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干物燥小心火烛。”
邦、邦、邦!
三更天,打更人循例穿街走巷,声音清亮,传到四面八方。
仿佛听到冲锋的号角,几道黑影翻越高高的围墙,快速穿过无人看守的院子,又贴走墙边,顺着暗影摸到一道门户前,矮蹲在地,侧耳倾听。
里面有人在喝酒吃菜,抱怨着晦气倒霉之类的话,应该只有两三个人的样子。
判断出他们大概位置,矮蹲的黑影打出手势,同伴从四面无声潜至,动作灵便迅速。
短暂几个手势之后,数人一起动作,撞开厚门,两人一组快速闯进。
“什么……”
酒碗还在手里,后面那个“人”字也未及说出,便有刀光从喉颈划过,把一切都封了回去。
接着,当的一声酒碗磕在桌上,还被抓在手里,没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,但许多碗盘被砸落下去,叮叮当当七零八落。
同一时间,他两个同伴都倒在旁边,其中一个还握住了刀柄,只是没机会拔出来。
那些黑影并未过多关注他们,刀光划过就冲到更里面,三张床摆在那里,覆着厚厚的白布。
揭开来查看,是死状各异的尸体,有具已经发臭,一道黑影差点呕出来。
但还是确定其中一具就是目标,摸出准备好的瓶子摆在那具尸体旁边,他们快速离去。到门口时,走在最后那道身影转身投出一件东西,然后快步出门,砰一下带上房门。
屋里面几乎同时传出一声低闷的撞击声,之后轰地一响,屋里亮堂起来,火红一片。
数道奔行的黑影闻声回头望一眼,眸光中有得意的神情,但脚下一步未停,几乎转眼到了墙边,原路来原路去,很快消失在夜色中。
当震天的锣声伴随着“走水了!”的呼喊响彻夜空时,他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距女儿出嫁还有一天,顺帝招鸿胪寺卿严升来问话,一应礼仪行程,事无巨细,确定再无问题,才算告一段落。
即便九五之尊,嫁女儿也是第一次,这时的他不是帝王,只是一个普通父亲。
处理好女儿的事情,顺帝起驾去太医院,陶褚若不是赶着回京参加女儿大婚,也不会遇刺,于公于私,都该去看看。
能在太医院留宿是天大的恩宠,但徐国公却高兴不起来,看着包扎好的断腿恨意丛生,从小到大一直养尊处优,何曾受过这样的伤害?
心中惊惧至今未去,那突如其来的一刀,让他真正感受到死亡的威胁,从来没有想过,会有那么一瞬,死亡会与他擦身。
这是羞辱!
来自下等人的羞辱!
还不能下床走动,但把那不知死活狗东西鞭尸的念头已经动了无数次,找出其全家慢慢虐死的方法也想了无数种,只等出宫就付诸实施。
皇帝到来的消息打断了他恶毒构想,狰狞面目也于瞬间变得从容亲善,皇帝进屋时还挣扎起来跪拜,当然被顺帝喝止,要他老实躺着。
简单寒暄后,顺帝问起他的伤势,他笑着说没事,就断了两根骨头而已,就是下地走两步都没事,不用皇上挂念,边说边抬手拍了拍腿,结果自然是疼的呲牙咧嘴,又强颜欢笑。
顺帝好一阵安抚,让他不要逞强注意身体云云,国事家事都无需担心。
徐国公自然不肯,还说等公主大婚后仍要去走河洛道,一定在入冬前把事情办妥。
顺帝哪能如此没人性,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去,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,丁泯匆匆而来,带着侍卫处最新得到的消息。
大理寺敛尸房昨晚走水了。
一般这样的小事不足以惊动圣听,但昨晚里面还停放着刺客的尸体,如今付之一炬,烧的只剩渣渣,无法辨识,当然要报上来,不然追究下来没人能承担,何况还是有人纵火,并非失火。
当听说还死了三个守卫,又一点痕迹没查出时,顺帝龙颜大怒,当即下令严查彻查,如果抓不到凶徒,一应官员俱都撤职查办。
那些凶徒已经在挑衅君威皇权了!
圣谕出宫,不到一个时辰,已经传遍偌大京城。
“小姐,我们怎么办?”
呼!
一刀断桩。
“等。”
简单对答,关宁劈出了第二刀,又一根木桩应声而断。
相国府。
“青珏,你马上去安丘,要快快快!”
