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夕这天,天空忽然变得格外阴沉,拉开窗帘,只能看见远方的山头有大片大片黑森森的乌云压着,寒风冷瑟,敲打着并不牢固的窗台,咚咚锵锵闹腾得很。
分不清是因为兴奋,还是因为这不懂事的风,纪云薇这天醒得格外早,其实她本身就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,一旦处于工作状态,不管晚上多晚休息,第二天还是能按部就班地定时起床。
反观心事不宁的杨帆帆,因为夜里睡眠状态不好,直到凌晨才堪堪睡去,这时候床帐里还有轻轻的鼾声,显然睡得正沉,门窗被风敲得那样响,也没能把她吵醒。
但纪云薇还是尽量放轻动作,先去找了条毛巾把窗户的缝隙堵上,防止风灌进来,又快速洗漱完毕,收拾好要带出门的东西后,便换上傅景时送的裙子,看了眼接近个位数的气温,又在裙子外面加了一件黄色羊羔绒大衣,裹上同色系的耳暖,整个人暖洋洋地踏入呼啸的风声中。
时间还很早,纪云薇先去食堂吃早餐。
食堂规模不大,自然也用不着太多人手,之前教她织围巾的阿姨一个人就能应付得过来,纪云薇一个人坐在寂静里,厨间时时燃着的灶火烘得空气都暖融了起来。
照例是一些简单的豆浆油条,但因为刚出炉,豆浆清甜,油条香脆,纪云薇秀秀气气地吃着,一抬头就发现阿姨没有走,立在桌子对面,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。
“和喜欢的人约会?”阿姨是过来人,哪能看不出她这点小心思,小姑娘平时就欢欢乐乐的很讨喜,今天却明显更开心,小梨涡时深时浅地嵌在颊边,叫人看了也跟着高兴。
“嗯。”纪云薇坦率地承认,又把围巾拿出来,有些紧张地指着上面漏掉几针造成的一个有点明显的缺口,“阿姨,您能帮忙把这里补上吗?”
其它地方虽然也坑坑洼洼,遮遮掩掩也勉强能看,唯独刚开始走针的那一处,漏的太过寒碜了。
“哎哟,这有点麻烦,在这头呢,得拆了整条重新补才行,时间怕是赶不及了。”眼看着女孩脸上笑意褪尽,露出一副失落的可怜模样,阿姨心下不忍,想了想又道,“要不这样,在这里绣个花样,做个标记,也显得这条围巾独一无二,小伙子瞧了肯定高兴!”
经阿姨这么一提醒,纪云薇突然有了新的想法,这条围巾虽然是她亲手织的,但其实和市面上那些价格低廉的没什么两样,甚至因为自己拙劣的手工,还远远比不上那些摆在地摊上十来块一条的围巾呢,可如果做一些特有的标记,就会完全不一样了。
她立刻从身边的提包里拿出一个发夹,拆下上面米白色的针织装饰,用剪刀小心地剪出一朵白云的形状,又拿出针线认认真真地把装饰物缝在那个缺口上。
送给他的围巾上,绣着代表她名字的白云,就像她时时刻刻陪着他一样。
啊呀!越想越不得了了!
小姑娘捧着柔软的围巾,在豆浆蒸腾的白烟里,眼瞳黑亮生动。
阿姨已经回到厨房忙开了,透过玻璃窗看来,不禁笑着感慨:“年轻真好啊。”
短暂的浮想联翩后,纪云薇也没再耽搁,抿了抿红唇,敛起不合时宜的羞涩,把围巾放回装有香水的礼盒里,和阿姨道了谢,准备提早去约定的地点等傅景时。
两人约的是九点,现在还不到八点,纪云薇便特意放慢了脚步,可傅景时定的地方离基地并不远,她走得再慢,还是在八点十分就到了。
那是一片靠近油松树林的地方,林外只有一家住户,主人很勤劳,早就热火朝天地起来干活了,门口的衣架上晾着几件半干半湿的贴身衣物,风里有淡淡的皂角香气。
一条很细的小溪从林间穿过,水流缓慢,大约是人为挖出来的,溪底的石头清晰可见,顺着蜿蜒的路段向前延伸,尽头掩在一片深灰色的浓雾里。
“小纪,这么早出门啊?”
