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三十,除夕。
阖家团圆,辞旧迎新的喜庆日子,原本可以卸下疲惫,与家人一起欢欢乐乐的度过,那是许多天就在期待的事情,但城外来了敌人,一切便成了泡影,别说欢度节庆,许多人家连人都凑不齐了。
开始还只是家里有公职的被迫回去做事,那也是没有办法,胡人来了要夺城,要烧杀抢掠,各个衙门必须得重新营业,安抚人心,调配物资,巡逻缉盗……等等等等,不但比平时用心,还一改往日的拖沓之风,敷衍塞责统统不见,工作效率那是蹭蹭上涨,究其原因,两个词可以概括——战时,军管。
无论保命还是保帽子,这时候都会变得积极起来。
快到晌午的时候,宫里面有旨意下来,守城总指挥有了,镇南将军府的驸马爷钟成,退敌之前统领一切军政要务,凡有所命,必须倾力配合,有敢推搪懈怠、阴奉阳违者,可先斩后奏。
这位小爷的性情,没几个不知道的,眼里不揉沙子,手段酷厉,不好打交道,无论怎么看,那都是得好好伺候的主,而他上任后第一道命令便是:征集青壮。
巡逻守城、抬运物资、制造简单的防御器械……其实本来就在做的事情,但受限于人手,速度有限,大量青壮、熟工的加入很快扭转局面,但同样的,更多人家的团圆不复存在。
不过要说怨言,有肯定有,但并不会太过强烈,毕竟城破后会遭遇什么,大多数人还是明白的,宁可忍一时,也不想家破人亡永远离分。
但也有那么一些人是盼着城破的,本就穷困潦倒一无所有,别人过年他过关,那还不如大家都别过,胡人杀进来,肯定是那些家大业大的先倒霉,能看着他们倒霉也是不错的事情,比过什么节都高兴,哪怕是死,有这些人陪着也是享受。
幸亏这种人是少数,如果占了大多数……胡人不攻,城也破了。
除了被迫上城冒着风险干活的青壮,还有人一些人现在也不大高兴,聚在一座城楼的内室里互相通气。
“大家都说说吧,接下来该怎么配合。”陈泽靠在墙上,从箭口望出去,胡人骑马跑来跑去的,怪有意思。
之所以谈及这个话题,是钟成刚刚离开,守城总指挥负责发号施令,具体实施还得看他们,本来身为禁军将官,守土安民是份内之责,没这个总指挥他们也会尽力把事情做好,御外敌于城门之外……如果做不到,那只是能力问题,态度肯定是忠诚。
有一个总指挥统一调度也无妨,毕竟不可能四城九门同时遇袭,互相支援是应有之义,没什么好说的,值得一说的是这个人选问题。
钟成除了驸马爷的身份,令他们服气的地方不多,统兵厉害只是传说,拿得出手的战绩并没有,在他们眼里只能算是个被吹出来的世家子弟,与关宁还是有很大区别的,毕竟战绩摆在那里有据可查,枭首数让他们不服不行。
说到关宁,就不得不提另外一个问题,那是禁军统领,他们的正管,要有一个守城指挥怎么也该是她……那本来就是她职责之内的事情,如今有人越俎代庖,他们身为下属,该有一个什么样的态度,是不是得好好商榷一下?
“该怎么配合就怎么配合,人家手里可拿着皇帝的旨意,咱们还能不尊?”韩狮虎有情绪,但也很无奈,压根就没第二条路给他选。
“我听大家的。”裴天高是代指挥,比这两位还低一等,现在就想着立功转正,至于是谁指挥他……很重要吗?
“钟将军还是很强的。”楚春河亲眼见识过,没什么好不服气的,令行禁止,他能做的很彻底。
陈定山没说话,头上同样顶个“代”字,真有想法也没说出来的必要。
“行,知道了。”陈泽转回头来,“咱爷们散了吧,回去好好养养歇歇,多准备准备,想活动手脚怎么也得初四五了……可惜了今晚这除夕夜啊!”
“初四五?”楚春河疑惑地望来。
陈泽一笑,拿过军盔扣脑袋上,“总指挥不去井荥隘,统领能不去?”
说完就走了。
砰,韩狮虎捶了下桌子,“也是男人!”
说完也走,剩下三个面面相觑,不晓得他们都在说啥。
而说到理解他人话中的意思,周复自问还可以,于是陈知凡闭门不见时,他就知道是让他翻墙……不是多难的事情,他也就从了。
刚从墙上跳下来,陈知凡就从屋里出来,“周公子,都说了案件信息不便外透,您能不能消停点?”
