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天短,早早黑下来,两骑快马一路急赶,仍免不了摸黑赶路,无星无月,视线不好,但依然保持着高速,可见是有急事要办。
前面出现山川的轮廓,他们很自然调整方向,沿山脚线继续往前,“嘎木,还有多远?”
“就要到了。”另一人往前望了一眼,影影绰绰看不真切,但隐约有些印象,“大概再有三四里,就可以见到卓尔希头领,一定要尽快告诉他小心提防,不要被原人偷袭。”
“是啊,不能让原人把我们的后路断了……原以为用不到,谁能想到土库勒将军竟然战死,看来原人也没那么好欺负。”
“是土库勒太自大,左大当户都不敢招惹的人,他竟然也去挑衅……原本我们可以从这里拿走很多东西,现在……我们多半只能带回自己的尸体。”
“不,我们依然可以带走我们想要的……只要左贤王大军一到,那座堆满财富的城池……就是我们的……”
他们在马上说话,又在疾驰当中,说话难免断续,但也不难听出,对眼下的挫败,两人是有不同看法的。一个心生退意,一个满心憧憬,心思截然相反,但只是闲聊,谁也没有说服对方的意思,说过就算了。
两人打马继续往前,快速通过了一小片树林,没有任何的埋伏,心神稍稍放缓,也是在这时候,嗖嗖两支冷箭同时射来,由于距离很近的缘故,竟是谁也没能躲过,双双落马,其中一个当场死亡,另外一个受伤不重,快速爬起,想上马再跑,一道人影快速冲来,飞身挥刀,将他也砍倒在地,这一下无论如何也活不成了。
“把尸体抬走埋好,地上血迹清理一下。”
那道人影把两匹无主的战马牵山上去,全拴一个不易被发现的凹坑里,再给马套好笼头才折返回去,这时那两具尸体基本处理完毕。
“将军,胡人探子已经宰了,接下来咱们去哪儿?”
“还在这里趴着。”
“还有人来?”
“嗯,咱们的或者敌人的。”
“如果人太多怎么办?”
“放过去。”
说话间,他们已经趴回原先的浅坑里,其中一个扒拉扒拉身上的烂树叶,咕哝一声,“真冷啊……”
数九寒天,怎么可能不冷……
夜深了一些,冷风不停从这边吹向那边,衣裳穿再厚,依然会冷到骨头缝里,何况为了着甲根本不可能穿那么厚,又不能动弹又不能点火取暖,手脚长期保持一个动作,渐渐僵直。
地上的枯叶也随风起来,滚向一边,沙沙沙,声音不大,但在这时灌进耳朵里,犹如擂鼓一般,其中的杂音自然更加清晰,渐渐地,那股杂音竟有盖过原音的势头。
一个人推推旁边的人,那人则向另一边打手势:有大队人马到来,该怎么办?
嗖!
一支箭射出去,钉在了不远处的树上。
片刻后,那片杂音戛然而止,取而代之的是“咕啾啾”的雀儿叫。
“咕咕嘎”这边做了回复,然后从土坑里爬出来,“是我大原的人。”
起身过去,远远抱拳,“禁军亲卫营飞枪在此,敢问前方何人领队?”
“飞枪,过来。”那边淡淡招呼。
“钟将军。”飞枪忙快步过去,语气中透着喜悦,“就知道会是您先过来。”
暗夜里,钟成轻轻点头,“前面敌情如何?”
作为斥候,探查敌情是飞枪的专业,“喜峰口已失,道口隘井荥隘已陷敌手,陵山、河口、常盘的烽火台也都失去音信,肯定凶多吉少。”
这些都是基本信息,靠推断便可得知,最多更确定一些,钟成并不在意,“道口隘大概多少守军?”
“胡人留了三百五十骑,但道口隘太小,根本装不下这些人,大多都在外面。”飞枪说完这些才问,“钟将军,京城那边如何?大营那边又如何?”
