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是个拥堵又繁华的城市,江嘉年到这里正好赶上非常严重的雾霾天,街上几乎所有人都戴着口罩,她来之前匆忙,没有准备,只能用手捂着口鼻,从来接机的车上下来,快步跑进了大厦。
要参加的会议在十点半正式开始,她下飞机时是九点半,从机场到大厦车子开了近一个小时,这会儿还差十来分钟才到会议时间,还好不算迟到,要不然,她是代董事长去开会的,难免会让人家觉得悦途的人不守时,素质不高。
提着行李箱快步跑到会议室所在那一层的洗手间,在隔间里换了套装,擦干净眼镜,走出隔间到流理台补了妆,江嘉年对着镜子做了几个表情,确认形象不错之后,才离开卫生间。
当她以无懈可击的状态踏入会议室时,众人也都到齐了,她朝所有人露出气场全开的笑容,坐到主位旁边的位子,翻开桌面上的文件笑着说:“会议可以开始了,抱歉让各位久等。”
“哪里。”其他人笑着与她寒暄,会议很快进入正题。
这次会议时间持续较长,因为有讨论阶段,所以直至下午一点钟左右才结束。
从会议室出来,和其他人道了别,江嘉年拒绝了他们一起吃饭的邀请,拖着行李箱离开大厦。
专车司机已经在等她,她回程的飞机是下午三点多,这个时间过去不知道赶不赶得上,如果实在赶不上,就随便买一班到江城的航班机票好了。
做了打算,江嘉年也不再考虑,上了车就开始继续补眠,她最近总是失眠,凌晨两三点睡觉是每天的日常,往往白天得空的时候就会感觉非常困,不得不利用一切机会来休息。
很幸运的是,她将将到了机场的时候飞机还没起飞,但更不幸的事,飞机不会再飞了。
航班被取消了。
看着大屏幕上一排红得刺目的“取消”二字,江嘉年忍不住在心里对北京的雾霾抱怨了一句,因为赶飞机,一路都是跑着来,她非常累,到了这还得知航班被取消,她愤恨不已,也不管形象了,干脆直接坐到了行李箱上。
摸出手机,一身白领装扮的御姐就这么大刺刺地跨坐在行李箱上开始打电话,她视线垂着,并没注意到前方有谁靠近,电话接通之后,那边是一个官方并且不怎么友善的声音。
“江总,您给我打电话真是难得,有什么吩咐吗?”女人带着意外和啧叹的语气说。
江嘉年面不改色道:“回程的航班被取消了,我去问过了,今天回江城的班机全都因为雾霾取消了,我已经改签了飞机,但可能赶不上明天跟安平航空的项目会议,你到时候用手机直播给我,等我回去再敲定合作细节。”
电话那头的女人停顿了一刻才很冷淡地说:“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我跟进的,林董也说过我可以决定大部分内容,江总其实不用这么尽职尽责,非要掺和进我谈下来的项目抢功劳。”
抢功劳?江嘉年好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莞尔笑道:“许副总,把你的被害妄想症收起来再跟我讲话,你自己也说了,林董说你可以决定‘大部分’内容,而不是‘全部’,所以,等我回去之后再敲定细节,就这样,挂了。”说完,毫不留恋地挂断电话,电话那头的许欢颜连个反驳的字都来不及说,盯着手机憋得浑身不舒服。
这边,机场里,人来来往往,烦躁赶时间的乘客不在少数,她这样穿着职业套裙跨着腿坐在行李箱上,不雅却又说不出性感味道的动作,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。
打完电话,江嘉年注意到这一点,抬起头准备换个姿势,谁知刚刚抬眸,就对上了一双审视的眸子。
你说怎么会那么巧?这是什么样的缘分,飞机上遇见,机场里还会遇见?
江嘉年在考虑这个问题,一时就忘了换姿势,还那么坐着,握着手机停滞。
夏经灼拖着飞行箱,尽管正值夏季,却穿着长袖的制服外套,外套袖子上四道金色的横杠让他站在那时比她更加惹人注目。
抬手压低了制服帽子的帽檐,夏经灼睨着江嘉年一步步走近,江嘉年忽然觉得被他这样看得很不舒服,情不自禁地躲了一下,等他走到她身边,几乎越过她的时候,她感觉到大腿一凉,惊讶地低头去看,见到夏经灼如玉的手指放在了她A字裙的裙角,将她的裙子往下拉了拉。
江嘉年瞪大了眼睛看他,在她看来,他们的关系可没亲密到可以做这种事的地步,可不等她开口,压低了帽檐的男人便冷淡地说了一句:“这是机场,公众场合,江小姐注意形象。”
江嘉年诧异地看着他,这是觉得她形象不佳伤风败俗?她都没怪他乱摸,他怎么先怪起她了?而且……他怎么知道她姓江?哦,对了,飞机长一般都会有一份乘客名单,不过大多时间都是乘务人员才用那东西,他作为飞机长,去看乘客名单上她叫什么,意图何在?
