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过了一天,晁柠就收到了律师发给她更新版的婚前协议,律师告诉她已经跟对方律师对接过了并互相审核好了。
这么有效率,晁柠立即打开协议查看内容。
他们约定了不管婚前还是婚后,各自收入归各自所有,各自债务归各自承担,各自债券和存款归各自所有,各自接受的赠与或遗产归各自所有,真正做到泾渭分明。
协议用的是晁柠的模版,此前晁柠已经根据相亲那天他所表述的意思,一一落实为婚前协议上白纸黑字的条例。
但她注意到有些条例被改掉了,比如,双方共同生活期间的各项生活开支她原来写的是由双方共同承担,改为由他全部承担。
又比如,双方的任何一方可以在无理由无根据的情况下提出离婚,另一方必须无条件答应并配合办理离婚手续,在这后面新增了一条,女方在妊娠,怀孕,哺乳期间不受上一条例约束,有权利无条件拒绝离婚,男方对此不得提出任何异议。
还有,她原来写的是婚姻存续期间,双方不得以任何一方生活不检,感情出现变故(移情别恋),出轨等理由向对方提出赔偿,被改成了男方不得提赔偿,而女方有权要求赔偿。
这些条例修改后,明显有利于她。
晁柠打了个电话给律师,律师告诉她是对方主动改的,而她自然是要以自己客户的利益为上,所以不建议晁柠再改回去。
行,反正约定是一回事,但她要不要行使权利又是另一回事。
他不占她便宜,她也必不占他便宜。
晁柠打算抽个没课的工作日,去办理财产公证。
周六的晚上,易临勋和发小许洲,以及三个泛泛之交的朋友在许洲家玩德州扑克,平时工作强度大,太过激烈的球类运动他比较少碰了,万一不小心伤筋动骨的,对工作生活影响很大,所以跟朋友玩玩扑克作为消遣之一。
五个男人几瓶酒下肚,聊天也越发没个正形,泛泛之交中的其一,耳朵上戴着枚闪亮耳钉的男人,开始吹嘘起自己的泡妹事迹,有一搭没一搭地细数着,说完一个妹子便竖起一根手指,一会儿便数完了一个手掌。
“加注2W。”易临勋扔了2枚筹码出来,不知是有意无意,正巧扔在耳钉男面前。
耳钉男一愣,颇为不爽地皱了皱眉,一看易临勋正背靠椅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耳钉男歪嘴一笑,也丢了2个筹码出来。
泛泛之交中的其二哈笑一声,把手中的牌抛了出去,“我弃牌了,玩不起咯。”然后双臂交叉,跟早早就弃牌了的许洲饶有兴致地看易临勋和耳钉男最后对决。
气氛突然就肃静了起来。
泛泛之交中的其三这一局是Dealer(荷官,负责发牌的),开出了一张公共牌K,现在桌面已经有了4张公共牌,J、K、7、K。
耳钉男是小盲位,又翻看了一眼自己的底牌,K和3,此时已经他有三条了,赢面很大,运气好的话还有可能组成葫芦甚至是四条,他勾着笑挑出3个筹码,“下注3W。”
易临勋此时如果选择弃牌,输4W, 如果跟注,运气不好就是输7W。
耳钉男看着面无表情的易临勋,嘴角歪得越得意,可下一秒他的笑就僵住了,只见易临勋把面前的一垒筹码用手指轻轻一扫,筹码尽数倒塌散在桌面,他淡淡道:“All in.”
“我艹。”看热闹的泛泛之交其二不由惊呼一声。
压力来到了耳钉男这里,耳钉男一番思想挣扎,他明显感觉到这一局易临勋就是针对他的,倘若就此放弃,不但输了钱还输了面子,耳钉男嘴角抽了抽,动作粗鲁地把自己剩下的筹码也推倒,“我倒要看看你什么牌。”
Dealer开出最后一张公共牌,是10。
此时两人都已经没了筹码,直接开牌比输赢。
易临勋淡淡一笑,翻出了底牌,是一张Q和一张9。
如此从公共牌抽3张,组成了9、10、J、Q、K顺子,牌力大于耳钉男的三条。
“我艹,勋哥牛逼。”
众人看得目瞪口呆。
耳钉男脸色极其不好,许洲注意到了,忙走到耳钉男身边拍了下他肩膀,打圆场道:“没事,我们雷哥输得起,我们雷哥在夜店一晚上消费还不止这点钱呢。”
耳钉男稍微缓和了一下,但还是忍不住讽刺了一句,“勋哥今天难得有空跟我们玩,我当然要给点面子,哎对了,勋哥你不用陪你那爱奋斗的女朋友吗?”
