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6章 走火入魔
孟春月站在原处，双眼晦暗不明。
顾青阳骗她的！
她在心中嘶吼。
吼完，又有另一个声音跳了出来：顾青阳并没有说谎，她想要对付她，的确不需要任何手段，因为她是安平郡主，是一个连御花园都敢折腾的安平郡主。
可如果不是顾青阳，那又是谁？是谁想害她？
孟春月微微抬头，看向前方曲折的小路，拢在宽袖中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收紧。
小半个时辰很快过去，而顾青阳却连枫树林都还没有走完。下午的考核是在武场，顾青阳到时，武场周围已经聚了不少的学子。王华音已经回来了，正在调琴音。顾青阳在众人瞩目的目光中走过去时，王华音头也未抬。在另一架琴桌前坐下，顾青阳坐着没动。
王华音将琴音调正后抬头朝她看来，“需要我帮忙吗？”
“需要。”顾青阳不知客气为何物。
青霜将矮几上的琴起来，放到王华音跟前后，将她调好的琴抱了回来。
王华音：……
围观的众人：……
顾青阳抬手扒拉了一下琴弦，音准调得很正。偏头朝王华音灿然一笑，“王小姐果然厉害呢。”
王华音并不想理她，默默的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后，闷头调起了手中的琴弦。监考的是郑氏，也就是朱子宁的母亲。
顾青阳看到她，低着头笑了。
待王华音将琴弦调好，有人抬来了数面屏风，在武场中间围成一圈，中间也用一面屏风隔开。之后，又有人在屏风外，挂上了红蓝两面牌子。
郑氏拿了一个笔筒过来，笔筒里面放着两根竹签，竹签下分别标了红、蓝颜色。抽到签的颜色，对应挂着的牌子。
抽签也是在屏风内，不能让围观的人瞧见。
王华音当仁不让的先抽。
她抽的是蓝签。
顾青阳没有再抽，直接去了红色标牌的那边。坐在琴桌前，她突然问道：“郑夫子，确定这几面屏风能挡住外面人的窥探吗？”
“安平郡主放心，这几面屏风，都是经过特殊处理，外面的人是绝无可能看得到里面的。安平郡主若是不放心，可亲自到外边去审视。”郑氏答道。
“是得看一看，免得到时候有些人输了，又要求重考。我可是大忙人，抽不出那么多的时间陪人折腾。”顾青阳站起来，果真去到外边，绕着几面屏风走了两圈，确定看不到里面后，方才满意的走了回来，“我已经确定好了，开始吧。”
郑氏微一颔首，退了出去。
退出去前，她深看了顾青阳一眼。
“你也出去吧。”顾青阳吩咐青霜。
青霜屈膝一礼后，退到了屏风外。王华音见此，也吩咐随身的婢女退了出去。
“我们换个位置。”等了一会儿，等来青霜敲屏风的声音，顾青阳也不管王华音同意不同意，便先一步坐到了她的位置上。
王华音嗤笑一声，转身去到了她的那边。顾青阳得寸进尺，“你先弹。”
王华音又嗤笑一声，素手拔琴，弹了一曲高山流水。她的琴技极高，行云流水，激扬之时如怒马奔腾，平静处，又如朝阳初升万物复苏，林间鸟儿唧唧，溪水潺潺，悦耳动听。顾青阳听着，也忍不住要赞叹两声，不愧是王家的嫡女。
一曲了，王华音闭目，久久才缓过神来。
这一曲，弹得她畅快淋漓，是她从来没有达到过的水准。
偏头看向另一头，她嘴角微扬，眼底带着傲然之色，“安平郡主，该你了。”
“我认输。”顾青阳干脆道。
“不战言败，安平郡主也不过如此。”王华音想赢顾青阳，想证明自己，手段是不光彩了些，却也是堂堂正正想用实力赢回属于她的那一份荣光。顾青阳不战言败，主动认输，在她看来，不是因为她琴技高，而是对她的侮辱。“让你赢还不好？”顾青阳奇怪。
她弹不出王华音的水准，主动认输，只是不想浪费时间。听着王华音话语里的愤怒，顾青阳只觉莫名其妙。
“谁要你让了？”王华音冷声道。
顾青阳偏头朝她那方看一眼，越加觉得莫名其妙。
“我王华音要赢，那是凭实力赢，不是靠谁相让。”王华音的声音又冷了两分。
顾青阳恍然，半晌后，好笑道：“我认输，便是实力不如你。”
“安平郡主没有试过，怎知实力不如我？”王华音不依不饶，摆明了要让顾青阳弹完。
两人在屏风中争执，外间的人看不到里面，离得远，也听不到两人的对话。等了片刻后，皆是面面相觑。郑氏眉梢微拧，她不知道顾青阳和王华音换了位置。因此在王华音琴声响起一刻，在她误以为那是顾青阳所弹的时候，面色便不见好。如今久不见王华音动，她面色越发的沉冷了。
