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塘边,大石上。
誉王赵维蹲在那里,身边放着两只大盆,一块块带血的肉堆在盆里,他袖子高挽,抓起一块肉就丢池塘里。
哗啦,水花翻腾,十多头鳄鱼撕抢肉块,彼此冲撞攻击,只为多吃一口肉,赵维呵呵笑着,看它们争抢不休,等肉吃光了,鳄鱼再也找不到什么的时候,他才兴致勃勃地再丢一块下去。
等一盆肉见底,他才拍拍手起身,偏转身体看向一旁的凉亭,里面站了三四个人,已经等了很久,见他看来,其中两个噗通跪下,“草民见过王爷。”
赵维笑着摆手,和蔼可亲的慈祥王爷,“起来吧,在这儿不用多礼。”
“谢王爷。”两人匆忙起身。
赵维呵呵一笑,“其实该道谢的是本王,昨晚多亏两位帮忙照顾客人,辛苦了。”
两人赶忙摇头,“王爷说哪里话,都是小的应该做的。”
“哪儿那么多应该,等会儿去账房那里拿赏钱,一人五百两。”赵维显得特大方。
那两人当然开心,一阵千恩万谢,等他们没词了,赵维笑眯眯地道,“都是你们该得的,这一半天的可能还要麻烦两位。”
“今晚吗?”其中那个十一二的少年露出害怕神色,手不自觉往后边捂。
赵维关心地问,“怎么了?”
那少年面露难色,张了张嘴又合上,有点不太敢说话,眼前这位可是亲王殿下,不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拒绝的,“没……没事。”
赵维哈哈一笑,爽朗大方,“有话直说,本王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么?”
一般这么问的,其实就是这种人,但那少年应该是年纪还小的缘故,有些人情世故不懂,觉得王爷平易近人和善可亲,应该可以说,“王爷,昨晚那位客人太威猛,小的有些承受不住,再来的话……能不能容小的将养一两天?”
“哈哈。”赵维笑的畅快,大手一挥,“可以,赏钱再加二百两,回去多买些东西补补,小身子骨是瘦了些。”
“谢王爷赏。”那少年噗通一声又跪下了,欣喜不已。
“呵呵。”赵维仍然笑着,但听着有些不对劲,少年抬头看去,只觉那眼神里满是戏谑,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,胳膊被大力抓住,不由自主被抓了起来,左右瞧瞧,各有一个力士,将他高高架起来,双脚离地,“王爷王爷,小的自己能走,自己能走!”
赵维慈祥地笑着,“别怕,跟他们去领赏。”
“不要了,小的不要了!”
哪有这么领赏的,少年急的大叫,但他说什么还不跟放屁一样,又挣不脱那两个力士,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架到小桥上,噗通一声被丢进水里。
“救命!救命!”少年从水里浮上来,拼命往岸上跑,但刚刚开胃,仍饿着肚子的鳄鱼哪里肯放过他,飞快游去,尤其刚刚没抢着肉那两只,游的格外快。
少年刚到岸边,手已经摸到石头了,腿脚被咬住,生生又给拖了回去。
“救命啊……咕噜噜……王爷……咕噜噜……小的错了……咕噜噜……知错了……咕噜噜……救命……”
扑通扑通,拼命挣扎。
但被咬的地方越来越多,最后咽喉也被叼住,才逐渐没了动静,但水花一直翻腾,变成了血红的颜色……
“狗奴才,竟敢联合外人骗本王……哼,以为跟旁人借了胆子,就可以跟本王乱说了。”赵维相当不屑,不管男娼女娼,有一条规矩都是不敢破的……不能以客人能力太强为由拒绝招待。
约定俗成,那些有名有姓的都不敢以这样借口拒人于门外,一个小童儿哪里来这样的胆子?还不是受人教唆,以为这样说非但无事,还能请赏……简直太瞧不起人了。
就是没这样的规矩,一般童儿也不敢在王爷面前说这些,再苦再难也得一口应承,除非他活腻歪了……王权面前,不是什么人都敢废话的,反过来说,敢废话的都有所图。
“你怎么说?”
还有一个呢。
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被鳄鱼活活吃掉,那可比看到杀头更吓人,郑有容花容失色,噗通一声跪下了,“王爷饶命,昨晚是有容任性,今儿个一定好好伺候那位公子,一定伺候他满意……王爷饶命啊!”
赵维呵呵一笑,还是那般亲切模样,“昨晚你都跟他说了什么?”
郑有容哪还敢有所隐瞒,把昨晚事情从头到尾、详详细细说了一遍,赵维问了几处细节,他也努力想起,尽可能还原地说了。
一个人是不是在撒谎,说的是不是谎话,赵维还是能看出来的,末了补一句,“就这些。”
郑有容以头抢地,“绝无半句欺瞒,请王爷明见。”
赵维甩手,“走吧。”
两个力士过来把他架起,拖着就走,可把他吓死了,嗓子都转音了,“王爷饶命呀——”
拉个长音,两腿一踢腾,裙子底下尿骚屎臭味儿跑出来,他则翻个白眼晕死过去……力士嫌弃地把头扭向一边,拖到后院从后门丢到街上,管也不管,死活由他去了。
赵维把剩下那盆肉一脚踹水里,擦擦手走到岸上,“赵勇,你怎么办事的?”
