咯咯咯~~
公鸡报晓,新的一天如约而至,曦光透过窗子,洒满房间。
陈昇叹口气,伸手拿衣服,祈祷千万遍,天还是亮了,没能如他希望的那样一直黑下去。
洗漱,吃早饭,换穿官衣,瞅一眼丢纸篓里的辞呈,迈着沉重的双腿往班房那边走去……十年寒窗,几经沉浮,才有今天这四品正印,不是说丢就能丢的,何况现在也不是他说了算。
班房这边个个顶着黑眼圈,可见没谁能睡着,见老爷过来,仵作先呈上验尸报告。
三人俱是被尖刺状的利器扎穿颈部动脉而死,死亡时间大概在一天多前,一击致命,干脆利落,绝不是普通人能为……没有更多线索。
跟着衙差上报,那条胡同并非杀人现场,尸体明显是死后被搬到那里去的,至于案发地……还真找到了,富贵胡同。
其实说找到并不准确,因为有人早就跟他们说了……飞镖和字条都还在。
信息就这么多,陈昇想了想,让手下去传那两户人家的家主过来回话……发现尸体那条巷子,只有左右两户人家,都是经商的,传来问话不打紧。
此举并非无的放矢,富贵胡同与那条巷子一西南,一东北,几乎大吊角,通常尸体都是越难被发现越好,特意搬运那么远,穿街过巷,冒着随时被发现的风险,难道只是为了好玩?
那两户人家就算不是凶手,也多半与凶手有所关联……或者与这事有关联,不然谁会费这个力气把尸体搬运过去。
差人领命而去,没人说累,都还算积极……不积极也不行,等上面压下来,还不一样得做,主动一点说不定还有赏,不然就只能等着重罚了。
陈昇在府衙等着,想着该如何询问的事情,可人还没等到,李胤先到了,他赶忙迎出府外,“京兆尹陈昇见过靖王殿下。”
“无需多礼。”李胤摆摆手,抬步踏阶,“本王今天过来并无它事,就想瞧瞧陈大人平时都怎么拿贼断案。”
“殿下里边请。”陈昇还能怎么说?殿下您没这个资格?严格说来是没有,但他也得敢这么说,“下官惶恐。”
“你忙你的。”李胤在衙门后堂找张椅子坐下,挥手赶陈昇离开。
“奉茶。”陈昇吩咐差役一声,才躬身退下,“殿下且坐,下官告退。”
李胤没搭理他。
陈昇仍脸带微笑出去,坐到大堂上才开始发愁,这位爷明显是来监斩的,就是不知会砍谁的脑袋……希望不是自己的。
过不多久,马东回他们带了两个人回来,因为只是带回来问话,并非锁拿嫌犯,差役们的态度还算好……其实不能用好来形容,谄媚更恰当一下,也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收了人家多少钱。
一男一女上的堂来,尊称大老爷好,然后静静等着问话。
男的四十左右年纪,肥头大耳,颌下一缕小胡子,一对老鼠眼烨烨生光,看上去就是个颇为精明的家伙,叫做吴自福,是个大茶商,运通南北,光茶叶铺子就好几个。
女的叫做芸娘,约莫二十出头,也有可能更小一些,脸上蒙着面纱,瞧不太真切,但身段窈窕,一双凤眼含春送秋,应该是个风流人物,孀居在家,先夫留下的产业由亲戚帮忙打理,就第一眼来看,她与此案多半无关,要犯也是风化案……这样一个俏寡妇,能守住才奇了。
“吴自福,昨天在你家后巷发现三具死尸,你可知道?”
吴自福深施一礼,“回大人话,草民昨晚回家的确听府里人说过一嘴,但彼时饮酒过多,脑子昏沉,并未深思,以为又是冻饿而死的灾民,毕竟常有这样的事情,此后便回屋睡了,今早差爷来唤,方知里面还有事,因此特意问过府里人,他们都说并不认识死者,若大人有疑义,草民即刻叫他们过来再认尸。”
态度良好,回答充分,不愧是精明的买卖人……你要什么都能给,只要不把屎盆子扣我头上就行。
陈昇转头看向另外一个,“姚陈氏,你来说。”
芸娘淡妆素裹,娉婷一礼,“回大老爷话,自先夫一病不起撒手而去,奴家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独居深阁,偶尔听到些事情,也是丫鬟婆子嚼舌头刮到耳朵里,巷子里为何有死人,奴家实在不知,听到有这种事,一颗心现在还怦怦跳……”
她捂了捂心口,动作自然优美,纵是满腹心事,陈昇还是差点一头扎人家胸脯子上去,“大人如果真想问些什么,如吴老爷一样,奴家愿叫府里上下来堂上回话。”
胸怀坦坦荡荡,一听就不像有事的。
陈昇犯难了,瞅瞅这个,又瞧瞧那个,良民也许都算不上,但要说胆大包天到与王爷做对,怎么看怎么不像,“你们最近可曾与人结怨?”
