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道济带着五万禁军百万粮草启程北上了,出城那日,万人空巷,大家都去一览皇子出征的丰姿,但宝珠守着老太太,却哪儿也没去。
齐氏坐在一旁,看着宝珠迅速消瘦下来的面庞,心疼道:“宝珠,你去歇一歇吧,我来守着老太太。”
宝珠却不肯:“三婶,还是让我守着吧……”
“不行,必须听我的!”齐氏最近也瘦了不少,因之前老太太曾发话叫齐氏学着理家,廖氏便以此为借口,趁着叶府兵荒马乱之际,一下子将府中诸事甩给了齐氏。
齐氏虽然能干,但初初上手,也是诸多不顺,若去与廖氏相商,廖氏便会冷嘲热讽一番,齐氏也是厌烦,便只得加倍用心,这才堪堪撑住了。
而因为老太太病的突然,之前虽说要让叶礼主事,但因为诸事未曾交割,如今仍旧是三房各管一头,如果老太太就此长眠不醒,以后也是麻烦事。
宝珠不想叫叶家再有麻烦,免得小人乘虚而入,所以十分积极地叫三叔修养身体,然后早点接手叶家的摊子,但紧赶慢赶,还是没赶上。
而宝珠预感的麻烦,很快来了。
叶家每到年末,都会对这一年的生意做一次盘点,然而今年却因为老太太要提早给叶礼交割,便将时间提前到秋末,只是没想到刚入了秋,老太太便病倒了。
发出去的讯息却不能追回,于是当前执掌叶家的叶礼便决定,年末盘点照常进行,老太太不能出席,他便代替老太太主持。
早已好起来的叶仁表面都答应的好好的,但却在临近盘点之际,日日出去同那些管事觥筹交错,收买人心之意不言而喻。
对此叶礼却也不能说什么,毕竟如今叶仁同叶义一般,都还管着事,出去同管事和掌柜们吃饭喝酒,并不出格。
“可是这样下去,也不是个事儿啊。”宝珠坐在芷兰堂中,看着神情凝重的叶礼道:“三叔,你打算怎么做?”
叶礼这些日子也不好过,他以庶子之身继承家业,家中还有两个年富力强的兄长,以前有老太太震着还没什么事,若老太太身体康健,能一点一点的将生意上的事情全部交给叶礼,那也罢了,偏偏老太太昏迷不醒,这下本来服服帖帖的管事们也纷纷不安分了,掌柜们更是开始阳奉阴违,明面上遵着叶礼,暗地里却同叶仁叶义打得火热。
好在叶礼之前负责守支,手下也有一帮忠心之人,堪堪拢住了局面,假以时日,定能妥妥当当地接下叶家。
可惜看叶仁和叶义这个模样,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叶礼好过了。
“三叔,你可是老太太明言的家主,不管老太太在于不在,这事都是板上钉钉,既然如此,你就得拿出家主的派头来,该怎么就怎么……我爹那个人,”宝珠摇了摇头,毫不避讳地道:“最好是叫他在家中老老实实地当个富家翁。”
叶礼苦笑一声,叶仁再怎么也是嫡兄,而他这个家主又未立起威势来,想要剥夺了叶仁的差事,怕不是那么容易。
宝珠完全理解三叔的难处,但要想继承叶家庞大的家业,没点魄力怎成?
这事还得三叔自己拿了主意,该怎么样便怎么样才行,若不然,任凭自家老爹这样瞎蹦跶,日后早晚有一场气好生。
宝珠本以为自家爹爹也就是拖拖后腿的能耐,没想到,这日家中盘点,他竟搬出了一个宝珠未曾料到的人,叶家的族长,本该在汾州老家的大老太爷。
大老太爷乃是叶老太爷的亲大哥,叶云珠的亲祖父,今年七十多岁,也不知是怎么保养的,仍旧身体健朗,精神矍铄,一路从汾州颠簸到了京都,竟然没有病倒,还能安然地站到了叶家盘点生意的克己堂中,倒叫宝珠吃了一惊。
只凭叶老爹那脑子,绝对想不出搬来大老太爷这一招,难道是许氏想出来的?
这可有点麻烦。
宝珠想着大老太爷此人,平时最是拘泥礼法,他大老远的从汾州来了京都,绝对不是为了探视叶老太太这么简单,只怕还要置喙叶家的家主,说不定拿着“嫡长继承家业”这个鸡毛当令箭,当堂叫三叔将家主之位让与叶老爹呢。
虽然叶老爹是宝珠的亲爹,可宝珠一点也不愿意叫他当了家主。
那样叶家绝对完了。
到时谁都可以来叶家咬一口,说不定叶老爹还会觉得自己占了便宜……
宝珠猜的没错,克己堂中,大老太爷正拄着拐杖大发雷霆:“这是谁家的规矩?一个庶出子也可以继承家业了?自古以来就没有这个道理!我叶家自有了族谱,向来是嫡子为遵,嫡长为大,若不遵这一点,不配为汾州叶氏的传人!”
“大伯,您远道而来,不知实情,请您坐下来,容侄儿慢慢说。”叶礼恭敬地道:“侄儿这家主之位,实是母亲亲口定下来的……”
“闭嘴!”大老太爷大手一挥,指着叶礼骂道:“不要跟我说你母亲!叶家三小子,你爹自小将你抱到嫡母身边,为了让你养一身正气,没想到你受着嫡支恩惠,竟然觊觎家产,哄了我那弟妹将家主许给了你。弟妹糊涂,我这个老头子还没糊涂!哼,见利忘义,狼子野心,我叶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孙!今日你将家主之位还与你兄长倒还罢了,若还执迷不悟,以后我汾州叶家,就没有你叶礼这号人!”
叶礼不料这个大伯一上来就火力十足,直接从他的出身将他一竿子打倒,又将他骂得狗血淋头,顿时气愤不已。
再看一旁静坐的叶仁,正是一脸得意,一点也不掩饰地表明着自己便是那幕后主使,叶礼顿时有些后悔,不免想起了宝珠之前的话——“我爹这个人最是欺软怕硬,你若是同他客客气气的,他还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呢,不如吓一吓他,他也就老实了。”
当时叶礼还曾怪责宝珠,不该如此非议父亲,如今他却只觉得,宝珠看的真准啊!
他没怎么正式防备的人,却用最利的宝剑,狠狠地在他的软肋上插了一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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