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吉神情哀伤,这个帝位,他用了半生的时间去争夺,如今,终于得到了,他却没有半点喜悦。
“怎么了?”毛乐言柔声问道。
刘吉定定地瞧着她,“你这一走,还会回来吗?”
毛乐言轻笑,“怎么会不回来?我还有些事情要办,办妥之后会回来的。”
“当真?”刘吉不相信地道。
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?”毛乐言拥抱了他一下,轻声道:“三郎,以后你是刘国的皇帝了,做事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,好好对席凌,她为你受了许多苦。”
刘吉语气有些辛酸,“嗯,无论如何,这皇宫都是你的家,你喜欢什么时候回来,就什么时候回来。”他心里知道,她这一走,即便回来,也不过只是过客,她会告别皇宫,不知道踏上什么样的人生征途。
毛乐言嗯了一声,声音有些哽咽,之前爷爷说过她只有半年的时间留在这里,但是,现在事情完了,大概她走的日子会提前。只是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死亡还是回去现代继续她的生活,不管是哪一种,她和这里的人,都要彻底告别了吧?
看着毛乐言的背影悄然而去的,天空中,月色渐渐暗淡,已经是黎明前最漆黑的时分了,漫天的星星,在此刻才显出原本晶莹璀璨的本色。
回到毛苑,已经有大夫来瞧过刘泽中了,他伤得比毛乐言预计的还要严重,陈如儿的白绫几乎穿透他的胸膛,虽不至于伤及心脏,但是因为失血过多,已经十分危险了。
毛乐言本来以为陈如儿见到刘泽中,会手下留情,而陈如儿也确实留情了,可因为攻势太猛,他一个凡人,即便是三分力气,也难以抵挡。
所以,当莫颜告知毛乐言,刘泽中可能快不行的时候,毛乐言愣住了。
大夫还没走,在偏厅里开药方子,他是京城魏元堂的大夫,外伤圣手,是莫颜专程去请回来的。
“大夫,他怎么样?”毛乐言上前低声问道。
大夫放好笔墨,抬起头正色地看着毛乐言,“这位夫人,尊夫虽没伤及心脏,但是经脉几乎尽断,加上失血过多,已经油尽灯枯了。老夫虽负圣手之名,也只能是延续他的生命约莫三天,三天之后,神仙难救了!”
毛乐言一惊,没想到这么严重。她急声问道:“真的没有办法了?”
大夫摇摇头,“至少,老夫无能为力,这些药,有止痛强心的作用,给他服下之后,他会没这么痛苦。”
毛乐言愣愣地接过药,麻木地回头递给莫颜,“快拿去煎了。”
莫颜接过药,便疾步往厨房走去。
青紫红黄在寝室里伺候刘泽中,之前四人都是陈如儿手下的人,也等同是刘泽中的人,陈如儿对不住她们,但是刘泽中却没有,所以,此刻她们也愿意留在此处,照顾刘泽中。
毛乐言走进去,对四人道:“你们下去吧,我在这里就行了。”
四人默默点头,转身出去。
刘泽中本是闭着眼睛,听到毛乐言的声音,他睁开眼看她,嘴角有一丝温暖的笑容,“你回来了!”
毛乐言坐在他身旁,从盥洗架上取下毛巾,为他轻轻擦去嘴角边的血迹,轻声问道:“你觉得如何?”
“很好!”刘泽中伸手握住她的手,放在他的脸上,闭上眼睛轻轻地舒了一口气,“小言,我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。”
多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啊!一觉醒来,她还是心脏科的毛医生,这里的一切厮杀,都未曾发生过。
刘泽中眼神有些虚无,他声音有些空洞,“小言,我看到很多人,他们全身沾满了血,并且凶神恶煞地向我索命。我杀了很多人,破碎了很多家庭,如今,也是我报应到的时候了。”
毛乐言轻责,“别胡说,你会好起来的。”
刘泽中苦笑,“我若是会好起来,那便真是老天不开眼了,像我这种杀戮这么深的人,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。”他定定地看着她,“我知道,因为杀了陈家,你恨上了我。想起那时候,你擒住我在屋顶,并且剁掉我的一根手指,我是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,甚至不惜重金请云雾楼的人去追杀你。”
毛乐言眼圈微红,心里难过起来,说起往事,总是让人感叹嘘唏的,确实,她认识他的时候,她厌恶他的狠毒,在她心里,一直黑白分明,虽然后来明知道他对她好,她却总想着他是不是别有居心。只是,即便知道又如何?她的心在他之前已经交付给了刘渐,而她,也不能容忍自己所喜欢的是这么恶毒的一个人。
