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午日头高高,两骑快马远远奔来,离城门不远停下,进出的行人商旅排了长长的队伍,缓慢的出入。
樊稻手搭凉蓬望了望,“似乎是检查变得比以往严格了,将军,我们要不要转走尚德门?老将军他们应该在等了,晚了怕赶不及。”
钟成的目光却落在城头,沿着城墙延伸,“守卫增加,巡走变勤……宁妹在防什么?”
眉头微皱,“其余各门大概也是这般拥挤,多等片刻无妨,午间聚餐,有我无我不打紧。”
他这样说了,樊稻也就耐心等着,不再着急,无聊时四下望望,守城的人的确变多了,但也只是人数上变化,行事与往常一般无二,并没有紧张的气氛,应该只是年节下的正常调整,不足为奇。
等他们入城,已经是相当久的一段时间之后了,城里依旧是浓浓的过节气氛,并无异样,樊稻越发放心。
骑马走在街上,钟成却有些心不在焉,禁军盘查是严了,那也只是针对带了大宗商品的商贩,东西太多,需要拆开检查,应该是怕有比较危险的违禁品被带进城,以前出过类似事情,所以可以看成是例行公事,其实意义不大,真想做点什么,东西大可提前带入城中藏好,恰当时再用,赶在正风头迎难而上,不是疯就是傻。
以宁妹性格,应该不会为了查而查,而且城头守卫加了一倍还多……钟成回头望一眼,在城头看到了陈泽的身影,虽然有些无精打采,但这样级别的将官派来守城,本身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。
“樊稻,最近可听到什么风声?”
樊稻诧异,不晓得他问的是哪方面,“将军是指?”
“朝廷上的。”钟成首先想到的还是内乱。
樊稻摇头,“没有,大家都忙着过节,一切正常。”
钟成想了想,“算了,先回府再说。”
真有事情,到时候想不知道也难,出于对关宁的信任,他也不愿过问太多。
也是在他从西城往家去的时候,北城这边略显热闹。瓮城闸楼内边一角,楚春河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些人,认识的多不认识的少,但如何凑在一起就有点想不明白了。
顾城过来肯定是问防务的事情,事先没有知会一声,冷不丁把人赶走,全部移交到他们自己手里,理论上没问题,禁军就是有这个权力,但往日抬头不见低头见,常常一起做事,情理上说不过去,过来问问有情有由,不难理解。
但抬一个猪头同来,送礼又不像,那猪头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,呼呼喝喝,废话连篇,一点眼力劲没有,实在让人生厌。
更远一些是位翩翩公子,他有幸见过一两面,是相国府的小公子,京城内年轻一代顶尖的人物,现在是置身事外的态度,看着倒像是瞧热闹的……莫非是想知道猪头能卖什么价格?
最后这位更让人意外,虽然只见过一次,但身份特殊,统领大人家的那口子,原本是要先上去见礼的,虽然没什么职衔,只是一介白丁,但人家嫁的好呀……可以在心里瞧不起,面子得给足,不然回去吹吹枕头风,谁受得了?
常言道,宁得罪小人,不得罪“妇人”!
紧走两步,话还没说,人家却拿眼神传话过来:我不认识你,你也不认识我。
都是男人,他确定自己不会看错,理由明摆着——三个娇滴滴的大美妞跟着,是个男人都不可能让家里大妇知道,何况大妇手里还有刀!
想到统领大人的厉害,楚春河后脊梁骨都发凉,以往都说边军厉害,他们其实都是不以为然的,论军备、论训练都是他们禁军为最,就算实战经验不足,但那不就是一战的事情?差不到天上地下去。
然那晚大营一战,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,罗猛刘增带着数百人以下犯上,那是一个活口不留的架势,可是当他们带着势在必得的刀锋冲过去时,却砰地一声撞在更快的刀刃上,轰然稀碎!
二十余人的反击,两三百人竟不能挡,人头滚了一地,惊慌逃窜……那时统领大人如杀神!
这位出来偷腥,肯定是不敢让统领大人知道的,不然统领大人拔刀,不管砍的是大头还是小头,他这辈子都完蛋了。
都是男人,楚春河理解,也愿意帮忙隐瞒一二,礼尚往来的道理,这位肯定也懂,毕竟就风闻而言,好像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,也会办事。
从城楼拾阶而下,并不算长的距离,楚春河楚将军已经把一切都盘算好了,就只有一个疑惑不解:他们怎么会一起过来。
但这不难,走近了一拱手,“顾都尉,好久不见。”
“楚将军,好久不见。”顾城礼貌性应对,客气还礼,随即进入正题,“将军率人接管城防,事先不曾招呼,可有什么说道?是我等做事不周,给禁军添麻烦了?”
