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咚咚咚——”
有人敲响房门。
桑念从噩梦中惊醒,揉揉眼睛:
“来了。”
她披衣下床,开门一看,愣了愣:
“宗主?”
门口站的,正是逍遥宗宗主,宋揽风。
他显然来的匆忙,衣摆上犹沾着新鲜的晨露,气味冰凉。
桑念心里一咯噔:
“是出了什么事吗?”
宋揽风柔声道:
“不必担心,什么事也没发生。”
桑念放下心里的石头,让开路,为他倒茶:
“宗主这么早过来找弟子,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弟子去办吗?”
宋揽风等她倒完茶,端起杯子小心抿了一口,轻轻放下。
“听说,你与谢沉舟……结为道侣了?”
桑念:“嗯嗯,怎么了?”
宋揽风莞尔:
“那是个好孩子,天资不错,虽不及你闻师兄性子沉稳,但他来照顾你,我很放心。”
桑念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些,心里有些奇怪,一时没接话。
屋中安静了一会儿,宋揽风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唐突,垂下眼,取出一只玉盒。
“这是我为你们补上的贺礼。”
桑念忙摆手:“不必了。”
宋揽风笑道:“是蜉蝣梦的解药,你真的不要?”
桑念一怔,旋即高兴道:
“解药找到了?!”
宋揽风微微点头,伸手想摸摸桑念的头,却被桑念不着痕迹地躲开。
他目光黯了黯,又取出一样东西:
“这只玉钗是你母亲留下的,如今,我将它赠于你,日后,你……要好好的。”
桑念刚想拒绝,他将玉钗放至桌面,仰头饮尽那杯茶:
“我走了。”
桑念忙问道:
“你去哪儿?弟子送你下楼。”
宋揽风脚步不停,背影决绝:
“我去——杀一个人。”
说罢,他消失不见。
桑念心里突突直跳,总觉得有什么事即将发生。
想了又想,她还是去找了闻不语。
闻不语早已起床,刚刚练完剑回来,见到她,很是意外。
“桑师妹?这么早,有事吗?”
桑念将刚刚宋揽风的事说了一遍。
闻不语听完,沉声问:
“师尊可有说具体地点?”
桑念:“没有,走的很急,一眨眼就不见了。”
闻不语宽慰道:
“师尊修为了得,应当不会出什么事,或许只是与别人起了冲突,我去几位长老那里打听打听,你别担心。”
桑念:“我和你一起。”
“不必了,”闻不语道,“我很快便回来。”
可他这一走,便没了后续。
桑念去长老处询问,也只道他临时有任务离开了玉京。
她站在玉京城墙上,一面等谢沉舟,一面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件事。
可一直到太阳落山,她要等的人也没回来。
谢沉舟没有。
闻不语也没有。
桑念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。
她握紧通灵石,那上面,谢沉舟的消息还停留在昨天。
很简单的三个字。
“成功了。”
他已经成功离开修罗殿,正往玉京赶。
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。
可现在,桑念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他。
她似乎又看见冥冥中那张巨网。
“不行,我不能等在这里了。”
桑念攥紧手:
“我要去找他们。”
她正要离开,城门处忽地歪歪扭扭飞来一柄灵剑。
灵剑狠狠钉入城墙,发出一声巨响。
两人从剑上滚了下来,一人一身红衣,已没了气息。
一人素衣染血,艰难从地上爬起,伤势极重。
四周不断响起尖叫。
桑念认出那是谁,飞身落到他们面前,扶起其中一人,手控制不住地发颤。
那人正是闻不语。
另一个是——
“大师兄!”
城门处,初瑶与苏雪音惊叫一声,拔腿跑来。
离得近了,苏雪音余光扫到地上那人,陡然愣住,脚下一个踉跄,险些摔倒。
初瑶及时扶住她:
“你怎么了?”
话落,她看见地上那具尸首,也失了声。
苏雪音问她:
“是我看错了吧?那好像是——”
地上,青年俊美的脸庞没有丝毫血色,连薄唇也是白的。
像张未着笔墨的纸。
那身红衣却如火。
苏雪音脚下像踩着棉花,一步步上前。
尸首犹自睁着双眼,不知临死前看见了什么,眼角一点未干的水痕,满脸不甘。
她蹲下来,像不认识他一般,看了又看。
末了,又试探着摸摸他的脸。
冰冷。
初瑶低声道:
“他是岳清兮。”
“轰”地一声,苏雪音大脑一片空白,跌坐在地。
“咳咳——”
闻不语虚弱地睁开眼,用力抓住桑念衣袖,一字一顿开口:
“谢师弟,杀了……岳清兮。”
桑念耳边响起绵长的刺响,她什么也听不清,只能看见赶来的合欢宗弟子们的嘴一张一合。
她不断摇头:
“不可能的,谢沉舟不会这样做的,不可能……”
最后一线落日沉入西山。
黄昏已至。
她望着天际那片晚霞,喃喃:
“怎么就变成……这样了呢?”
时间回到清晨。
今日是群英会结束的第十日。
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,光线不甚明亮。
结束一夜议事,宋揽风屏退左右,揉揉眉心,回到暂住的屋子。
屋中多了一个人。
听见他的脚步声,那人回头,对他微微一笑:
“宋宗主。”
宋揽风脚步一顿,反身掩门,手中青云剑直指她咽喉:
“仙门正四处抓捕你,你却自己送上门来?”
碧柯丝毫不惧,并指推开剑锋,笑道:
“我特意来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
宋揽风:“不必了,本座没兴趣听。”
碧柯:“如果是关于镜弦的呢?”
宋揽风瞳孔一缩。
碧柯上前几步,附耳低语。
宋揽风听完,脸色骤变:
“不可能!绝对不可能!”
碧柯慢悠悠道:
“宋宗主好好想想芜月临终前说过什么,她为何突然性情大变选择嫁给你?或许,她也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。”
宋揽风怔住。
芜月……
前任宗主之女,初瑶的母亲。
那个从小张扬肆意的女子一日比一日颓靡,曾在生产之时,死死抓住他的手,满脸是泪。
彼时,她已神智不清,口口声声皆是——
对不起。
她还说——
“这孩子的父亲是个恶人,他杀了镜弦。”
可再等他追问,她已撒手人寰,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婴儿。
一个生父极可能是杀死他挚爱的凶手,的婴儿。
那一晚,他抱着那个孩子,数次想动手掐断那截纤细脖颈,却都在最后一刻停下。
——那不仅是凶手的孩子,也是恩师独女唯一的孩子。
他不能杀了她。
宋揽风回想往日种种,自嘲一笑:
“竟是这样……原来是这样……”
对面,碧柯手腕翻转,手心多了一只小巧玉盒,药香弥漫。
宋揽风:“这是什么?”
碧柯:“蜉蝣梦的解药,世间仅此一份,你一直在寻,不是吗?”
宋揽风脸色再变。
碧柯微笑:
“怎么样?只要按我说的做,不仅可以报仇,还能救你亲生女儿性命,你真的不答应?”
宋揽风不语。
碧柯:“机会只有这一次,错过,可就没有了。”
宋揽风嗓音沙哑:
“你的目的是什么?”
碧柯叹气,无奈道:
“孩子执迷不悟,非要闹着离开家,我帮他清醒清醒,不过你放心,肯定对仙门没坏处。”
宋揽风沉默良久,挥袖收起玉盒,开门离开。
碧柯靠着窗棂,闲闲眺望他离开的背影,随手扯了片盆栽的叶子:
“这是给你的第一次机会。”
“千万……别让我失望呀,小沉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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