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道济的确是这么想的,但他直觉,若将真相说出来,父皇定然要对宝珠生出不满,于是便道:“父皇错怪儿臣了,儿臣这些年来在西北,虽相隔千里,却时常思念父皇,而今终于回到京都,儿臣已心满意足……”
皇帝听到这里,心里舒坦起来,面色也好看了很多。
“……如今儿臣已成年,再在宫中居住,不合规矩,是以还请父皇允准,许儿臣出宫建府。”
有前面那一番话的铺垫,后面这提议,皇帝总算觉得有点道理,便微微点了点头,却仍未立刻答复,只道:“朕知道了,你先回去吧。”
虽然不是明确答复,但杨道济却知道,皇帝这意思,基本就是同意了,便赶忙跪下谢了恩,态度之诚恳,叫皇帝又是一阵无言。
皇帝赐婚的旨意到了叶府的时候,宝珠在王云的药房里。
叶老太太的身体,如今是越来越差了,于是王云便应宝珠的请求留在叶府,好方便他为叶老太太诊治病情,不过他也有个要求。
“你要兰香来伺候你?”宝珠看着王云问道。
自从兰香随着宝珠回了府,便自觉地重新领了自己原来的差事,并不肯管王云的事,宝珠因赐婚之事,也没有心思问她的心意,此时听王云再提要兰香伺候的要求,宝珠便有些迟疑。
“不是伺候!”王云连忙摆手:“是打下手,打下手!帮帮忙就行,不用她端茶倒水!”
相反兰香那个小姑奶奶来了,他还得端茶倒水呢,可这他也愿意。
宝珠好笑道:“那也得她想来才行,你先帮我医治祖母吧,兰香那里,我自会去问的。”
王云讨好地笑道:“多谢叶大小姐!你家老太太的身体包在我身上,不过么……”
宝珠心里一惊,道:“怎么了?”
王云有些为难地道:“这个嘛……我就实话实说了,令祖母这身体,一来是病,二来也是上了岁数,年老体衰,又接连耗损心神,有些油尽灯枯了,虽然能保得一时,但以后若遇到一点小症候,说不定就会扛不住……”
宝珠呆了呆,好一会儿才道:“我知道了,你尽管医治吧。”
向病人家属说这样的话虽然残忍,可王云身为大夫,有些事情也是回天乏术。
见宝珠神色凄然,他叹了口气,道:“那我就去配药了。对了,你可别忘了叫兰香过来啊!”
宝珠点点头,王云这才起身干活去了。
宝珠带着梅香出了药房,就见竹香急匆匆地赶来,一见宝珠便立刻道:“姑娘,前院里来了天使,说陛下有旨,老太太叫姑娘快去前头接旨呢。”
叶家是商户,从未接过圣旨,因此天使到来,即便是沉着的齐氏也有些惊慌,偏叶家的男子们都出门在外,唯一一个官身叶青玉,也在翰林院未曾回来,齐氏便回了老太太,叫老太太拿主意。
叶老太太虽没有接过旨,却见过别人家接旨,连忙叫开库房抬出檀香桌案,她又亲自去了前院招待天使。
前来传旨的是个小太监,叫孙福喜,倒也不拿大,十分客气,见叶家老太太亲自出来了,连忙道喜:“恭喜老夫人,贺喜老夫人,敢问贵府大小姐叶宝珠可在?咱家这是奉旨来宣读圣上为叶姑娘赐婚的旨意的。”
叶老太太的心中有些复杂,欢喜是欢喜,但忧虑也是忧虑,可天使在座,她只有欢喜的份儿,便笑道:“多谢大人告知,老婆子已经叫人去唤我那孙女了,请大人稍等片刻。”
孙福喜也不催,只安然坐在上首喝茶,毕竟叶府给的红包够厚的,他偷偷看过了,一个小小的荷包,装着一百两银子的银票,这样大的封赏,叫他多等一会儿,又有何难?
更何况,出宫之前,大皇子那边还给过红封,双份打赏,他怎么也不会犯糊涂的。
不一会儿宝珠到了,只见老太太齐氏并廖氏都陪坐在花厅,而花厅上首是一个年级轻轻的小太监,宝珠却未小看,恭敬地走了进去,向那小太监行了一个万福礼,没想到那小太监却急忙站起身道:“叶姑娘不必多礼了,既然叶姑娘到了,咱家就宣读圣旨了。”
叶老太太带头,在花厅中跪了下去,齐氏廖氏也都跪了下来,姑娘里只有宝珠在场,便跪在了齐氏身后。
孙福喜看着叶家女眷井然有序的模样,比那些书香世家也不差什么,暗自点头,面上更加恭敬起来。
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叶仁长女叶氏宝珠,秉性端淑,持躬淑慎,有徽柔之质,安正之美。朕闻之甚悦,今皇长子已至适婚娶之时,特将汝许配皇长子为正妃。一切礼仪,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,择良辰完婚。布告中外,咸使闻之。钦此。”
叶老太太抑制住内心激动,叩头道:“谢陛下隆恩,吾皇万岁!万岁!万万岁!”
而她身后的廖氏齐氏也都是喜忧参半,叩头谢恩。
只有宝珠十分淡然,谢恩之后,便上前接过圣旨,就听那小太监笑道:“恭喜叶姑娘,奴才出宫时,听说大殿下已经向陛下请旨,要出宫去住,陛下已经同意了。”
宝珠心中一喜,面上却神色不动,点了点头,只道:“多谢大人。”
那孙福喜见这叶姑娘颇有些宠辱不惊之姿,心下称奇。
后头的叶老太太和齐氏廖氏也都听见了,叶老太太和齐氏都欢喜的很,只有廖氏有些嫉妒,这大姑娘嫁进皇家还不算,运气还这样好!
都说宫门深似海,一旦进宫,以后再想出来可就难了,但若是住在外面,那就不一样了。
想回家探亲又或是叫娘家人去相聚,都便宜的很。
唉,大姑娘真是好命,也不知她的金珠能不能也有这种福分……
叶老太太便要留孙福喜在叶家用饭,孙福喜却道:“多谢老夫人美意,不过咱家还要回宫复旨,不便停留,这边告辞了。”
老太太本还想从孙福喜嘴里多打听一些消息,但见孙福喜执意要走,便又叫人赏了一个红封,而且除了他,其他从人也都各自被塞了红包,人手一个,且个个都是三十两银子的银票子。
孙福喜不禁暗叹,叶家果然豪富,大殿下这王妃,娶得可真值!
师父夏冬春私下里曾对他说,相比二皇子,大皇子还是亏了。
因为二皇子的正妃,是当今炙手可热的都督程大猷之女——被封为荣安县主的程思菡。
程大猷手握重兵,那分量,可比百万银子都要重!
但现在孙福喜却不这样认为,二皇子妃的母家固然有权势,可大皇子的这位准王妃却是貌若天仙,且看那举止,比公侯之女也不差什么,怎么就比荣安县主差了?
而且,叶家还这样有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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