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停车停车。”
听主子叫的急,车夫赶忙拉缰,他是赶车的好手,马匹也是他一手驯养出来,车子很快停下来。
后面骑士纷纷勒马,希嘶嘶一阵响,却没有一匹马偏离队形,可见训练有素。
徐国公从车里钻出来,站车头眺望远方,山峰相连,绵延起伏,灰蒙蒙一片。
“是不是离京城不远了?”
“爷,前面是小南山,离京城不到三十里了。”车夫回。
“牵马过来。”徐国公说完就从车上下来。
以前这位爷也曾骑马打猎,虽然不清楚一路不离车的人为何要换马,但还是给他送来一匹,只是再三叮嘱,军马性子野,要多加注意等等。
“无妨。”徐国公不耐烦地挥挥手,翻身上马,动作专业而标准。“都快点,打马进京。”
车夫抬头望一眼,红红的日头已经挂在了山头,看着就要落下去了,才明白国公爷为何着急,如果太晚回去,介时城门关的严实,就不太容易进城了。
就在徐国公扬鞭赶马,打算狂奔一番地时候,前面突然扬起沙尘,有什么滚滚而来。
前队的禁军立刻抓缰握刀,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。
后面提刀只望一眼,便踏实坐在马上,静静等待,
几乎转瞬而至,一队兵士纵马而来,在车队前十数米外勒缰,数十人的骑兵小队齐刷刷停下,整齐划一。
“镇北亲卫营校尉抱剑奉将军令恭迎国公爷回京。”
数十骑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,徐国公一阵晕眩,甚至有些许害怕,生出这些人若不停下,前队那百多人禁军挡不住一瞬的念头。
“有劳关将军惦记,本爵铭记于心……出发,回京。”
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,只能匆忙下了命令。
“回京。”
抱剑调转马头,扬鞭,匆匆而来的马队如旋风般卷了回去。
禁军有所感,紧随其后。徐国公也想随队而行,但不管怎么努力,仍旧落在后面。
提刀带队在最后,队形散开,确保能护住这位国公爷,虽然京城附近不可能有什么危险,但他们不会因此大意。
纵马扬鞭,队伍滚滚向前,马蹄飞踏,尘土飞扬。
路上行人纷纷让到边上,有人不满,有人碎碎念,也有人畏畏缩缩。
其中人数最多一队也是公差,看着像是出自某个府衙,押着一人往京城那边走。
被押之人待遇不错,未上锁枷镣铐,也不曾穿囚服,应该是犯了事的官员,押至京城受审的。
抱剑并不认得,打马而过,依旧尘土乱飞,不留任何情面。
提刀跟在后面,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谁,安平县令古暨,区区数日,已然成了阶下囚。
从情感上讲,她憎恶这位欺压百姓的酷吏,但近日看到太多事情,对这类人的厌意虽然不曾减去一分,但却没了对他们怎样的念头。
扬鞭策马,一晃而过。
而关系最深的国公爷却因为疲于奔命,完全无视了,压根就没看到那位因他丢职罢官的人。
古暨当然认得他这位国公爷,但除了投以愤恨目光,眼睁睁看他扬鞭而去,又能做些什么?
两人之间,差了十万八千里。
马队快速行进,不久后钻入一片树林,两边离山还远,中间大道宽阔,不用担心什么,整队人速度都没有减下来。
扑啦啦,有鸟雀不断冲起,飞向山那边。
马蹄阵阵,密如急弦,吵着了山,惊飞了鸟,但没人在意,似乎这都是正常的,直到!
“畜生!我杀了你!”
路边腐叶坑里突然跳出一个人来,把手中尖刀狠狠捅向疾驰而来的奔马。
噗!
刀尖扎入马腹,马儿吃痛不过,前蹄扬了一下,冲出两步,往一侧摔去,马上的徐国公吓得哇哇大叫。
后面提刀看到也是大惊,手按马头纵身而起,跃落马前,顺势一滚,翻起快步前冲。
奔跑间长刀已经递出。
当!
长刀及时挡住二次扎下的尖刀,这次尖刀的目标是被马压住半边身子动弹不得的国公爷。
“滚开!”
持刀的汉子厉声吼着,侧转身体,竟想用身体去挡刀,为他第三次出刀争取时间。
呼!
提刀抡刀横拍,竟将这二百来斤的汉子拍飞出去,摔跌在数步外。
咽回冲至喉头的腥甜液体,她顾不上继续出招,冲前一步,将徐国公从马下拉出来。
“我的腿我的腿……杀了他杀了他……嗷……我的腿……”
徐国公语无伦次,惊声尖叫着,恐惧与痛楚扭曲了他还算英俊的脸,变得狰狞可怖,他的左腿鲜血透衣,似乎伤的颇重。
也是在他的厉叫声中,被打飞在地的汉子再次爬起,然而却再也没有出刀的机会,噗噗噗几声连响,五六根长枪同时刺入其身体……禁军及时赶到了。
“孩儿他娘!”
