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搬到了玉儿的家里,静养了几天后,让玉儿用轮椅推着我去看郑巨发。
有钱人的妙处在于,即使疯了,也可以锦衣玉食,哪怕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毫无意义,但足以震撼旁观者。
郑巨发的病房——他公司的股东们对他很厚爱,包了整个一层楼——他住的地方有八百平方,分为治疗区、活动区、生活区,还有一个空中花园,有专门的医生和护理人员,有保安,有从国外请来的专家,有公司的高管轮流陪护,欧阳云锦更是不离左右。
但是,这一切奢华,只能是公司董事会对他这个大佬的一种尊重和希望,尊重他为公司作出的卓越贡献,希望他能恢复如初。对于郑巨发来说,对于一个毫无感知能力的精神病患者来说,形同虚设。
精神疾病因为病因不同分为多种类型,有的靠药物加器械可以治愈,有的靠心理疏导可以治愈,郑巨发这种,据专家给出的结论是过度焦虑引起的,经过几个疗程可以康复。
我心里明白他不是一个容易焦虑的人,他自己懂得稀释焦虑,焦虑不是引起他精神失常的主要诱因,是中了天符双魔符咒。
药物治疗对他是无效的,只能加剧他的病情。
郑巨发在活动区里专心致志地玩着一个真人大小的毛绒棕熊,一会手舞足蹈,一会沉思发呆,欧阳云锦静静地陪在身边,脸上愁云笼罩。
见我们进来,欧阳云锦抱住我痛哭:“周老师,你去哪儿啦,我到处找不到你,你救救郑总,只有你能救他啦!”
她明显地瘦了许多,精神状态也很差。她这段时间的日子肯定不好过,公司里风言风语,还要天天面对郑巨发的或癫或狂。她还能这么坚强已经不错了。
她忽然看到我坐在轮椅车里,怔了一下,惊呼:“你,你怎么了!”
玉儿怕惊吓了她,含混地说:“他生了一场大病,一直卧床不起,所以没能来看郑总,现在郑总的恢复情况怎么样?”
“很不好,一阵清醒,一阵糊涂,还有一阵会疯狂,外国的专家也一筹莫展。”欧阳云锦黯然道。
天符双魔果然毒辣,让郑巨发疯,又不让他完全疯掉,还要给他清醒的机会,这是要活活折磨死他,如果不是郑巨发身边防护森严,他清醒时怕是早就自杀了。
“这是一种来自西域的巫术所害,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,没用的,给他找个幽静的地方,让他静养吧。”我说。
欧阳云锦摇头:“这是董事会的决定,无法改变。”
“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折磨而死吗?”
“你也有法术啊,不是说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吗?周老师,你救救他吧。”
我苦涩地笑笑:“我也是被天符双魔的巫术所伤,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,根本无法破解双魔强大的魔力。”
“那怎么办?你的办法多,你快帮忙拿个主意吧,郑总再不好起来,我怕是也要疯了。”欧阳云锦的眼泪又流了出来。
“如果能把我师父司马空请来,所有的危机都能化解,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,怎么上得了峨眉山呢。”我无奈地说。
“只要有办法,我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,”欧阳云锦眼前一亮说,“我找公司的左总申请,由公司出钱出人陪你去峨眉山。”
郑巨发的事我当然不能不管,我的计划是等我恢复好了,亲自和天符双魔决一死战,我自信凭我的造诣,一定不会输给他们。
可是我看到郑巨发这种情况,怎么能不心急如焚,怎么能不心痛?我多想让他马上正常起来啊。
可是现在我沦落到这个地步,见了师父该怎么面对他呢?他又是那样一个不染世尘,过着半凡半仙生活的人,他会下山吗?我心里很是矛盾。
这时郑巨发突然向我冲了过来,一把抓住我的衣领,嘴里纠缠不清地嚷嚷道:“还我的黄金鱼,你杀死了我的宝贝儿,我打死你!我打死你!”
他边说边胡乱地对着我的脸下手,我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疼,旁边过来几个保安急忙把他给扭住了,并且很快地将他固定在一把椅子上。他的手脚被缚住,却还在手舞足蹈地咆哮不止。
玉儿心疼地把我的头抱在怀里,抚摸着我脸上的抓痕说:“疼吗?”
我挣开她的手,对一个正要给郑巨发打镇定针的医生叫喊:“不要给他打那种针,你会害死他的。”
医生诧异地看看我,又看看欧阳云锦:“欧阳小姐,他是什么人?”
“他是郑总最好的朋友,你照他的吩咐做吧?”