若说谁最不想让顾青阳赢，无疑就是她了。
朝坐在身边的赵婉晴看一眼，郑氏吩咐，“去看看怎么回事。”
赵婉晴微微点头，起身朝着武场中间走去。走了没几步，琴声忽然响了起来。
十里埋伏。
初时琴色平平。
渐渐的，琴色慢慢激昂。
号角起，风沙扬，万马崩腾，战鼓声声震人耳。
两兵相交，嘶杀声，怒吼声，交织成一片……
顾青阳一身红衣，面色沉凝，双眼冷肃，发随琴飞舞。似乎，她又回到了上一世，回到了战革铁马，冲阵杀敌的那一刻。无畏生死，只有永往直前。
有杀气渐渐从她身体中溢出。
隔在她和王华音中间的屏风有撕裂声响起，渐渐，那声音越来越响，终于，似承受不住，转瞬化为粉碎。粉碎那一刻，王华音面色一白，一口血顺着嘴角溢出，她惊骇的看着顾青阳，扶着琴桌，忍着胸腔的痛意，迅速后退。
外间。
在琴声激扬的那一瞬间开始，所有人心中的热血似被唤醒，想要往前冲，想要披革上马，扬剑杀敌！
第一块屏风破后，很快，又有撕裂声响起。
顾青阳沉浸进去了，完全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，逃不出来。身上的杀气化为内力，带着琴声，越传越远。破空声阵阵，容铮、谢行意、容劭、范琢等，全部被惊动了，迅速朝着这边赶来。
容铮面色沉肃，几步落到武场中，急步朝着中间赶来。
然，他的速度已经够快了，却依旧没有快过顾青阳。
四面八方的屏风应声而碎，又在半途全部化为粉碎。
顾青阳终于暴露在人前。
她一身红衣，一头青丝，皆无风自动。
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，只有眼前的琴。她的手指越来越快，越来越快，快到后来，只余阵阵残影。琴声也越来越激扬，越来越激扬，激扬得已经有人受不住的嘴角开始溢血。
“全部后退！”谢行意和容劭看着场中的顾青阳，又惊又骇的同时，齐声出口。
人群迅速后退。“青阳，停下来。”容铮已经靠到了顾青阳三丈外。
顾青阳听不见。
容铮面色一沉，再次朝她靠近。
走了不到三步，胸口便一疼。
这无关武功的高低，是她的杀意太甚。
手上的清心珠已经压不住她了，而花如玉教她的清心剑诀她练的时间尚短，暂还不能自动运转。
容铮又往前走了两步，猛的喷出一口血来。谢行意迅速赶至，将他拉离中心，让莫离拦住他后，也朝顾青阳靠过去。依旧是五步，便吐了血。容劭也来了，三步便败退回去。
无人能靠近她。
天大地在，此时此刻，似乎只有她一人的存在。她的神色那样坚定，那样的一往无前。
“我来吧。”花如玉深吸一口气，如临大敌的朝顾青阳一步一步走近。她走得远些，却也仅仅止步于七步处，感受到胸腔的痛意后，她果决的退出。远远的看着顾青阳身上崩腾的杀气，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好奇，只有浓浓的心惊。她曾看到过大师兄在剿灭一窝山匪，因杀戮太多，差点走火入魔时身上的杀气。
她记得，师父为他压制那些杀气，用了整整三日。
而顾青阳，她此时此刻的杀气，比她大师兄强了足足数倍有余。
琴声覆盖梨山书院，传到了更远的地方。
顾战也闻声赶来，看到顾青阳的一刻，他骇然的双眼紧缩，而后毫不犹豫的朝她冲来，“青阳，住手！”
顾青阳身体一震，慢慢的抬起头，看到顾战一刻，她眼圈一红，杀气慢慢收敛。在众人暗松一口气之时，忽然，杀气再起，且比之前又重了一倍。
父亲、父亲！
都是她的错，是她的愚蠢害死了父亲！
“青阳，住手！”顾战冲进来两丈，再不能靠近分毫。但他并没有退缩，紧咬牙交，一点一点的朝着她靠去。
“莫离。”容铮心底有无边的疼惜翻涌上来，他闭了闭眼，眼底划过一丝决然。莫离看看顾青阳，看看不能靠近的顾战，久久不动。容铮偏头看向他，双眼如淬过冰雪一样冷厉。莫离撑不住，只好不甘不愿的将怀中的瓷瓶拿了出来。容铮夺过，倒出两颗药丸塞到嘴里后，飞身朝着顾青阳而去。
他的速度极快，全然不顾那些朝他冲来的杀气。噗。
一口血喷涌出来，他身子一踉，蹬蹬往后退了两步，但下一瞬，他猛的止住脚步，再次朝着顾青阳走去，坚定而义无反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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