锦衣公子发疯似的跳跳跳个不停。
青珏不敢耽搁,应了一声匆忙而去。
“啊啊啊!”锦衣公子开始扯自己头发,“有好戏却不能去看啊啊啊……”
疯了一样。
将军府。
长身英挺的少将军把喜袍推到一边,“把人找出来。”
樊稻躬了躬身,默默地退出去。
王爷府。
儒雅文秀的成王只淡淡说了句“他不是让人担心的人。”就又端起了茶杯,欣赏起前面台上的演乐歌舞。
除了这些身在其中格为关注的人,京中许许多多的人都动作起来,大多是想浑水摸鱼,捡些好处。当然,其中的危险他们不是不知,但富贵从来险中求。
其中最为积极的,当然是国公府的人,如今没尸体可鞭,若找不出那些暗中谋害他的人,他找谁出气去?同样,那刺客的家人也不可放过!
一时间京中热闹异常,甚至盖过了公主大婚带来的话题,于是无可避免的,冷清小街上的杂货铺也被波及到,“二骡子,准备做事了。”
“哦。”
“你没吃饱啊!”
“俺就去!”
二骡子冲出店铺,三跳两跳,消失在街道上。
而气鼓鼓的红袄小姑娘,掐腰立在台阶上,眼睛亮亮的,已经望向了远远的东方。
在那边,安丘城的气氛变得有些怪,守门的兵丁增加了,鲜衣亮甲,明显不是原来的屯卫军。
他们神情冷峻,盘查也更为严格,令许多百姓都跟着严肃起来,虽然并不清楚为了什么,但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。
一支来自异国的商队,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进了安丘城。他们的目的地是原国都城长宁,货物大多比较珍贵,关条路引齐备,哪怕有几个佩戴刀剑的护卫在其中,也未受到刁难。
安丘城客栈不少,但档次高的不多,最后他们选择在距驿站不远的客栈住下,这里不是最好的,但按他们老板的意思,这里肯定是最安全的,驿站进出的那些兵丁看着就让人安心。
他们住进来时,周复正在二楼廊台上无聊地打着呵欠,看人家队伍里有几个长相不错的小姑娘,忍不住吹口哨,相当轻佻,人家理都不理他,他也不在意,还嘿嘿傻笑。
鱼九娘抓着瓜子在旁边嗑,初见这些人时稍有停顿,但很快伸脚踹某人屁股上,“老娘不比那些黄毛丫头强?”
“你说年纪?”周复回头问。
于是,又挨了三四五六……脚。
这段午后的小小插曲很快过去,大家走在各自的路上,并未穿插交汇。
更晚一些,周复刚刚填饱肚子,打算找机会去调戏人家小姑娘时,破盾来了。
不久之后,能被称之为噩耗的东西跑进了他的耳朵,好心情破坏殆尽,“唉,何仇何怨!”
抱剑撇嘴,“少臭美,明显针对我们小姐更多一些。”
“不是吧,处心积虑的阴谋浮出水面,保护不周的事情当然就变小了。”周复是这样想的。
“真蠢。”抱剑万分嫌弃地瞟一眼他,“什么保护不周,根本算不得大事,镇北军又不是专职护卫,同行的禁军侍卫才是翘楚,有事也先算他们头上。但有大阴谋在镇北军眼皮底下发生,我们却毫无所察,会有怎样的后果,你想过没有?”
“识破阴谋跟你们更没什么关系吧?”周复觉得要一支野战军在这上面有所建树,那可太为难人了。
抱剑瞪他一眼,“皇上要这么想就好了。”
皇上看重一个人,就希望他能尽如心意,可以把皇上看重的事料理清楚,起码要到皇上满意的程度才行,至于那个人有没有这样的能力,适不适合做那样的事,根本不在考虑中。
也就是说,判定结果只有一个——朕满不满意。
就拿眼前的事来说,如果单纯只是护卫随行,有些差池无伤大雅,并不会动摇皇上观感,但要其中有大阴谋,有些脱不开关系的人又搅在其中……尤其皇上认为你与此事有关的时候,不能好好解决掉,后果相当严重。
也许……也许那位女将军再也无法出京带兵。
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现的情况。
“所以,你们过来干嘛?想我改变皇帝老子的想法?”周复摊摊手,相当不负责任地道,“抱歉,我可没那么大本事。”
“破盾,咱们走!”抱剑拉着破盾就走,“就不该来!”
破盾回头望一眼,什么也没有说。
她们走后,周复挠头,“还真有人闲的蛋疼。”
鱼九娘往窗户那边望一眼,“你真不知道吗?嘿,你家相公赫赫战功后面可是无数的仇人。”
生死血仇那种。
周复撇嘴,“当面打不过,背后下绊子,真下作。”
鱼九娘拿眼斜他,“你有资格说别人?”
“九姐。”周复突然靠上来,眼睛对眼睛,特严肃特认真,“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?”
眼神太烫,鱼九娘眼珠转往一边,“有些人真和你扯不上关系。”
那么,谁能和我扯上关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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