周复翻墙弄了一身土,拿手掸着,“陈总捕此言差矣,在下好歹也是当事人,询问一下案情理所应当,怎么能说外透?”
陈知凡就不爱听他强词夺理,“此案与周公子何关?”
“人是我杀的。”周复理直气壮。
陈知凡差点背过气,“那就更不能说与你听……捕头把调查出来的线索告诉杀人犯,滑天下之大稽。”
“你们不一直这么做?”周复诧异,“京里头该抓不抓,不该放放了的,哪一个不知道自己有罪没罪,哪一个不是在你们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放了的,你要说没你们没在中间通过气……反正我是不信。”
陈知凡黑了脸。有些事大家都清楚,说出来可就没意思,再说回来,真要执行严格,把该抓的抓了,你还能在外面逍遥?做人要有良心!
“千万别说你有良心,没做过这样的事情,我没良心,我不信。”周复像猜透他心思似的继续说着,“其实我也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,谁要破城谁要守城,谁能得手谁会失望,跟我一点关系没有,但昨天逞能不成欠了债,得还!同样,尸体是我送给你的,你也得还。”
欠债还钱,挺朴素的道理,陈知凡认,但是,“事关重大,请原谅在下不能说,如果周公子要怪,那就怪好了。”
“真就不说?”
“不说!”
“打一顿呢?”
“您需要什么?不瞒您说,我这里趁手的家伙什儿还挺多的。”
“塞钱行不行?”
“我肯定收,但是……”
“收了也不说?”
“对的。”
“那我只能给你跪下了……”
“快快请起,明天才是拜年的日子……”
一个假跪,一个虚扶,两个人假模假式的完成了一个相当神圣的礼节性动作。
周复撇嘴,“学的真快。”
陈知凡打揖,“全赖您教的好。”
“唉,教会徒弟饿死师父。”周复叹一声,拍拍手,“看来只能用最后一招了……九娘,麻烦来使个美人计。”
“嗳,来啦。”鱼九娘推门进来……别管门是怎么开的,反正是开了。
陈知凡挡在房门口,“两位别闹,在下不近女色。”
鱼九娘走到院中一偏头,打量他一番,从上到下,相当的肆无忌惮,“哦,原来阁下好男风……你来。”
周复搓搓手,跃跃欲试,“也行,反正也没试过。”
“……”陈知凡有点扛不住了,“两位这样有意思吗?”
“陈总捕有意思吗?”鱼九娘问,“我们过来又不是为了私事,如今胡人就在外面,不出三日大军必至,这样的时刻总捕还不能放下门户藩篱之见,真就大公无私?”
陈知凡默然片刻,“两位心意在下钦佩,可我们已经在部署抓捕事宜,一两日内定可厘清城内之敌,两位只需安心等待。”
“陈总捕。”周复突然变得很严肃,“就问一句……你能保证你们要抓的就是正主?”
“多嘴补一句。”鱼九娘也正正经经,“总捕确定再无遗漏?”
“……”
能不能别再逼我了!
陈知凡快崩溃了,这也是他担心的问题,按照不多的线索,他们的确是锁定了一些人,上头如获至宝,就等着抓捕后邀功请赏……迟迟没抓,是想看还有没有大鱼,目标一直在视线内,绝对跑不了。
这样的安排其实已经算的周全,但就像那两个问题所问,万一那不是正主呢?万一那只是众多棋子中的一个呢?更糟糕的情况是……万一这只是一颗弃子呢?
不是没把这样的担心上报,但上头已被即将到来的功劳冲昏了头脑,通通驳回,说他想太多了,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潜伏在城里不被侦知。
但他能像上头一样乐观?兄弟们倒是赞成他多一些,也在私下里帮忙查,但是……人手有限啊!
这时再看看眼前这两人……怎么还有些顺眼了?
周复、鱼九娘一直在等,没有催促。
过不多久,陈知凡缓缓开口,“两位,在下职责所在,多得不便透露,只能说一件事……既然尸体是周公子送来,在下也就把上面得来信息告诉周公子一条……那七人内着的短衣都是一种不常见的布缎缝制,并非我大原能有,而是来自东海……言尽于此,不送。”
“唉,果然是个好男风的,小裤都给人扒了。”周复摇头晃脑出去,一副失落模样,“九娘啊,以后你越来越不好混了。”
“不是还有你嘛。”鱼九娘一点都不介意。
“……”
陈知凡介意,但刚刚下了逐客令,总不好再把人叫回来……太可气了!
不过,希望他们能找出更多的潜在威胁……没有其实更好……真特么纠结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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