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馆布置简单，却温馨舒适，连装点餐食的盘子都颇具特色。怕纪云薇吃不饱，傅景时每样都点了一些，等小姑娘揉着吃撑的小肚子，一再表示吃不下了，他才神色如常地接过餐盘，将剩下的吃完。
他从小就很珍惜粮食，尽管长大后衣食不缺了，也没有随意浪费的习惯。
纪云薇当然不觉得傅景时寒酸，相反，她反倒特别能理解他的想法，就算是在许多人眼中，她是生于云端的公主，也并不妨碍她与心上人共情。
这般想着，纪云薇便拄着下巴笑盈盈地看他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傅景时吃饭的样子明明不算优雅，可她就是觉得特别好看，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。
傅景时没有抬头，也能知道她此刻的表情，咀嚼的速度不自觉放慢了一些，还配合地调整角度任由她打量。
纪云薇的脸皮时薄时厚，尤其是单独对着他的时候，是越来越放得开了，弯着眼睛凑近他：“傅景时，你长得真好看。”
“……”傅景时忽然庆幸，幼年时期，无论傅甜儿对他如何殴打，他都会好好保护自己这张脸。
吃饱喝足，纪云薇赖在傅景时身边往回走，风雪不侵的狭窄空间里，竟酝酿出几分睡意来，打了两声呵欠就被发现了，傅景时低头问：“困了？”
“有点。”她生物钟一向很健康，今天其实起得不算早了，但可能是因为跟他在一起，她就无端变得犯懒。
傅景时向前迈了一步，在她身前蹲下：“上来。”
咦，还有这福利？纪云薇眼睛一亮，赶紧欢欢喜喜地扑上去。
傅景时轻松站起，将她稳稳地托在后背上，沿着来时的路，不疾不徐地走着。
同样的不期而至的下雪天，同样温暖有力的后背……纪云薇握住伞柄的手指忽然收紧，恍然间竟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的错觉来。
她向上挪了挪，从他的脖颈边探出头来，想从这个角度看清他的正脸，就像许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操场，她趴在少年的背上，试图看清他的脸一样。
“乖一点。”背上的小姑娘左扭右扭，傅景时稍微施加了一点力度，将她不安分的身体固定住，“困了就睡会儿。”
纪云薇也知道这么想挺荒谬的，听话地收起不合时宜的探究心思。
的确是有些想睡觉了，她安心地靠在他背上，路边的梅花开得正好，鼻端能嗅到清冽的香气，她枕着这缕冷香，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回笼觉。
明安医院。
纪繁戴着口罩和帽子，穿着一身低调的私服，在病房门口踱步了半小时，愣是没敢再进去，想到自己和宋歌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，他都羡慕起自家小妹来了。
好歹傅景时那个人瞧着就挺有魄力，以后两人之间真遇到点不可避免的阻力，恐怕傅景时会比薇薇那精明丫头还要能顶。
而且，家里那些呼风唤雨的长辈们，又哪里真正舍得让薇薇受委屈？估计还没摆几天脸色，就巴巴地上赶着哄小姑娘开心了，到时候，哪还有什么阻力不阻力的，只要傅景时能跟傅家断绝关系，老爸估计第一个拍手叫好，毕竟傅荣恒最在乎的小儿子要是当了纪家的倒插门女婿，说出去别提多风光了。
这么一想，薇薇到底是比他聪明的。
不像他，一门心思挂在一棵树上老死，一段初恋从学生时代耗到了现在，还大有就此耗一辈子的架势，唯一感到遗憾的，病房里的女人似乎并不想给他这个耗下去的机会。
自从宋歌从拘留所出来后，病情就反复不定，他好说歹说才让她配合治疗，住进了自家医院里，可彼此之间的关系便也仅止于此，宋歌如今甚至连和他说句话的耐心都没有。
她把生死看得太轻，轻到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半点对生活的期待，除了她唯一的弟弟，纪繁很难再从宋歌的眼睛里看到作为正常人的光彩，她永远用一种戏谑的，毫无留恋的视线，看着周遭的一切。
这也是纪繁最为烦躁的一点。
但凡宋歌能撒泼耍赖跟自己吵上一架，都比这样这样黯淡无光地等待死亡要好上许多，至少，他能看到她的情绪波动，像一个真正活着的人一样，拥有正常的喜怒哀乐。
所以，纪繁思前想后，就决定每天来医院碰碰运气，万一呢……万一宋歌肯跟自己吵架了呢？
抱着这样诡异的受虐想法，纪繁摸摸鼻子，又整理了一下衣着，最后挺了挺胸膛，无声壮了壮胆，准备一鼓作气进门挑衅。
结果门自动开了，宋颂闪身出来，拿着水杯正要倒水，看到这人贼眉鼠眼的，刚要沉下脸，转念想到就是贼眉鼠眼的人给宋歌找到了最好的医疗团队，便怎么也拉不下脸了。
挣扎片刻，宋颂别别扭扭地挤兑道：“你又来做什么？欠你的人情我一定会还的，别每天跟游魂一样在这里晃荡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催命的！晦气死了！”
宋歌的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，随时都可能香消玉殒，即使早就知道这一点，纪繁仍然不能接受现实，对这些生啊死的字眼特别敏感，一听宋颂这么说，立即就炸毛了：“呸呸呸！亏你还是宋歌的亲弟弟！有你这么诅咒姐姐的吗！”
话声一落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，对视一眼，不约而同地结伴下楼，来到私人吸烟区。
宋颂背靠沙发点了支烟，点烟的动作看着并不熟练，但好歹是点上了，纪繁盯了几秒那飘着白烟的猩红烟头，喉结涩然一滚：“给我也来一根。”
宋颂挑眉：“大明星也抽烟？不怕被狗仔拍到上热搜？”
一边不客气地讽刺，一边还是掏出一根递给他。
这是傅景时惯用的那个牌子，买下了生产线，专门给他供应，谈恋爱后，傅景时就开始戒烟，厂家送来的烟反倒便宜了队里的老烟鬼们，宋颂年纪最小，却也好奇心最重，趁他们不注意就偷了几包出来。
第一次抽的时候倒没什么特殊感受，只觉得气味挺好闻，这些天守着宋歌忙前忙后，眼睁睁地看着花一样艳丽的女人在他面前一天天枯萎，恐惧和悲伤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，抽抽烟，似乎能让他获得片刻的平静。
显然，纪繁也是这样认为的，不过，比起宋颂的不熟练，纪繁抽烟的样子要娴熟许多，宋颂瞥去一眼：“看来新闻真是不能信。”
说好的全亚洲最阳光帅气的男团偶像呢？私底下根本烟酒都来啊！
纪繁听出他的嫌弃，愣了愣，笑了：“我抽烟还是跟宋歌学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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