是兴师问罪的语气,无论以职衔还是职权来说,楚春河都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,但他性子一向随和,素来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,被低级军官质疑也不生气。
“顾都尉莫急,本将也是不久前才得到将令,要我四营全权接管北城防务。统领大人持圣上手谕,要求我等从快从速完成部署,本将也是没有办法,毕竟上支下派,执行上也就做不到礼数周全,若有什么得罪之处,还望担待一二。”
话说到这份上,完全够了,顾城能不能接受,就全是他的事了,楚春河不用再做任何解释,不服气就去找禁军统领,找皇帝陛下。
楚春河已经给足面子,顾城焉能不知,但他有自己的盘算,任何时候都能让,就今天不能,为了今天,他已经付出了太多。
“楚将军,以往禁军与巡卫营都是一起执勤,看护这城里城外的老老少少,为何今天就非得赶我巡卫营弟兄离开?往日里他们哪个不是尽职尽责,您这样做是不是太让人寒心?”
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?
楚春河虽然甚少管巡查、打理城门这些事情,但不代表他一无所知,为了赚钱,每年都会有一些私货进城,利润不菲,其中就有巡卫营一份,不然东西怎么可能在他们眼皮底下运进来?
虽然禁军并非常常协防驻守城门,但这对他们而言几乎是公开的秘密,巡卫营会做事,每年多少都会分润一些,他们也就都睁只眼闭只眼。
年节底下,私货肯定更多,巡卫营舍不下这口肥肉,楚春河可以理解,但你就不能看看现今什么状况?
禁军大营被烧,负责仓储、押运的兵将死的死抓的抓,军械物资都被调包转运它处,这是多大事情?上头怎么可能不查?这时候还惦记那点钱,简直疯了!
人头不比什么都值钱!
“顾都尉,本将也说了,上头有令,兄弟执行,若有不满,请告有司衙门,或者去找我们统领大人理论,本将……少陪。”
对给脸不要脸的,楚春河也没必要客气,统领大人突然调动五大营将进京,那肯定是要弄出点动静来的,不管是出于震慑,还是另有所求,他都得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,不然下一个倒霉的可能就是他。
“楚将军慢走,末将不是这个意思。”看他转身要走,顾城也放低姿态,“您看这样行不行,城防就由禁军来守,城门这块还是咱们两边配合,成不?”
不成!
防的就是你们夹带私货!
楚春河越发肯定今天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送来,不然顾城犯不上跟这磨叽,“顾都尉,不好意思,军令在身,不敢有违,今天只能得罪了。”
两人以前认识,顾城也清楚他并非不通情理的人,一向也是好说话的,今天坚持,那肯定是受了严令,几乎是不可能给他行方便了,想了想,只能换另外一种方式,“楚将军,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
可以,当然可以!
以前有这种送上门的竹杠,楚春河肯定满口答应,但今天不行,谁让你好死不死带着那位一起过来,在他眼皮底下玩私相授受,谁晓得晚上的枕头风往那边吹?
于是一抱拳,表情严肃,“公务在身……一起来吧。”
顾城都要绝望了,结果那边大喘气,差点闪了他腰,不过也顾不上探究楚将军发什么神经,忙道,“末将遵令。”
两人一起又往城楼上走去,走到一半楚春河回头望一眼,确定那位在点头,这才放心继续往上……不对呀,我干嘛听他的?
楚春河觉得有失气节,到城楼上还郁闷,“顾都尉,有话不妨直说。”
顾城左右瞧瞧,最近的哨位两三米外,巡逻小队过来还有段时间,便说了,“不瞒楚将军,今天有批货过来,里面小弟占了三成份子,这要是给挡在外面,把年节耽搁过去,小弟可就亏大了,还请将军高抬贵手,给小弟行个方便……事后,小弟匀一成给您。”
楚春河摸摸下巴,非常诱人的交易,令人纠结……如果下边没人看着,倒也没什么可纠结的,现在却不能不多想想,“话说到这份上,能不能再敞亮点,顾老弟到底都弄了些什么……不是哥哥非要打听,是现在有些东西吧,哥哥是真担不起。”
假如只是些值钱玩意,没那么犯禁,他狠狠心再多敲一成半成,也就答应了……这也不是为他自己敲的,下面还有一位,肯定也缺钱……三个俏姐儿呢!
顾城也清楚,这时不说点什么不行,而且很考验技巧,太过了不行,不到也不行,都会引起怀疑,“不瞒将军,里面有些东西是犯忌讳的,有专供大内的珍贵药材,贡茶贡酒,还有比较稀罕的物件,大内都难得一见,没法子,京里贵人多呀。”
“你小子挺能折腾啊。”楚春河左右瞧瞧,“有没有禁药禁器矿石之类的东西?”
“也是老天赏饭吃。”顾城先谦虚一句,不过心已经踏实大半,终于清楚他在担心什么,“将军放心,除了一些五石散,没特别厉害的药,至于说矿石……又不是宝石,贵人买去做什么。”
“也对。”楚春河捻捻胡子,思考其中的利弊得失。
顾城一看有门,连忙催问,“将军你看?”
楚春河正要答应,突然眼睛一眯,“顾都尉,那不会是你说的货吧?”
顾城扭头,城外,二三十辆马车延绵而来。
太多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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