江嘉年满头雾水地从行李箱上站起来,有些不适应地看着夏经灼挺拔渐远的背影,良久才不甘地提起行李,离开机场找宾馆休息。
来来回回忙碌了多半天,江嘉年踩着高跟鞋已经有些累了,也没走太远找太好的酒店,就在飞机场旁边的宾馆开了一间房,准备短暂休息一晚。
她的房间在七楼靠走廊尽头的位置,是这间酒店最高规格的房间,她刷了房卡进去,通电之后四处看了看,环境非常非常一般,但价钱摆在那,也只能将就了。
放好行李,取出拖鞋,踢掉高跟鞋换上,感觉整个人都复活了。
江嘉年微微舒了口气,走到床边仔细研究了一下被子,确认床品都是换过的之后才躺上去,没几分钟就沉沉地睡着了。
再次醒来的时候,看看墙上的表,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,按理说该下去吃个饭,可她一点都不饿,刚睡醒也懒得动,干脆取出笔记本,走到桌子前打算办公看文件。
可惜,老天爷今天好像故意要和她作对,因为在开会的时候用电脑展示PPT,笔记本已经没剩下多少电,刚开了机又自动关机了。
江嘉年皱皱眉,去背包里翻出充电器,一点点绕开长长的线,一边接到电脑上,一边去接桌子后面的插销。
然而,插销刚刚接上,整个房间的灯忽然闪了一下,火花声响起,顿时陷入一片黑暗。
江嘉年吓了一跳,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,赶紧去拉开了窗帘,但天色已晚,北京又有雾霾,透进来的光线依旧少得可怜。
没有电,连电话都不能用,江嘉年用手机照明,离开房间时也没敢关门,怕一会进不去。她一路小跑地下了楼,找到了酒店前台反应问题,前台听了一会后温柔地给了回复。
“对不起小姐,您的房间之前的确存在过连电的问题,之前已经检修过,可能是还有一点小问题没解决,我这边马上让人上去给您修,您看可以吗?”
江嘉年不喜欢为难别人,但她心里还挂着工作,所以问她:“多久可以修好?”
前台说:“这个我也不太清楚,具体要看是什么问题了,电工师傅上去的话应该能告诉您的。”
江嘉年不喜欢面对不确定因素,直接道:“那算了,给我换个房间。”
前台一愣,为难道:“抱歉小姐,因为天气原因,机场多次航班取消滞留,很多乘客和机组人员都来我们这里休息了,已经没有余房了。”
江嘉年惊讶道:“普通标间也没了?”
前台点头:“是的,普通标间也没了。”
真倒霉。
江嘉年冷下了脸,平日里下属瞧见都要噤若寒蝉,更别提前台了,一时情不自禁朝后缩了缩。
瞥了一眼楚楚可怜的美貌前台,江嘉年皱着眉回到了七楼自己的房间门口,电工师傅倒是来得快,可检查了一下之后就告诉她:“小姐,可能要两三个小时才能修好,这次连电比较严重,旁边几个房间也都没电了,我们要一起修。”
两三个小时。
现在是六点多,按照三个小时算,那都九点了,根本没多少时间拿来看文件了。
“那么久?”
江嘉年焦灼地低语了一句,电工师傅表示也没办法,和另外一个电工去敲响了她旁边的房门。
“您好,我们是酒店的电工,请问有人在吗?”
电工师傅很客气地询问屋内的房客,连续敲了大约三次门,那扇门才姗姗打开。
门开了,江嘉年都忍不住看了过去,得是多心大都没电了人居然还在里面毫无所觉,这一看不得了,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呢?中国的成语真是博大精深,可以完美地形容此刻的情景。
瞧瞧她在门后看见了谁?飞机长先生穿着松散的衬衣、笔挺的裤子走出来,立在门口微眯着眸子朝外看,走廊里黑漆漆的一片,他一出现好像整个明亮了起来,江嘉年弯弯嘴角露出莫名的笑容,夏经灼望过来时恰好瞧见。
“先生,抱歉打搅您休息了,因为这位小姐使用插销时连电的原因,附近五个房间都没电了,我们现在要统一检修一下,可以麻烦您在外稍等吗?如果您需要休息的话,可以到酒店大堂坐一下。”
电工师傅很礼貌地道歉,夏经灼也很好说话,立刻便侧开身让出了位置。
两名电工走进去,本以为可以开始工作,却听见男人在后面冷冷清清补充道:“不要碰我的东西。”
电工愣了一下,连忙称是,夏经灼这才后退几步,来到走廊,几乎就站在江嘉年身边。
他侧过头,斜睨她的视线令她感觉不适。
这是什么眼神?
联系到在飞机和机场上的遇见,江嘉年思索了一下还是说:“你该不会以为我知道你的房间号是多少,特地住在这一间,还闹出这种事故来创造机会跟你见面吧?”
男人并不怎么重视地转开视线,淡漠道:“我并没那么认为,你为什么这么想。”
“……”他这么一说,她上面的话听着就跟做贼心虚一样,江嘉年没什么表情,转开视线看着一边说,“看你模样,我应该大你几岁,都可以叫你一声弟弟了。我很抱歉因为我的错误打搅到你休息,但我也不知道这间酒店环境那么差,我只是想给电脑充个电而已,谁知道就……”解释了这么多,人家再次丢了个眼神过来,她所有的解释就全都变成了心虚的掩饰。
好像再多说,就更显居心不良,缓解尴尬的最好方式似乎就是退缩地沉默。
可惜,在江嘉年的字典里,从来就没有退缩这两个字,要说这位机长自信也有自信的资本,可她根本不是那种花痴,他非要用冷冰冰的眼神攻势污蔑她,她怎么受得了?
那既然都被当作那种人了,干脆就坐实好了,不然岂不是白担了罪名又没福利?
江嘉年安静地看了他一会,直接道:“行,我不解释了,站着也是站着,不如我请你吃饭,楼下有自助餐,看起来还不错,去么,弟弟?”
她语调悠长,略带调侃,拿准了他不会答应,就只为恶心他。
谁知道对方凝视了她几秒钟,居然说了句:“带路。”
江嘉年眯了眯眼,说实话他的反映出乎她预料,但也没关系……
不就是跟人较劲么?八年职场生涯,这件事她最擅长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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