“不曾。”吴自福回答干脆。
芸娘犹豫一下,方问,“大人,一心想谋夺先夫家产的亲族算么?”
他们有这个胆子?
陈昇暗暗咧嘴,显然又是失败的问话,但芸娘的回答明显更加可信,也合逻辑,一个门都不怎么出的孀居寡妇,除了那些个亲族,又能与什么人结怨?
倒是吴自福,既在买卖场上混,又岂会没有三五对头仇敌?但买卖人有买卖人的斗法,涉及一个“杀”字的少之又少,跌份不说,也犯不上,家大业大的,谁舍得陪着别人一起死?被害的家破人亡另当别论。
就是真有深仇大恨,非要一死才解,也该直奔吴自福,实在不行杀他几个家人也是好的,杀王府亲随栽赃算怎么回事?真有这本事,几个吴自福杀不掉?而且杀了吴自福还有可能逃脱,杀王府亲随……那不是先把自己活路断了?
若只是运尸栽赃,杀人的另有其人,只是适逢其会才借尸体来用……理论上说的通,但得多巧才能做的到?
时间是有限的。
飞羽军卒什么时候出的京兆府衙,陈昇可清楚的很,王府亲随必定是嫌他们办事不力,打算亲自出手解决,尾随而上,不成想被反杀,后来飞镖报案,派人搜查……中间间隔属实有限,不是巧遇就能做到。
其实最有可能的凶手是那三个飞羽军卒,可他们身上不但有伤,也不可能有任何凶器,类似长刺状的武器也非军中所有,就算一切是有,以他们表现出来的能力,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杀掉那三个亲随……总而言之,他们若有那个本事,根本不可能被抓回来。
有人在暗中保护他们。
联想到那晚审讯室的情况,这无疑是最合理的猜测了,但会是谁在偷偷保护他们?
为了保护他们,杀死欲行不轨的王府亲随可以理解,但为何还要报案?又为何运尸它处?是太闲了么?
不对,这不是一拨人做的……
还有谁?
会是谁?
陈昇想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,但信息量的缺乏使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因由,坐在大堂上两眼发直。
迟迟不再问话,两个当事人对视一眼,都选择缄口不言,默默等着。
但差役着急啊,后堂还坐着一个祖宗,若三言两语就问不出话来,大堂安静一片,那还不炸了……搁谁谁也炸!
“大人……大人……”离最近的师爷小声唤道。
啪!
陈昇不知突然想到什么,猛一拍惊堂木,“尔等休要狡辩,必有一人去过富贵胡同,速速招来,不然大刑伺候!”
“……”
满堂鸦雀无声,差役们都觉的自家老爷疯了,这都哪儿跟哪儿,跳的也太厉害了。
片刻后,芸娘跪下来,“奴家冤枉,请大老爷明鉴。”
噗通,吴自福忙跟着跪倒,“草民冤呐,这辈子都没去过什么富贵胡同,望大老爷明察!”
啪!
陈昇又一摔惊堂木,“统统住口!冤不冤枉,三十杖后自见分晓!来人啊!每人三十杖!给我狠狠打!”
啪,令签摔了出来。
三班差役对视一眼,犹豫着要不要执行……平时倒也不会犹豫,老爷让打就打呗,打死打错都是老爷的事,与他们无关,但现在后堂还坐着一位王爷,他们再不多想想,是不是有点过不去?
李胤没让他们琢磨,掀帘从后堂出来,张口就骂,“混蛋,你就是这么审案的?不去锁拿真凶,只敢欺压良善,本王看你这个官是做到头了!”
凶手是谁,李胤心里是有人选的,之所以过来,是想看看陈昇敢不敢拿人,如果不敢,他不介意撑腰,但现在算怎么回事?搪塞他?简直混蛋!
“殿下,听下官解释。”陈昇赶忙起身离座,到李胤身前深躬,“此二人必与凶案有所关联,否则不至发展至此,还请殿下容下官问个清楚明白。”
“你是想问个清楚明白,还是想打个清楚明白?”李胤言词犀利,“你瞅瞅这两个,哪个像是会杀人的样子?一个肥头大耳满面油光,手指头都粘在一起,大概都握不住刀,一个……一个……姑娘你叫什么?”
李胤眼神到芸娘身上时,身体颤了一颤,声音都变得无比温柔。
芸娘低了头,柔柔怯怯懦,“奴家乳名芸娘。”
李胤回头,“你瞅瞅,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,会是杀人凶手吗?”
殿下英明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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