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村里人官本位意识很强,在张淑芹心目中,林正军当这个虚职兼职的副处级,比赚了几十万还要值得庆祝!
张淑芹念叨了半天,突然回过神来,道:“这么些吃的,咱家也吃不完啊,存又不好存,你去给你姥爷送一点去点!”
“另外和他说说,我初二不回门了,整月十五去看他!”
这也是黄淮一带农村的一个规矩,嫁出去的姑娘,初二一般要回娘家。
但有些“老姑娘”的女儿都出嫁了,也是初二女儿女婿一起回门,家里没女主人支应门户,做菜做饭是不合适的。
因此,她们可能就要择日回门了。
这当然值得理解,但可能要说一声,不能短了礼数。
“行啊!我去看看姥爷!”林正军点头道:“弄多少去啊!”
“十斤面粉,猪肉三斤,牛肉半斤吧,老人家牙口不好,吃不动。带鱼刺多,别卡住了,拿一斤!另外去看看你大舅,一家一个油条篮子!”张淑芹去切肉、分鱼,装油条。
忙活着的时候,又叹息一声,道:“给你姥爷拿再多也没用,还不是让老大媳妇顺走啊!”
“行,放心吧,我会告诉姥爷藏严实点!晓芙,你去不去啊?”林正军问道。
“去,去看看姥爷!你不是说,你小时候,他很疼你的吗?”唐晓芙笑道。
“行!那一起!”
林正军先找了一块大毛巾把提篮子蒙上,接着推出自行车,唐晓芙坐在后面,拎着提篮子。
面粉就横在前杠上,两篮子油条也用绳子绑着挂在前杠两边,俩人一起出发。
林正军有两个舅舅,说不上亲密。
大舅一家比较尖酸刻薄,林正军家这几年困难,可张淑芹宁可问二女儿借钱,也不找大哥开口。
二舅倒是实诚人,家里困难,但能帮一把还是帮林家一把,林正军和他也说不上投合,更多的是怜悯吧,一辈子土里刨食的老农民,三个儿子要结婚,已经被生活压垮了腰。
林正军结婚的时候,二舅和二舅妈都提前帮忙了,干活积极的很呢。
大舅一家也来了,倒是不敢低看林正军一眼,说了不少好听话,但干活偷奸耍滑的,净吃了。
林正军对外公的感情倒是挺深的。
林正军记得,姥爷心灵手巧,会做毛笔鸡毛掸子。当年风声不紧的时候,走街串巷卖毛笔,赚了不少钱。
他不识字,但算账很清楚,记忆力超群,一年前的账目凭脑子都记得清清楚楚的,后来封禁农贸市场,不让做生意,他意见挺大。
林正军前世一直怀疑,他的经商头脑是遗传自姥爷的基因。
他还记得,姥爷特别疼爱他。
自留地里韭菜长出来了,家里母鸡下几个鸡蛋,在山上采点木耳蘑菇,他都给林家送来点,甚至做好了送来!
姥爷家在青山公社的大张大队,在河湾大队南边八九里地的地方,林正军一阵狂蹬踏板,来到姥爷家,都累得出了一身白毛汗。
姥爷和两个舅舅已经分家了,一人住两间低矮破旧的茅草房,院子也破破烂烂的。
林正军和唐晓芙走进院子的时候,老人家正在穿着大棉袄大棉鞋,抱着个狸花猫,抽着旱烟袋,坐在火盆边烤火,房间里略微有点烟气。
见到林正军到来,外公非常惊喜,颤巍巍地起身道:“正军,晓芙,你们俩咋来了呢!”
“姥爷,来看看你!俺娘说,初二她来不了,过十五过来看你!”
林正军把提篮子放在桌子上,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烤火。
“姥爷好!”唐晓芙开心地叫了一声,也跟着坐下。
“唉,好孩子,你们还来干啥,我身体扎实呢,路上冷啊,瞧瞧,脸都冻红了,让你媳妇受这罪!快烤火!”姥爷用脚把火盆往唐晓芙身边推了推,嘴上埋怨着,心里却是暖暖的。
唐晓芙道:“早该来看您了,就是忙。”
林正军看向姥爷的眼袋锅子,道:“给我抽一口!”
“你不是不抽烟吗?”
“我尝尝啥味!”
“埋汰呢!”老爷子用袖子擦了擦烟嘴,递了过去。
“埋汰啥!”
林正军抽了一口,就剧烈地咳嗽起来,眼泪都出来了,把眼袋锅子递过去:“哎呦,辣嗓子!”
“这是生烟丝,劲儿大,能压住心里的事儿!”
姥爷接过烟袋锅子,笑了起来。
闲聊了几句,他又看向林正军带来的提篮子,道:“你们能来看我,我就很高兴了,以后千万别买东西了!拿的啥啊?”
林正军把提篮子的东西拿出来,姥爷顿时嗔怪道:“全是肉,太破费了,面粉你留下,肉和鱼你拿回家吃!”
“姥爷,不破费!这是市里领导给正军送的,家里还多着呢,根本吃不完!”唐晓芙笑道。
“市领导都给你送东西?”老爷子啧啧称奇。
林正军免不得解释一番,老爷子很高兴,道:“真是文曲星了,这待遇可真高呢!”
林正军道:“姥爷,咱中午一起吃饺子吧!”
“好啊!我还有酒呢,就是次了点,地瓜烧!”姥爷很高兴。
林正军原本是送完东西就走了,但看姥爷那苍老的模样,心说能陪一次就陪一次。
“嗐,酒不在好坏,关键是和谁一起喝!能和姥爷喝酒,我就开心!”
林正军就从菜地里薅了两颗萝卜,下了厨房一阵忙活,剁馅,唐晓芙则和面、擀面皮。
老爷子瞬间感动得眼圈通红,道:“你们俩都是秀才,还干这粗活!”
“姥爷,没事的。就当运动运动了!”唐晓芙笑道。
剁完了馅儿,三个人一起包饺子,随后饺子下锅,三个人一起吃了,林正军还陪老爷子喝了二两酒。
林正军继续陪姥爷聊天,唐晓芙则跑到里屋,把姥爷的几件脏衣服给洗了。
“哎呀!唐知青,埋汰呢,天又冷,冻手呢!你别洗了!回头我自己洗!”姥爷笑道。
“姥爷,您就让我洗一回吧!我当正军的媳妇俩月多了,还没在您跟前尽孝过呢!”唐晓芙笑道。
姥爷见拦不住,遂作罢,
临走的时候,唐晓芙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,塞给姥爷,道:“姥爷,你拿着花,买盐买油买烟丝!”
姥爷连忙推让:“闺女,这使不得,五十块啊,几年我都花不完,你留着买新衣裳!”
“姥爷,您就拿着吧,我们有钱!”
唐晓芙坚持塞到他裤兜里,提起篮子和林正军一溜烟跑了,道:“姥爷,除了买烟丝买油盐酱醋,还可以买个话匣子听戏呢!有时候那话匣子还会放正军的小说呢!”
“好好好,路上慢点!”
瞧着林正军骑上自行车带着唐晓芙走远,姥爷双眼瞬间涌出泪水,道:“孩子,长大了……”
林正军接着又去了大舅二舅家,象征性地坐了一会儿,把油条留下,唠了几句磕儿,就起身告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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