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酒吃面的时候,元宵把炖好的猪蹄盛到汤碗里,汤上还飘着几枚红枣,用汤匙往碗底捞,捞出滚刀切块的山药,山药的口感十分软糯,几乎入口即化。
她盛了一碗山药猪蹄汤坐在餐桌边慢慢喝,因为已经吃过晚饭,所以只吃了一块肉,喝了半碗汤就吃不下去了。
倒是薛酒,吃完了一碗面,又把她剩下那半碗给吃完了。
垫了肚子,薛酒吃东西的速度也慢了下来。也有心情开始跟元宵抱怨,自己刚才吃到了辣椒籽,并真诚建议她以后不要买带辣味的干辣椒了。
元宵的表情一言难尽,看来自己当初那盘魔鬼辣的豆腐给了薛酒一个终身难忘的深刻记忆。
而这个好面子的男人硬是吃了半盘下去。也是难为他,这都产生心理阴影了。
闲聊了几句,元宵突然想起了今天上午的那通电话。
她稍微犹豫了一下,对薛酒说,“我今天接到了我妈的电话。”
薛酒吃东西的动作一滞,抬起头看她。
“她想约我见面,我暂时没有答应。”
只是暂时的,因为元宵迟早是要和她见面的,这么多年的事情,不是三言两语在电话里能说清楚的。
最重要的是,她想要弄清楚,时隔多年的寻找,究竟有什么目的。
薛酒放下筷子,也没了吃东西的心情,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,才慢慢道:“今天在宴会上我见到了一个人,她叫华欣,和你母亲长得很像。”
元宵脸上露出一抹讶异之色,听着薛酒往下说。
“我听到的消息是,华欣嫁过三次,她的第三任丈夫前阵子刚刚过世。”
至于华欣是林静月继母的身份,薛酒没有提及。
薛酒既然会这么说,就意味着他基本上能够确认,那个叫华欣的女人就是她母亲。
又听他说那个女人嫁过三次,她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她还记得,在去监狱探视她爸的时候,她爸还问她,她妈和她姐怎么样了。
那时候元宵只是说,她们不住在一起,平时不来往,所以并不清楚。
她爸当时很沉默,大概是感觉到了什么。
但是他可能永远都想不到,自己的妻子早就抛弃了小女儿,嫁给了别的男人,还连续嫁了三次。
“你说……她现在找我,是为了什么?”元宵有些迷茫,似乎想要从薛酒这里得到一个答案。
“等见了面就知道了,到时候我找人跟着你。”薛酒捏捏她的手,安慰道。
跟元宵不同,他心里更多思考的却是,华欣和隐藏在暗处,对元宵下手的人究竟有没有关系,亦或者她就是那个人?
他从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个人,而当年的容华,现在的华欣确实嫌疑非常大。
毕竟一个女人如果只是想嫁给有钱的男人,并不一定需要抛弃原来的身份,甚至做出死亡证明。
她既然抛弃了曾经的一切,又为什么现在联系元宵,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么?
现在他手上关于华欣的资料有限,只能大概猜测一番,之后还需要详细的调查才行。
这些,薛酒都没有告诉元宵。他想,哪怕她母亲再不好,她也不会希望这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。
之后几天,薛酒开始着手调查华欣,而元宵也开始忙起了店铺的设计。
相对于大刀阔斧的装修,从摆设和细节处体现店铺的风格更适合她,因为这样会相对便宜很多。
她打算把店铺设计成温馨的居家风格,除了桌椅之外,还要额外挑选吊灯,不同颜色的桌布,样子可爱的杯垫,颜色亮丽的窗帘,甚至是各种绿植。
钱虽然会少花很多,但也让她变得忙碌起来。毕竟这些东西都需要她亲自去挑选。
每天穿行在不同的店铺里,有时候坐上一个小时的公交,就为了买几个毛线玩偶。
为了装饰店面,元宵觉得她已经用完了下半辈子的艺术细胞。
忙了大半个月下来,店面的整体的效果还可以,只是这样的风格更适合年轻的女孩子,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挑选几种甜品作为店里的招牌。
厨房是最先装好的,因为之前房子租出去的时候厨房已经被改造好了,她只要把原来店铺的厨具原样搬过来就可以用了。
其实一楼的饭厅也装的差不多了,白天的时候饭厅里阳光充足,配上那些黄色绿色的小配饰,以及暖色系的桌布,和椅子上各色圆鼓鼓的靠垫,会让人觉得暖洋洋的。
晚上的时候打开吊灯,每桌上的吊灯都是不同样式的,偏黄的暖光也会让人觉得十分安心。
