”
她的心猛的一颤。他记得我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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