“对不起,我不能听他的,我是医生,我知道我该做什么,否则郑总出了事谁负责?”医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。
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郑巨发被一针扎下去,慢慢地昏睡过去,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,我痛苦地闭上了双眼。医生做的没错,他们并不知道郑巨发是被一种邪恶力量左右神志,只能按医学常识去救治,可是,他们却不知道,这种针打得多了,只能加剧郑巨发的病情,摧毁他的身体机能,对他今后的康复产生阻碍,甚至是严重的伤害。
我对欧阳云锦说:“你去把左总请来,我要亲自和他谈谈。”
左黾利比郑巨发小一岁,拥有法学博士和经济学博士双学位,他是黄金健公司上市前郑巨发高薪聘请的经济顾问,后来辞去原职加入了黄金健公司,成为郑巨发的得力干将。在公司上市时,郑巨发给了他不少股份,是公司里仅次于郑巨发的举足轻重的人物。
郑巨发请他来的时候,让我合过他的八字,他的八字里五行火旺,而郑巨发是金命,火克金,他们两个人合作,虽然左黾利对他的事业有帮助,但是他也将受制于左黾利,后势不利。我告诉他,这个人可以用,但只能用前不能用后,一旦企业进入正常轨道后要有壮士断臂的勇气请他走人。
当时郑巨发正积极运作公司上市,而左黾利既懂法律,更熟稔企业管理,也在上市公司任过董事,无疑是不二人选,郑巨发就把他留下了,并准备按我说的做,一旦公司上市,正常运转起来即予以厚报,然后帮他找个好去处请他离开公司。可是后来,公司上市后却发现越来越离不开左黾利了,郑巨发也慢慢将此事的利害关系给忘了。
左黾利很会做人,在郑巨发疯掉后,他力排众议,一掷千金,包整层病房,请最好的医生和护理,为郑巨发治疗。
在公司里赚足了仁义厚道的美名。因为郑巨发一病倒,他大权在握,有不少人已经开始议论他是否会借此机会篡权夺位,他的举动打消了所有的质疑,维护了他的权威。
当我看到郑巨发的治疗环境和条件如此优越时,也没有丝毫怀疑他是真心为郑巨发好。可是当他坐到我面前时,我相信我以前的预测没有错。
虽然我现在体虚气弱,无力施展我的异能妙法,可是我观相察人的本能反应并没有受到影响。
左黾利西装革履,身着范思哲西装,手戴一块价值不菲的江诗丹顿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国字脸剑字眉,天庭饱满,气宇轩昂,气场非常足,而且面带微笑,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值得信赖又颇具亲和力的人。
他坐在我面前,笑容可掬地说:“你好,周大师,久仰,听郑总提起过你,他对你可是非常推崇。我对大师也是仰慕已久,一直想当面请教一些人生的困惑,却因为工作上的事分不开身,每次都是失之交臂,现在终于得见真容了,没想到大师还是一位身残志坚的奇人!”
听鼓听声,听话听音,面对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你要想看清他的内心很困难,但是面对一个善谈的人,只要有心,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丰富的人生信息。
一个人无论多么善于伪装,在吃察言观色这碗饭的风水师面前,总会有掩饰不住的东西。通过左黾利的言行举止,尤其是这一番话,给了我非常重要也非常多的提示:
一、他不相信风水学,而且很蔑视从事这行的人。
二、他是一个虚伪的人,与人相处难见真心。
三、他很自大,有极强的自尊心,骨子里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。四、他很会做表面文章,有表现欲和征服欲。
五、他不安于现状,喜欢排场,喜欢高质量的生活方式。
六、他内心焦虑、患得患失,这是思虑过多的表现。
七、他外强中干,虚张声势,有摸着石头过河的心理。
我不知道他会做什么,我的心已经很累了,不会对每一个人都去用敌对的心对待。但是,我知道,目前凶险四伏,再也容不得半点闪失,所以对于遇到的每一个人,将要去做的每一件事,都须加百分百的小心。
我怕的是有人落井下石。
如果左黾利是一个落井下石的小人的话,而现在,正是他的最佳时机。他此时的表现,正在步步逼近我的判断,因为,他既然不信风水学,既然对郑巨发忠心耿耿,为什么会在百忙之中来见我?心底无私天地宽,他要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,凭他目空一切的性格,不会被已经失去依靠的欧阳云锦呼之即来。
我边观察他的表情,边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问道:“我不明白左总的所谓身残志坚是什么意思?”
他愣了一下,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反诘他。
他的反应很快:“你坐着轮椅还跑这么远的路,真是令人钦佩!”