布兰庄这种小地方,风沙很大,便也吹得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传得很快,大城市里来了一支研究团队的事,当然也早就家喻户晓了。
只不过大多数留守家庭的本地人文化水平不高,又安于现状,对此便不大关心,只要不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,谁都不会去多管闲事,可纪云薇也算是在傅景时的协助下,当了一回女英雄了,如今人气高得很,靠着一张可爱乖巧的脸,走到哪里都会被叫住聊两句。
叫住纪云薇的是一个身材匀称的长发女人,皮肤很白,笑起来让人觉得非常和气,她叫苏梦,丈夫是这片油松林的守林人,两人常年住在林子边上,丈夫每天都要进林查看,苏梦就在家里操持家务。
纪云薇原本不认识她,还是因为苏梦前两天坐吴耀的车去基地送油松种子,两人才有过一面之缘。
说来也巧,苏梦在嫁来布兰庄之前,就是苏城人,与纪云薇一见如故,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,倒是没怎么在微信上聊过天。
一方面是大家都忙,另一方面,潜意识里,纪云薇觉得苏梦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,表现得未免有些太热情了。
纪云薇软声道:“嗯,和朋友约了在这里见面呢。”
苏梦熟练地抖开手里的衣服,瞥见她大衣下精致的裙摆,意味深长地问:“是普通朋友还是男朋友?”
唔,这里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八卦。
“喵——”
纪云薇正想着该怎么回答,突然听见猫叫,左右看了看,才发现头顶的油松树上藏着一团雪色,正是前不久见过的那只白猫。
纪云薇抬头冲它打招呼:“嗨,小猫。”
那猫儿也有灵性,伸了伸爪子:“喵——”
纪云薇笑弯了眼。
苏梦顺着她的视线望去,惊讶地笑骂了一声:“我说怎么一早上找不到影儿,原来又躲树上来了!”
说着,疾步走到树下,往上方温声哄了两句,那只白猫就听话地从树上跳下来,正好跳进她的怀里。
“苏梦姐,这只猫是你养的?”小猫不动不闹的,十分乖巧,纪云薇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,毛发又柔又软,看得出来被养得很细致。
“是啊,老赵怕我一个人在家太无聊,托人从外头给我买的,纯种的买不起,就买了只杂的,越养越漂亮,脾气也越来越古怪了。”
苏梦一边说,一边把这只离家出走的猫关进屋里,返身出来时,手里多了一盘沙枣,红艳艳的,倒衬得晦暗的天色更加压抑。
“先吃点东西,你这个朋友不靠谱,哪有让女孩子等的道理。”
“是我早到了。”纪云薇下意识为傅景时解释。
苏梦一脸了然:“看来是在等男朋友了。”
纪云薇:“……”
“苏梦!苏梦!你快救救我我!”
就在这时,一道步态踉跄的人影朝这边跑来!
刘彩彩压根儿没有注意到纪云薇的存在,一把抓起苏梦还泡在水里的手,脸上满是惊恐慌张:“苏梦!你一定要救救我!我完了!我真的完了!警察!警察马上要找到我了!”
苏梦看到她这个样子,也吃了一惊,忍住手上的疼痛,皱眉: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“我也不知道!我都是照你说的去做的!你不是说一定没有问题吗!为什么警察那么快……唔!”
刚说了一半,就被苏梦捂住了嘴。
刘彩彩莫名其妙吃了一嘴的肥皂泡沫,还没来得及挣扎,就见苏梦迅速往旁边瞥了一眼,压低声音提醒:“好了,外面冷,进屋再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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