那汉子嘶吼着,再次举刀!
噗!
又是一枪,直接扎穿了他心口!
他愤怒着,不甘地,先于不远处那个人停止了呼吸。
怒目圆睁,不曾阖上。
嗤嗤嗤……枪尖从他身上抽离,失去支撑,温度快速流逝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,嗵地一声响。
“剁了他!给本爵剁了他!”稍稍回神的徐国公愤怒大吼,但随即就是一声痛呼。
“快送国公爷回京。”抱剑也从前头回来,出了这么大事,也是着急。
提刀赶紧将国公爷抱起转交给她,抱剑二话不说打马狂奔,当然,横放的国公爷肯定要照顾到。
出了这样的事,亲卫营兵士将她护在了中央,看到路边的人也分外警惕。
禁军紧追在后,同样没忘了带上那具尸体,以后真要追究什么,有这具尸体在,好歹也能交代过去。
提刀是最后上马的,但很快冲到了最前,她必须得赶在前面回去,让大夫准备,通知小姐,这些都是要紧的事。
很快,发生过惊天大事的路又变得安静,除了几个禁军守在那里,一匹伤马不停哀鸣外,这里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两样。
过不多久,古暨他们走到这里,都不是蠢的,一看就知道出了事情,但当然不会去打听什么,身在公门,最清楚凡事不可乱问的道理,知道的少可不是什么坏事。
闷头走出一段距离,古暨突然扬头大笑,直到笑的眼泪都出来。
不久之后,关宁先得到了消息,愕然片刻,“唉,多事之秋……备马,进宫!”
等抱剑带国公爷到城门前的时候,御医已经带着马车等在那里,把徐国公抬上马车,即刻开始医治。
低着头走到关宁身前,抱剑单膝跪地,“将军,给您丢脸了。”
“不是你的错,是最近过的太安逸了。”关宁把一只鸽笼递给她,“明天日落之前送到破盾手里。”
“是。”抱剑接过,翻身上马后,又拽了两匹马在身边,才打马而去。
安丘距京城千余里,徐国公去时用了十多天,回来时差不多四五天,但这都做不得标准,快马加鞭,换马不换人,一天一夜对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而言,并非难以完成的任务,所以,这不是惩罚。
抱剑清楚,所以难过,是她疏忽惹了祸,却要避出去,但军令如山,她又不得不从。
有些消息远比瘟疫蔓延的要快,徐国公城外遇刺的事情很快跑遍了京城。
“这么刺激?”扈云糕饼都从嘴里掉出来,“那货没跟着一起回来?”
青珏点点头。
扈云又抓起一块糕饼,“那没意思。”
青珏咧嘴,觉得少爷和人家成为朋友的可能性又小了些。
钟成得到消息不比他晚,默然片刻,“人没死?”
“死不了。”樊稻很肯定。
“去查那个刺客。”钟成命令道。
“是。”樊稻根本不问查来做什么,转身就去了。
他走后,钟成松开捏紧的拳头,“谁在后面兴风作浪……谁死。”
和他有同样心思的还有高高在上那位,“丁泯,着令禁卫司彻查清楚,不得有任何模糊疏漏。”
丁泯领命而去,脚步匆匆,不敢有片刻耽搁,毕竟涉及到两个皇上看重的人。
等他离去,顺帝才去看那个一直跪在台阶下的侍卫,“陈桥,朕当初怎么说的。”
那侍卫头磕在台阶上,“务保国公安全,毫发不伤。”
“现在?”顺帝冷声问。
“请陛下赐死。”侍卫无一一句推诿之词。
“哼,哪有这么便宜。”顺帝冷冷看来,“你连夜回安丘,给朕好好查查那小子,最近都和什么人有过接触,是不是动着不该有的念头……统统给朕查清楚。”
“诺。”侍卫如蒙大赦,弯腰躬身,直到退出殿外。
顺帝坐在那里,凝视已经空无一人的前方许久,才冷冷说出一句,“留你一命,不是惹事生非的。”
若有人在场,必然寒意刺骨,惹怒龙威,肯定杀意盈野。
第二日黄昏,一匹马轰然倒在安丘驿外,马上骑士纵跃而起,稳稳落地,回头看一眼口吐白沫,眼看不行的马儿,面有不忍之色,但还是毅然转头,举着鸽笼冲进驿站。
那是自家人,负责守卫的兵卒当然不会阻拦,尤其看到倒地不起的马儿,不自禁握紧了手中刀。
紧急军情。
随时备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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