“郑总是我的朋友,我当然要来看他,看到你们这么尽心尽力地帮他,我也放心了。”我说。
“郑总是黄金健的老板,公司的一切都是他的,为他做任何事都是我们分内的事,他现在出了事,我们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为他治疗,让他早日回到公司主持大局。”左黾利的话也滴水不露。
好,既然有他这句话,接下来的要求我就好提了。
我说:“郑总的病因不在死了三条黄金鱼,也不是现在公司面临的困境,他是被一种巫术所害,本来凭我的功力完全可以让他恢复健康,可是我也是刚死里逃生,无法与魔力强大的西域巫术相对抗,所以我想去峨眉山请我师父来救他,但是我目前行动不便,需要你的支持。”
左黾利略一迟疑,说:“周大师,我不知道你说的巫术是什么东西,我不信鬼神,再说了,郑总是一个生意人,从无树敌,谁会害他呢?我相信专家们的诊断意见,他真的是压力太大了。这个医院里来求医的精神病患者成百上千,治愈的也不计其数,我从没听说谁会用巫术看好了病,为了郑总的身体健康考虑,我不会去做任何冒险的事,你是否也受了什么刺激?”
貌似他的话无可辩驳,也貌似他一片赤诚,但是他的眼睛告诉我,他有一种得意,一种可以驾驭一切的得意,郑巨发的命运现在掌握在他的手里,他以前是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,如今那个“一人”已经废了,他是实际的权力拥有者,就像清太后慈禧,巴不得小皇帝常病病恹恹,她好永远做女皇,我想左黾利的心理一定也是这样的。我真希望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,这个小人不是我。
他把前面的话讲得有理有据,后面的话却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,在精神病医院说我受了刺激,这是把我朝精神病患者上扯。一个精神病患者如郑巨发的话,是不足信的。
我淡淡一笑说:“你不知道的事不等于不存在,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讨论巫术是一种什么东西,为了郑总的健康问题,我想你应该试着去尝试别的治疗方法。”
“别的方法我会考虑的,但是你说的巫术不可以,那是迷信的东西,我若公开信那玩意,我们这么大的公司我如何管理?别忘了,黄金健可是上市公司,如果股东们知道我们高管在搞迷信,舆论传开那还了得!”左黾利冷冷地说。
“我没让你信,只是想让你帮我去峨眉山,还有你答应我一件事,让郑总出院,给他找个清静的地方,不要让医生再给他按精神病治疗的方法治疗,等我回来,我保证会让他康复。”我说。
“我无法答应你。”左黾利一口回绝。
“为什么?”
“为了公司,为了郑总,”左黾利不耐烦地说,“我只相信科学。”
“好吧,”我作了妥协,“我自己想办法去峨眉山,你给郑总安排一个疗养院让他静养总可以吧?”
“这里的治疗条件是全国一流的,一个病人不在医院里而要去疗养院,我无法向公司董事会和广大员工交代。”
“医院里这种环境和医生用的药对他没有好处,只会让他的情况更糟糕。”
“你不是医生,你怎么知道?”
这时欧阳云锦插话道:“我知道,这段时间的治疗根本就没有任何效果,给郑总打镇定剂的间隔时间反而越来越短了。”
左黾利不屑地望了她一眼说:“哦,欧阳小姐,我忘了告诉你,公司刚作出一个决定,因为你对郑总的患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,你已经被解雇了,请你去财务部结账吧。”
“你,你无权解雇我!”欧阳云锦气愤地说。
“哦,是吗?那谁有权?郑总吗?现在你请郑总开口否决公司的决议吧。”左黾利嚣张地说。
我看出了左黾利的狼子野心,可又无法与之辩驳,因为现在毕竟是他在主持公司的工作,他滥用职权也罢,清除异己也罢,谁能奈何得了他?
我没想到左黾利在气急败坏之下,竟然解雇了欧阳云锦,如果郑巨发身边再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照顾他,后果会更加不堪设想。
我说:“郑总的病和欧阳小姐没有关系,你不要冤枉好人,再说了,如果要界定责任也得等郑总病好了,让他决定。好了,我收回刚才的话,请你也收回解雇欧阳小姐的成命吧。”
左黾利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,对欧阳云锦说:“既然周大师讲情,我也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,虽然可以暂时不解雇你,但是你不能继续留在郑总身边了,你去公司人事部报到,他们会对你的工作另行安排,以观后效,郑总这边我会派一个合适的人来照顾他。”
欧阳云锦听完他的话,哭着跑了出去。
我看着得意扬扬的左黾利,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担忧,我明白,现在我能做的不是和他斗嘴斗气,我要尽快让郑巨发清醒过来,以挽救黄金健公司的危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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