一人忙过来跪倒,正是昨晚在南桃院为郭达、周复提供便利那人,“王爷,小的也是怕暴露身份,不敢借钱给那位公子爷啊。”
赵维一脚蹬他个跟头,“蠢猪!人家再三告诉你,我认出你是谁了,有什么事赶紧说,你还装傻,真是丢尽我颜面。”
赵勇不敢委屈,但真是没听懂,爬回到他跟前,做好随时被踹第二次的准备,“王爷,小的愚钝,实在是没听出来啊!”
赵维却已经懒得再踹他,扭头就走,“就不该让你去……蠢猪一样,若不知你是做什么的,何必一而再再而三跟你废话……那是八百两的事儿么!”
那就是一个由头!
你接了,两边搭话,你不接……那就只能再找机会了,但有这么一次,下次怎么也得多表示一下……真是蠢猪一头!
赵维真不在意多拿点东西出来,那对他而言算的什么?但让人以为他养的尽是些废物,难免看低他这位主子,对他的图谋是极为不利的。
从昨晚回报来看,那位可是位聪明人,也是,能做禁军统领的男人,又岂会是易与之辈?
鬼将关宁。
呵呵,这辈子还是不要与之一战的好……
阿嚏。
周复揉揉鼻子,“这是谁又想我了?”
坐对面的郭达看过来,“多半是关统领,周大人出来近月,难免想念。”
“有可能,这么久没打我,手心肯定痒痒,念叨两句顺理成章。”周复笑笑,“郭将军出来也有一些日子,嫂子不想吗?”
“多半不会。”郭达笑着摆手,“我在军中常年不归,她妇道人家不懂什么事,大概早就习惯了。”
“郭将军懂得可多。”周复眼神里满是暧昧,“昨晚滋味到底如何?”
“销魂呐,各种滋味不足以对外人道也,品过自知。”郭达眉飞色舞的样子,“周大人可有同感。”
周复摇头,“可惜了,遇到一个可怜人。”
郭达诧异,“怎么?”
周复便把昨晚听到那个故事精简缩编,说了一遍给他听,“君子成人之美,不好夺人所爱,想尝这般滋味,只能下次再去了。”
郭达听得脸皮子直抽抽,“世间竟还有这般可歌可泣的故事?”
“唉,初听也是惊异,细细品味才觉感天动地,可惜囊中羞涩,爱莫能助。”周复无比感慨,“估计有容姑娘那位周郎也是手头不宽裕,才无奈看他沉沦苦海,心中定然也是万般煎熬……咦,竟然是我本家,郭将军,这算不算缘分?”
你觉得是那就是呗。
郭达才不是来与他说这些事的,但话题扯到上面了,又不好突兀地的转离,忍着恶心又聊了几句,才略显生硬地问,“对了,周大人是不是调了鹰啸营的兵卒做亲卫?”
“郭将军是这样理解的?”周复诧异,“今早我是唤了一个兵丁陪我出去逛,身边都是南越人,总觉不够安全,您也知道,我家里那位可是得罪过不少人,谁晓得南越有没有嫉恨在心的,所以身边还是有个自己人才踏实……是不是坏了什么规矩?是的话您直接说,下次我按规矩来……不管如何,那肯定怪我,以前在京城养成的坏毛病,忘了飞羽军不是镇北军,更不是禁军了……恕罪恕罪。”
周复嘚啵嘚啵一通,每当停下来,郭达想说点什么的时候,他即刻把话接上去,害郭达是一句也说不出……想说的话全被提前截断了,真孙子!
郭达暗骂一声,脸上还得假装客气,“周大人说哪里话,在南越咱们就是自己人,别说唤小卒跟着伺候了,您就是教我陪着一起,有将军与统领大人的交情在,我也不能说个‘不’字,何况飞羽军本就有保卫各位大人安全的责任。”
“郭将军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,还以为自己又坏了什么官场规矩……你说这官儿有什么可当的,处处是规矩。”周复吐槽完后顺杆儿爬,“不过都是一些小事,就不劳烦郭将军了,还叫今天那小兵跟我就行了,看他挺机灵的。”
就他不行……
郭达蹙眉,“周大人为什么一定要找他?”
“此话怎讲?”周复一脸惊异,“不过出门时遇到,随口叫的,可看郭将军意思……是那小卒有特别之处,还是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来历?”
你猜我能不能告诉你?
“……”郭达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,明知眼前这位故意装傻,但就是不能多谈,最后只能道,“就他吧。”
反正是在南越,不怕他们生出什么事来。
“谢郭将军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
又两句废话后,郭达告辞离开,到外面没人地方啐了一口,“妈的,让一个黄口小儿算计了。”
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事……昨晚的事情是不是也不太对?
作为昨晚的主角之一,郑有容醒来后艰难爬到街上,正要开口求救,一辆马车在他旁边停下来,随即传来不可置信的轻呼。
“有容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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