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!
乌暗一片,什么都看不见。
疼!
脑袋像炸开一样,哪儿都疼。
稠浓液体黏在脸上,味道腥甜,应该是血的味道。
四肢弯折,应该是被绑在了一起。手指抓勾,脚掌弯曲,胳膊腿不痛,骨头应该没断。如果只是头被打破,也许还能活。
哪怕头疼欲裂,狗娃还是对自身境地有了初步判断。手脚被绑,嘴里塞了布,人被装在口袋里,口袋在一个桶子里。桶子应该在某辆车上,正在移动。
路不平,车子颠簸的厉害,桶子时不时和旁边的东西碰撞,害他被磕来碰去,一阵一阵的疼。也是因为疼,他才能清醒过来。
努力回想出事前的情形,他按赵豹吩咐去赵山那边,刚出巷口,前面人影太过熟悉,忍不住悄悄跟了一段。
但那人明显是漫无目的地闲逛,还一个劲儿往偏僻地方走,跟过两条胡同,他就感觉不对,仿佛他是一条鱼,正追着饵儿跑一样,非常不好。
醒觉后就欲退去,结果后脑就重重挨了一下,人很快失去知觉,晕死过去。
是谁偷袭了他?
倒地前,最后入眼地是一双鞋子,绑了稻草,踩雪时声音轻,也难怪他没发觉。鞋子被包在里面,他当然也认不出是谁的。
肯定不是他跟踪那人,他再大意,也不能跟丢了人,还反让人绕到身后去。
但能肯定一点,两人是商量好的,联手设了这个局……两个大人合伙算计他一个小孩儿,也真有出息。
不管他心里再怎么不屑,身处险境地依然是他,会被带去哪里,还能不能活,都是未知数。
至于能否得救,那倒是可以肯定的——不可能!
城里的路没有这么颠簸,既然已经出城,唯一可能找他的赵豹,是肯定没法找过来了。
想活下来,得自救。那两人没当场杀他,就是给他留了生的机会。闭上眼睛,用爹教过地方法,拼命控制呼吸,积攒力量,生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,一定得抓住了。
如果还有下一次,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……
与此同时,赵豹拄着棍闯进赵良住的地方,“赵良,给我出来!”
赵满堂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,诧异看他,“老四,你又哪根筋搭错了,跑这里犯浑。”
怎么也是长辈,赵豹要给他留些面子,“老叔,我找良子有事,您老别掺合。”
“他是我儿,你是我侄儿,你们俩闹起来,你让我别掺合?”赵满堂相当不满,“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?”
赵豹最烦他拿爹说事,偏又不能把话说太重,“只要良子跟我把话说清楚,我不一定跟他闹。”
“你先跟我说说,到底找良子啥事。”赵满堂又不蠢,当然得问清楚,再考虑要不要让儿子与赵豹对质,省得赵豹犯浑起来,他再制不住。
“老叔,您让我看着良子,我当着您面问他。”赵豹也不傻。
“良子一早出去,现在都还没回来,我还想见呢。”赵满堂说了实话。
赵豹一听,扭头就走。
“你给我站住,话都还没说清楚。”赵满堂追上去。
两人一追一走,腿脚都不算利索,势均力敌,追不上,甩不掉,眼看就要到门口了,赵良出现在前面,两人才一起停下。
“呦,老四来了。”赵良亲热招呼,“这是想通了,要跟我一起搭伙?但丑话说在前头,干这个一定要有耐心,我跟外面转悠一天,才摸着六七个丢孩子的人家,能出起报酬的也就两家,能不能找着还两说。怎么样,干不干?”
赵良这样的态度,加之嘴里说的话,一下把赵豹的火气闷下去半截,“你今天就干这个了?”
“不然我还能干啥?”赵良一脸困惑,“我说老四,你是不是有别的事?”
“他来找你闹。”赵满堂在后面拱火。
“找我闹?”赵良显得更迷糊了,“找我闹什么?”
赵豹在他脸上实在找不出破绽,只好挑明了问,“你看到狗娃那孩子没?”
“狗娃?他不是跟你一起么?怎么问起我了?”赵良挠头,见那边一直盯着他看,突然想到什么,“那孩子不会也丢了吧?”
赵豹点点头。
赵良苦笑,“我说老四,你脑子没病吧,狗娃丢了,你找我做什么?没仇没怨的,我还能拐了他不成?”
“就问你见没见过他。”赵豹觉得他废话太多了。
赵良摇头,“打你那儿出来,就再没见过,这么说你满意不?”
“什么?狗娃丢了?”赵沣从屋里探头出来,“真是太好了,让人打死更好!……哎呦!”