这话一出另外两个公子哥讪笑起来,唯独许洲脸色一变,脑壳十分疼。
易临勋对他的话置之不理,冷眸看着他道:“继续?我看看你有多少面子可以给我。”
耳钉男彻底闭嘴了。
“兄弟们,时间不早了,今天就到这儿吧,改天再约哈。”许洲连忙说道。
几个人也识趣,插科打诨地附和起来,并纷纷站起身勾肩搭背撤了。
送走了三个泛泛之交,许洲回到客厅,看到易临勋也起了身,正将桌上的手机塞进裤兜。
许洲上前好声好气道:“雷哥他们不知道你已经分手了,别跟他计较啊。”
“没计较。”他平淡的口气。
许洲稍稍松了口气,他们这帮公子哥老早以前就一起玩了,易临勋有女朋友那几年经常约不到他,雷哥便吐槽易临勋被女票管得太严,加上自身是个玩咖,多少有点瞧不起。易临勋分手这事只有许洲知道,刚开始半年他也并不跟这帮人玩,也就这后面半年才玩得次数多了些,以往都是相安无事,打打牌,打打桌球,也不知道今天抽了什么风搞得这么不愉快,弄得他这个组局的人左右犯难。
“你要不爽的话,下次不叫雷哥了。”
易临勋扯了下嘴角,甩了甩手中的支票,说:“你多虑了,我怎么会跟钱过不去,下次必须叫上他。”
许洲心头那点担忧这下是彻底没了,想到刚刚那一局,他释放迟来的激动,“你TM真是绝了,幸亏不是我发牌,要不然雷哥要怀疑我跟你串通好坑他了。”
许洲越想越激动,“雷哥起码有三条在手,你TM屁都没有就敢All in,咋想的?”
“大不了就输。”易临勋云淡风轻地说。
“......”许洲一时失言,后知后觉才“靠”了一声,妈的,都是财大气粗的主儿。
易临勋叫了代驾,回家路上,他坐在后座闭目养神,一晚上赢了十几万并没让他有多高兴,反倒是雷哥那句话让他内心起伏。“爱奋斗的女朋友”,话虽讽刺意味十足,却也不失真,他不禁地想,这十几万他前女友得省吃俭用攒个半年。
如果还在一起,他万万不敢告诉她赢钱的事,否则又会是一番价值观争执,争完后一个人躲起来默默奋斗,几天不愿见他。不同于那帮公子哥的冷嘲热讽,他从来没有看不起她的努力奋斗,努力是她最优秀的品质,从偏远小镇考上名校,跟他同窗三载,他是慢慢地被她的努力勤奋所吸引从而喜欢上,他欣赏,也支持,可是她实在太固执了,甚至可以说是冥顽不化,因为过于自重而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富足的物质条件,明明他有现成的房子,她偏要外面租房子,还说要靠自己的努力在这座城市立足,天知道这有多难,他无情地说过,即便再奋斗三辈子,她也不一定追得上他的家庭。她回答,知道不可能追得上,但起码不能放弃努力,不能完全地依附他,否则她瞧不起自己。
他觉得,她终究是在象牙塔待的时间太长了,他比她早三年出社会,而她多读了三年博士,他看透了这社会复杂浮躁,可她仍是一腔热血,梦想着出人头地。有野心没问题,他愿意助她一臂之力,她却始终不肯接受,还说谁都可以,偏偏他不行。
真不知道这一年来,她是否尝到了苦头?是否懂了他是她的捷径?还那么倔吗?
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,易临勋睁眼一看,是晁柠发过来一条信息以及一个PDF。
【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,原件怎么给你?】
他动了动身子,坐直,点开PDF略略从头扫到尾,然后退出找到跟母亲施有琴的聊天界面,翻了翻聊天记录,找到一串数字,拨打了过去。
接通后,对方语气略显疑惑,问他是谁。
“是我,易临勋,我看了协议书了。”
对方嗯了一声,问他:“是不是有什么问题?”
“没有问题。”
对方顿了顿,又问他:“那怎么说?”
他放柔声音,还是想劝一劝,“你真的要跟我结婚?”
对面沉默了一下,然后他听到她轻轻地笑了声,听不出有嘲讽的意味,反倒有几分豁达,接着便听到她无谓地说:“大不了就离婚呗,我输得起。”
易临勋一怔,然后惊觉自己竟然在这一瞬莫名倍受鼓动,如果他手边有原件,他一定当即把那婚前协议给签了。
“好,等原件到我手,我就签掉。”现下签不了,他只能口头说。
“我亲自给你送过去还是邮寄给你?”
“邮寄吧,我等会儿把地址给你。”
“OK。”
挂了电话,易临勋还在回味晁柠那句话。
......我输得起。
同是女人,差别竟然这么大。
以前跟前女友略略提及了下结婚,他故意挑了个随意的时机,就是想试探一下,前女友当时表现很矛盾,一边怀有期待一边又如临大敌般忧心忡忡,一会儿说她想等拿到博士学位再考虑,一会儿又觉得还不够,应该等有了稳定的事业,这样在面对他爸妈时会比较被看得起。总之,她表达的意思就是想等到学有所成,业有所获的时候,他问不想冲动一下吗,前女友摇摇头,赤诚的目光里带几分落寞,她说,我觉得我输不起。
在一起多年,她未正式见过他父母,不是他不带她去见,而是她不愿意见,或者说她不敢,她怕得不到认可,怕一见面就被判了死|刑。
他作为家庭优越的一方,他都不在意门当户对,反而是她那么在意。
如果她能跟晁柠一样,豪气一点。
他们的结局就不同了。
可惜,人跟人,有天渊之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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