刘泽中见她难过,心头便疼了起来,“好了,不说了,我最怕见到你不高兴。”
毛乐言听他这样说,心里更是难受起来,她略带哽咽的口吻道:“你先休息一下,我让人去给你熬点粥。”
刘泽中伸手拉住她,“我不休息了,我知道一旦闭上眼睛,便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
毛乐言看着他,他乌黑的眼珠静静地看着她,再没有之前的残暴嗜血,有的只是尘埃落定后的平静。毛乐言忽然想,若果从小,他不是被陈如儿灌输了那些观念,会不会也是一个纯良的青年呢?陈如儿的爱,无疑是把他推向万劫不复之地的凶器。
“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。”毛乐言轻声道,无论多么罪恶的一个人,他如今已经面临死亡,她只能用仅有的时间,却报答他对她的好。
“嗯!”他静静地道,一直拉着她的手,不愿意放松,哪怕是眼皮都要搭下来,他也不愿意休息,不舍得休息。
不过,最终还是敌不过身体的疲惫,在吃了药之后,昏昏沉沉地睡着了。
毛乐言走出庭院,今日,是个好天气,太阳虽再云层里缓慢的移动,但是,金光还是从云层的四周透下来,空气是清香而澄明的。
“主人,你也累了,休息一下吧!”莫颜上前劝道。
毛乐言坐在石栏杆上,背后依偎着石柱,看着石栏下的一株蔷薇开得正好,层层叠叠繁复的花瓣裹成好看的形状,有幽香的气息钻进鼻翼间。
三天后,刘泽中去世了,临走之前,他一直痴痴地看着毛乐言,说了一句话,“不知道,我们是否会有来生,来生,我一定会比刘渐先一步认识你。”
他握住毛乐言的手,放在脸上,企图从她的手掌心获取最后的温暖。
他几乎是笑着走的,因为,在临走的一刻,毛乐言俯下身子,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,也几乎是同时间,他的手从她的手心滑出,沉沉地垂在床榻上。
景王刘吉登基为帝,在大行皇帝出殡后,有了一次隆重的登基大典,他穿着龙袍,君临天下。
同年五月,他册封先帝的皇后为淑德皇后,后宫再无任何嫔妃。郦贵妃被册封为和贵太妃,另赐府邸居住,柳依依离开皇宫,重返飞龙门,执掌飞龙门掌门之位。
梅妃和赵振宇,离开了皇宫,消失无踪,而魔童,则发誓要寻找那个红衣女子,所以,年纪小小的他,也独自上路了。
太后痛失爱子,伤心欲绝,病倒在床。在毛小方的力保之下,毛乐言得以在这个年代产子,九月,她产下一子,难产而死,留下遗腹子,临死前托孤给刘吉和席凌。太后虽悲伤,但是因喜得嫡孙,视若珍宝,听从毛乐言的话过继在刘吉一脉,她意图追封毛乐言,被刘吉阻止了,刘吉说,她不是什么后妃,她只是渐的妻子,不必任何的追封。
“怎地还不休息?”夜凉如水,皇后端着汤水来到御书房,而刘吉,却还在灯下发呆。
“你来了!”刘吉伸手接过汤,放置在桌面上,又伸手拉着她的手,让她坐在自己身边。
“有心事?”皇后轻声问道。
“朕刚才觉得疲惫,趴在桌面上睡了一下,你猜,朕梦到谁了?”刘吉揉揉眉心,至今还在想着梦里的真假。
“谁?”皇后屏息问道。而刚才,她本也已经睡着了,也是被一个梦惊醒。
“是小言,她在梦里跟我说......”
“她已经回到了家乡!”皇后倏然一惊,接口道他,因为,她也梦到了。
刘吉愣了愣,顿时觉得心头喜不自禁,他伸手拥住皇后,感恩地道:“她没死,她回去了。”
这个夜,刘吉把毛乐言的来历娓娓道来,皇后闻言,震惊不已。
上阳殿里,太后把皇子刘柊扬接过去小住几日,扬扬面容长得十分像刘渐,太后坐在摇篮前,瞧得心酸又幸福。
“渐儿小时候,和扬扬一模一样。”太后缓缓地道,“仿佛还是昨日,他还在牙牙学语,如今......”说着便满眶的泪水。
钱嬷嬷安慰道:“不要伤心,如今,抚养小皇子长大,便是对先帝最好的交代。”
太后默默地点头,顿了一会,又苦涩地道:“哀家,错待了乐妃,她原来,是个顶好的女子。”
钱嬷嬷叹息一声,不做声了!
同年十二月,庆王府再度传出好消息,王妃有喜了。而宁妃则因为嫉恨,对王妃下毒,终被逐出王府,后得王妃仁慈,在府外另找了个地方,安置她住下,她自此便疯疯癫癫,总以为自己还是西王妃,对伺候的两名侍女颐指气使,侍女们抵受不住,纷纷离去。夜深人静之时,宁妃开始回想半生,失声痛哭起来。
第二年三月,宁妃嫁给邻居二牛为妻,二牛乃是个桐油贩子,身家虽不丰厚,但是待她极好,她每日粗布荆钗,洗衣做饭,倒也比之前幸福了许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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