“说什么呢?混蛋!”赵翠把他踹出来,急冲冲往这边跑,“爹,四叔,狗娃真丢了,你们得赶紧找啊!”
赵豹看看这家人,调头跨出门去,“我这就去找。”
赵翠看向赵良,“爹!”
“能不能先让爹喘口气?”赵良一脸倦意,“还是你想累死爹?”
赵翠低头不说话了。
“你俩回屋去,别人的事儿,以后少掺合。”赵满堂把孙子孙女轰屋里去,才小声问儿子,“说实话,那孩子丢了,跟你有没有关系?”
“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。”赵良坦坦荡荡,“把他弄丢了,对我有什么好处?”
“的确是没好处。”赵满堂想了想,点点头,又问,“那你今天去铺子干活没?”
“当然去了,忙到现在才回,搬了上百袋米,差点没累死我。”
“那还不快去屋里歇着。”赵满堂还是心疼儿子的。
“可算能歇会儿了。”
从赵良家出来,赵豹没头苍蝇似地转了两条街,嘴巴问干了,但当然是没有任何收获。
有心往军营递消息,但想到兄弟刚入营,进出肯定没那么方便,知道了也是干着急,再为此犯点啥错,更是没有必要。
毕竟就算他们一起出来找,也未见得能把人找到,不然那么多丢孩子的,也不会整天以泪洗面,三班差役也不会一筹莫展了。
现在只希望狗娃够机灵,能自己逃出来。而他,咬牙继续找,城里找完去城外,总要对得起范和的恩情才行。
晃晃荡荡,终于停了下来。
“标哥,又送货来了,这次几个?”
“现在家家户户看的严,城外又没几个活的了,所以比较少,才八个。”
“是有点少,这边淘汰也多,上边又加了人数,说急用,你说这可怎么办?”
“你想办法,反正我这边是尽力了。”
“唉,不说了,先卸货……张保、贾六,过来搭把手。”
木桶被卸下来,狗娃屏住呼吸,装着还昏沉的样子,外面多少人,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,自然不能想着逃。而且听这些人语气,不是来了必死,那暂时更没有必要冒险。
桶盖被打开,接着扎紧的口袋也开了,有微光打进来,狗娃双眼紧闭,等着那些人验看。
“卧槽,标哥你也太狠了,这么点大孩子,下这么重手,还有的救么?”有人替他打抱不平。
“兄弟,这回你可冤枉哥哥了,这孩子还真不是我打的,相反,他得管我叫救命恩人。”
“哥,你开玩笑的吧?”随着这声质疑,有几人跟着笑了出来,显然大家是不信的。
“骗你们干嘛,我干了这行,就没求有好报,救他这条小狗命,又改变不了什么。”
“这话在理,咱兄弟们,早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。”
“管它呢,活都没活明白,死后的事想那么多干嘛。”
“就是。”
“喂,扯远了啊。标哥,你说说,怎么救得这娃儿。”
“说来也巧,我正在西城根那边转悠,踅摸落单的娃儿,结果娃儿没看到,倒瞅见两个家伙在河上凿冰,鬼鬼祟祟,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,就吼了一嗓子,你猜怎么着,那俩货头也没敢回,撒丫子就跑了。”
“跟这娃儿有啥关系?”
“听我说啊,着什么急。那俩人身边就放着这口袋,娃儿就被他们绑里面,这回都懂了?”
“他们凿冰是想把孩子沉水里?”
“这是要杀人啊!”
“一个孩子,多大仇多大怨!”
“咱们抓孩子是为了求财,他们纯粹是害命!”
“行了,都打住,死你们手里的可多多了,谁也别笑话谁。不过那俩人是挺怪的,见我把孩子带走,还偷摸跟了一段,看样子是想抢回去,我也没惯着他们,抽冷子放了一镖,这才老实了,不然还真当标哥一个人好欺负。”
“标哥,弄死一个没?”
“瞧你问的,标哥那飞镖,没跑。”
“去,别替我吹牛,这次肯定没人死,那俩家伙也敏捷的很,但肯定有人受伤了,就是不知道扎哪儿了。”
“扎命茛子上最好,看他还干不干这缺德事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艹,你傻啊,咒别人能不能别捎带自己。”
噼里啪啦,一阵拳打脚踢,直到那人求饶,才消停下来。
如果不是处境不那么美好,狗娃能笑出声来,不过如果将来要面对的是这些人,那么活下来的可能似乎又大了些。
放缓呼吸,等着那些人抬他进去,至于报仇的事,只有等他活下来再说了。
他不急,山阳不大,想他死的人也不多,总能找得到。
一定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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