“京城九门已封,无需担心。”钟成抬手向前一指,队伍动起来,继续往前,“大营那边并不清楚,但有宁妹坐镇,应该无妨,我们先拿回喜峰口再说。”
“飞枪愿意带路。”飞枪自告奋勇。
钟成并未拒绝,倒不是不认得路,有这样一个向导在,行军速度会快上许多,何处有敌哨,何处不宜快行,这样资深的斥候肯定早就摸清了。
胡人的哨骑飞枪并未拔除,援军不到,那样会惊动敌军,若派出更多明骑暗哨反而不美,但来回传递讯息的传讯兵倒是全截杀在半路,虽然一样有暴露的风险,但等察觉再补派人来查,时间足够大营那边做出反应了。
在飞枪的指引下,飞羽军轻松拔除哨骑暗探,行军速度快了一倍不止,不久之后到了喜峰口外。
喜峰口之所以得名,是因为两边的山峰不但等高,峰型也几乎一致,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大大的“囍”字。
两峰挨得很近,最多容两人并行而过,而峰头却隔开甚远,可以保证谷口内的光照,这对山民来说是极好的,所以喜峰口算是实至名归。
只是沿着这道山谷可以一路蜿蜒向北,躲开北行关,直至一片乱岭中,因崎岖难行,一直不被重视,虽然大家都清楚沿着这条路可以通到草原,但也只是在左峰修了小小的道口隘做警讯之用。
胡人善骑射,喜峰口这条路人走都难,何况连人带马……马走这种山路是很难的,几乎不可能过来,即便过来,隘口上那一二百人完全可以阻挡一阵,毕竟路就那么窄,就是再多人也无法一起冲过来,而在隘口箭矢用完之前,援军肯定就到了。
但他们没有想到,再牢不可破的堡垒,如果从里面去打,那就跟纸糊的一样。
一个小商队扮成劳军的,送上下了药的酒肉,几乎兵不血刃就拿下这道关键隘口,而那些值守士兵……尸体都堆在山后。
飞枪看到后眼睛都红了,但还是强行压了下来,此刻低声说与钟成听,钟成反应平淡,也是见惯了沙场喋血,生生死死太多。
在暗处观察过后,钟成还是比较满意的,胡人天性不喜拘束,又以善攻闻名于世,那小小的关隘令他们觉得压抑,三百五十骑此刻倒有三百余在距隘口有相当距离的平地上,多数已经靠着毡毯睡去,剩下二三十人要么守着火堆添柴加火,要么一边烤肉一边喝酒,只有两三个人骑着马在左近转悠……之所以如此松懈,大概是因为隘口箭楼上有三个胡人值守,站的高看得远,他们发现敌情示警,下面完全可以从容上马迎敌,懈怠也正常。
确定没有暗桩后,钟成决定由他亲带几个善攀援的兄弟摸到隘口后,想办法解决那三个胡人哨卫。他们那边一旦动手,不管得手与否,这边必须引弓放箭,先射马再射人,等那边一乱,马上冲出去绞杀。
飞枪主动请缨,想一起去处理隘口上的敌人,但被钟成拒绝,要她随大队动作,军令如山,她也没有办法,只能悻悻留下,看着那道令人崇拜的身影没入黑暗中。
以前来过道口隘,哪怕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,但里面是怎样的布局、周围又是怎样的情况,钟成依然清晰记得。
带人摸到隘口小寨的左前方,高出箭楼三四丈的地方,钟成从容在旁边树上绑了根绳子,用手拉了拉,然后毫不犹豫地抓着绳子荡出去。
人高高荡起,松开绳子,身体在空中翻转后极速斜坠,如同一支利箭,唰一下射入箭楼。
三个胡人守卫在喝酒聊天,谈论着打下大原都城后的美好生活,诸如该劫掠多少财富才好,祸害多少大原妇人女子身体才受得住之类的话题,只是在越说越美,几乎要成真的时候,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。
有人飞了进来。
距离最近那个直接被撞飞出去,落在小寨内说不定还能活,不幸坠去小寨外,那么高肯定活不成。
其它两个也不及反应,甚至一个还叼着酒壶的嘴儿,就被捏断了脖子,另一个还要惨一些,想张嘴示警,一脚正踹面门,不但堵回了话,还送走了他的命。
咣叽。
这时重物落地的声音才传来,负责警戒的胡人一愣,随即抬头望向箭楼,然而这时危险已经不在箭楼那边。
嗖嗖嗖……
箭矢齐飞,正休息的马匹瞬间乱了营,那些胡人也随之醒来,毕竟他们与马是心心相连,但他们刚刚起身便迎接了一波箭雨,许多人还来不及发起床气就倒下了。
片刻后,暗影里有许许多多的人呐喊着冲出来,手里的刀枪把夜都点亮了。
幸存的胡人忙拔刀找马上马迎战,但遗憾的是,多数人只能被迫步战……他们不是不能步战,但双腿站在地上的话,他们与冲来的人差别不大,可人数上有着几倍的差距。
胜负在两军相接的那一刻便已注定。
有一些脑袋好使的,抢到马后并未投入作战,而是想着脱离到战圈之外远远跑开……可能是逃命,也可能是想去报信,但不管如何,这些人是要被重点照顾的。
飞枪带了一队弓手,专门挑着这样的人射,总之不让一个人逃走。
她得为小姐争取时间,当然,这对飞羽军也是有好处的。
又杀掉一个想跑的,她回头望去,箭楼上已经没了那道身影。
他一定不会有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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