楼上元宵还没想好怎么装修,手上的钱也不太够,暂时就没有去管。
薛酒这些天似乎很忙,但他还抽空托人做了一块原木牌匾,上面用很幼稚的字体刻着“元家小食”四个字,据说是他小学时后留下的“真迹”。牌匾边角上还雕着零星的小花,倒是和店里的风格很般配。
听来送牌匾的师傅说,薛酒还试图落个款,但是被那位师傅拒绝了。
可能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,不想他太丢人。
元宵要在这里开店,难免要和周围邻居打交道。
能在东山路这条街上开得起店的,都是有些身家的,他们也没觉得元宵一个人忙里忙外有什么不对,闲暇时还会跑过来跟她聊聊。
尤其隔壁裁缝铺子的大师傅老朱头,六十多岁的小老头,平时店铺交给儿子和徒弟们打理,他更喜欢坐在门口晒太阳。
见隔壁元宵开门后,就没事儿就在门口看两眼。
中午太阳正暖和,老朱头吃完午饭,眯着眼哼着小曲从自家裁缝铺里出来。
走到元宵的店门口,见店门敞开着,就习惯性的往里瞅一瞅。
元宵正好端着一盘黄澄澄的饭出来,老头眯着眼嗅了嗅,闻到了一股鲜香又熟悉的螃蟹的味道。
他这人就好海鲜,可惜后来老伴搞什么养生,很少在家里做这些。偶尔跟儿子出去吃饭,还要被儿子嘱咐海鲜寒凉,老人家不能多吃等等。
总之憋屈的很。
他也馋了有一段日子了,闻到这味儿就有点走不动了。
元宵才放下盘子,就见老头在门口眼巴巴往里瞅,忍不住笑道:“朱师傅,要不要进来尝尝?”
说着还举了下盘子,盖在米饭上的秃黄油还在缓慢的往下流淌,将米粒一点点染成浓郁的金黄色。
早上薛酒跟她说,他朋友送了一箱螃蟹过来。元宵正好要来店里,干脆就让薛酒的朋友把螃蟹送来店里。
刚才没事儿的时候,她拆了几只螃蟹,用蟹膏蟹黄一起炒了一碟秃黄油。
秃黄油炒制的时候要加猪油,猪油本就香味儿重,蟹膏蟹黄入油熬制,最后加姜末去腥,香醋提味,再加上一点点盐调味,螃蟹本身剩余的腥味与猪油融合在一起,口感变得十分奇特。
喜欢的人会觉得非常香。
显然,老朱头就是特别喜欢的那种人。
他甚至都没客气地推辞一下,进了店就眼巴巴地瞅着元宵手上那盘饭。
元宵把饭给了老朱头,转身回厨房又盛了一碗。她做的那点秃黄油正好够拌两碗饭的,原本是想留给薛酒下班吃的,现在只好先让朱师傅尝个鲜了。
只需要那么一勺秃黄油,整碗的米饭都能被染上油光,每一口饭都让人满足的说不出话来。
把盘子里的饭吃的一粒都没剩下,老朱头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,朝着元宵举起大拇指,“丫头手艺不错。”
“您喜欢就行,等我开张了,还请您老来照顾生意呢。”元宵笑眯眯道,她喜欢看客人吃完饭后很满足的表情。
虽然她觉得今天这碗饭的主要功臣完全是螃蟹,然而被人夸奖了厨艺总是很开心的。
“没问题,我看我那几个徒弟中午订的餐都不如你做的好吃,等你开张了就让他们过来吃。”
至于元宵做的其他东西到底好不好吃,那不在老人家的考虑范围内。他觉得秃黄油拌饭做的好吃的人,其他菜一定做得好,这就行了。
老头还想赞美几句呢,就见他儿子脖子上挂着软尺,胳膊上还带着套袖,匆匆忙忙就跑了进来,人都没过来,先听他一声带着尾音的:“爸!”
老朱头腻歪地瞪他一眼,“多大的人了,稳重点。”
四十多岁的朱裁缝朝坐在他爸对面的元宵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,才对他爸道:“爸,华女士过来试穿衣服了,您要不要过去一趟?”
老朱头想了一下,“哦,那位林太太?”
“对,对。”
“成吧,那小元,今天可真是谢谢你的招待了,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见老朱头被儿子恭恭敬敬地扶起来,元宵笑着朝老人挥挥手。
等他们出去后,她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,华女士……
再联想到她曾经看见过她母亲进隔壁的裁缝铺子,可想而知,他们口中那个华女士到底是谁。
她究竟是为了试衣服,还是因为她不同意见面,而专门挑了这个时间过来见她?
元宵在店里坐了将近二十分钟,终于在门口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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