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 不会退让
屋中没有掌灯，他又坐阴暗处，只有斜照进屋的月纱带来的微余光亮。
这样的环境，他戴着白脸面具，问她好看否？
“特别好看。”顾青阳夸赞。像是索命的厉鬼一样，好看。
容铮低笑出声，将面具取下来，仔细端详片刻，再看看她嘴角晕染着的笑意，这一路的奔波，忽的就散了。
“青阳可想出去走走？”
“不想。”
街上后半段路，钱钟一直处于紧绷状态。这说明，他察觉到了周围的环境里有对她不利的危险。她愿意出街作饵，引一路跟踪的人露踪迹，却绝对不会愿意深更半夜出去作靶子，让人对付。
“那就不出去。”容铮也不勉强，偏头吩咐青霜，“你去将棋盘拿过来，我跟你们郡主下两局棋。”
棋局摆好，你来我往下了半局后，外边有打斗的声音传来。两人都没有动，待一局棋下完，外边打斗的声音总共响起三次。
第二局棋开始，容铮跟着她落下一子，“怕吗？”
“如果怕，我就不会离开京城了。”顾青阳平静道。
容铮笑了笑，“青阳以为，谁会这么迫不及待？”
顾青阳觑他一眼，落下两子后，慢慢道：“这才是京州郡，你又这样问我，除了族中的叔伯，恐怕不会有别人。就是不知道，他们是自作主张，还是与外人勾结。”
“青阳猜一猜。”容铮两指夹了枚棋子把玩。
顾青阳沉默未语。
十二年前，镇北王府才经过一场大乱。十二年后，族中的叔伯便不长记性的又卷土重来。十二年前，是受恭亲王挑唆。现在呢，又是受谁？
容铮徐徐说道：“顾勇，顾氏宗族族老之一顾永郊之子，管理着顾氏近三成的生意。你祖母最先想要牵入镇北王府的人他，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作罢。”
“顾威，在军中任万夫长，极有威望。据知，顾世子到边关时，一开始就是在他麾下，受了不少的刁难。”
“顾伍，顾氏家主之子，管理着顾氏三成的生意。但此人并无经商头脑，所管理的生意，常年处于亏损状态。顾二爷还未被你祖母牵进镇北王府前，一直受他打压。”
“与谢氏书香门弟，传承久永的嫡庶分明不同，你们顾氏是因为你的先祖同先祖皇帝打得天下，进爵分封后，才慢慢发展起来，自然而然的以镇北王府为尊，敬其为嫡。两百多年下来，顾氏儿郎拿命打拼下镇北王府今日荣耀，族中有不愤也实属正常。不过，也正是因为如此，才越发显得顾氏的底蕴不足。一荣俱荣，一损俱损的道理，大家都明白，只是当权欲蒙蔽本心，他们已经顾不得结果。”
“他们不是顾不得，而是他们认为，”顾青阳冷笑，“就算镇北王府分崩离析，他们也能东山再起。不过就是拿拼去命，再拼个两百年，镇北王府还会是镇北王府。”
“是，这就是他们现在的想法。或者说，京中许多人的想法。”容铮顿了片刻后，说道。
“顾氏宗族里的事，我不会插手。”顾青阳想了想，“我此番前去永安郡，除了给大哥送过聘礼之外，就是当好一个诱饵，将这些人引出来，由父亲来解决。”
容铮道：“或许你父亲会顾念宗族之情，并不会下死手。”
顾青阳看他一眼，忽然问道：“你也会顾念，是不是？”
容铮下棋的动作一顿，“是，我也会顾念。”
顾青阳笑了一下，莫名嘲讽。
她在期盼什么？
他若不顾念，何至于最后会走到那一步，留下她们孤儿寡母被人逼迫、追杀。
“青阳……”
“你不需要跟我解释。”顾青阳扔下棋子，宣告棋局结束，“时辰不早了，你走吧。”容铮坐着没有动，他看一眼青霜，待青霜出去后，方才开口道：“我会顾念，但不会退让。”
顾青阳掀眼。
容铮笑道：“你也不需要退让。前几日在灵隐寺，你就做得极好。”
顾青阳摇头，“不够。”
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，尽管现在她有能力保护自己，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委屈求全，却也不愿意为了他，整日的面对王氏那张脸。
她不逼他做选择，但她也绝不会为他，退后一步。
容铮将棋子一颗一颗捡起来，收回棋盒中，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知道就好。”顾青阳偏头看向外边，神色漠然。
棋子收好，容铮起身走到她面前，抬手揉揉她的脑袋，“不用每次说到这个问题，你就跟刺猬一样。以前是我不好，让你跟……受了苦。以后，不会了。”
顾青阳敛眸。
“好了，我真的该走了。”容铮弯腰，牵起她的手，将一块令牌塞到她手里。
青木令。
顾青阳瞬间抬眼看向他。
“此去永安郡危险重重，带着它，保护好自己。”容铮伸出手指，刮刮她的鼻子，“我走了。”
顾青阳低眸看着手中的令牌。
青木令，镇南王容尧秘密培养的隐卫。人数多达五万。上可入天，下可入地，隐于市集，或归于山间田野，只要手持令牌，便能召唤。
上一次她拿到这令牌，是她带着儿子逃亡到江南，躲在僻野慌林中，还是被容衍派来的杀手寻到。绝望认命之际，大哥拿出来的。大哥说是离京之时，谢行意交给他的，让他不到万不得已，不得动用。
后来，她在边关摔军御敌时，这一支五万军马，也是她手中最尖锐、最勇不可挡的尖剑。所到之处，几乎无可匹敌。
没想兜兜转转一圈，这么快，她又见到这块令牌了。
握紧青木令，顾青阳又想起了刚才他说‘你不需退让’时的笑模样。这个人，总是知道怎么让他卸下防御。
抬眼，容铮已经走远了，院中静悄悄的，唯有风过时，树叶响起的沙沙声。
“世子，谨王也在京州郡。”出了京州郡城，容铮已经是一身黑衣，同莫离两人快马加鞭，穿山绕林，一路往京城飞驰。
天亮之前，他们必须赶回京城。而距离天亮，只有不足两个时辰了。
“原因？”
“皇上让谨王到青州郡查实灾银去处和探访难民情况。”莫离道，“谨王似乎不愿意去，昨夜就从京城出发，比安平郡主还要晚一个时辰才抵达的京州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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