课程持续一整天,中午会安排休息,晁柠讲得差不多了,看了看时间,微笑道:“OK,我们上半场就先到这儿,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再继续,辛苦各位了。”
大家有序地散了,行政文员小余走过来跟晁柠说,“晁老师辛苦了,我带您到我们公司食堂吃午饭吧。”
晁柠欣然答应,刚刚她正想着去哪里解决吃饭,这下倒是省事了。
她跟着小余去乘电梯,此时正值饭点,乌泱泱的人等在电梯口。
小余略带歉意地说:“不好意思晁老师,现在人多,得等好一会儿了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晁柠微笑道。
她扫视了一圈,目之所及几乎都是男的,IT大公司果然男人浓度过高,显得她跟小余两个女人尤为惹人注目。
小余看着像是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,尽管穿着职业套装,画着精心描绘的妆容,但是身处男人堆里,那脸上微微的羞赧不自在到底是藏不住。
电梯到了,大家都挤了进去,电梯门口还剩一点点空间,小余犹豫着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等下一趟,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晁柠。
晁柠笑了笑,说了句“进去吧”然后大方迈了进去。
小余用自己的饭卡帮晁柠刷了饭钱,晁柠说:“谢谢你,我等下转你钱。”
小姑娘愣了下,反应过来才笑着摆摆手:“不用不用,我可以报销的,您别客气。”
晁柠笑笑,没再坚持,两人一起找了个空位坐下。
“你们公司人很多。”晁柠随口说了句。
小余单单嗯了一下就没话了,晁柠抬眸一看,见她正瞟向侧前方的方向,而脸上溢出少女般娇羞笑意。
晁柠顺着她视线看过去,看到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小伙子也朝她们这边看来,晁柠一下懂了,笑问:“男朋友啊?”
小余抿着嘴点点头,尚有点腼腆。
看得晁柠不觉莞尔,见那男生是很典型的IT男衣着打扮,她求证道,“他是程序员吧?”
“是的,他是做前端开发的,在技术八部。”小余语气中不泛几分骄傲。
晁柠品出来了,有意夸赞道:“那就是在你们公司核心部门,挺厉害的嘛。”
小余抿嘴笑,嘴上谦虚道:“算是吧。”
晁柠问:“你们有多少个技术部门呀?一个部门多少人?”
“八个部门,每个部门大约有八十多人。”
晁柠第一念头是,他要管这么多人?
“这么多。”她语气惊叹。
小余不觉有什么稀奇的,跟她解释说一个部门里包含了前端,后端,客户端,测试,算法,大数据各种工程师,像客户端还细分了Android,IOS系统的,开发还分Java,PHP等语言,所以就有这么多人了。
晁柠之前对IT公司的确不了解,以往服务的客户也多为快消行业的,今天算是长见识了。
晁柠没啥要问的了,便安静下来专心吃饭,小余也安静吃着,可没一会儿,小余像是忍不住小声说:“晁老师,感觉好多人在看你。”
“是嘛?”晁柠没留意,闻言抬起头环顾了一下,的确不止一道目光朝她的方向看来,她理解,也无所谓,她一个外人,又是一身光鲜亮丽的打扮,引人注目不稀奇。
不过在环顾四周时,她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,那人也像是有感应般抬眸朝她看了过来。
他跟几个男人坐在一起吃饭,晁柠发现平时在家不觉得他特别,可一放在男人堆里他还挺鹤立鸡群的,熟男气场盖过周围的人。
晁柠还认出了他旁边的那个小伙子,上午来听她课程的,这小伙子也是搞笑,拿手机偷偷摸摸拍她,还以为她不知道。不过也就前面十几分钟拍了下,后面就没见他再拿起手机过了。
晁柠跟他隔空对视了几秒,便淡漠地收回视线,直到吃好起身离开也没再回看一眼。
另一边。
“你们说她结婚了没有?”
石帆率先提问。
一人说:“没有吧,我刚注意到她食指和中指都戴有戒指,就无名指没戴。”
又一人瘪着嘴摇摇头,“难讲,人家喜欢戴哪个就戴哪个,也有很多已婚人士不高兴戴婚戒的。”
石帆:“我觉得结了,刚刚她朝我们这边看过来的时候,那眼神怎么说呢......毫无波澜,对,毫无波澜。”
有人不由嗤笑,“那只能怪你长得平平无奇,人家不屑一顾。”
“滚。”石帆骂了一句。
几个人笑作一团。石帆不经意瞥了一眼身旁的易临勋,突然来劲了,亢奋道:“就算我平平无奇,那老大怎么说,我们老大英俊潇洒,玉树临风,可人家照样不为所动。”
众人默。
“有没有可能......”有人沉吟了一下,迟疑地开口,该美女博士对男人不感兴趣。
话虽未说完整,可大家显然意会到了,有人已经惋惜叹气。
易临勋向来不参与他们这种八卦闲聊,不插话但也不制止,上班时间就算了,休息时间他没理由故意扫大家兴,这些程序员天天面对代码,又是单身汉,聚在一起难免会聊聊女人。
不过这次他们谈的是晁柠,他固然是不舒服的,但他却没太多心思听他们的议论,他现在满脑子回想着晁柠看他那眼神,的确就跟石帆说的一样。
无波无澜,很是淡漠。
分明是当不认识他。
他有点不高兴了。
“哎老大,你要先走了吗?”
见易临勋一直没说话,突然间站起身,大家一脸懵,不禁疑惑询问。
“嗯,我先上去了。”他说完便走了。
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休息时间。
晁柠不高兴到外面走走,她踩着高跟鞋站了一上午,脚板酸胀得很,从食堂离开后就直接上去了。
授课的会议室里有三三两两的人在,她觉得直接在那里等不方便,有公共的休息区域但人来人往的她也觉得不便,于是拜托小余帮她找个空闲的小会议室。
小会议室私密性很好,就是椅子是那种简易的模压椅,靠背低,反正没办法让人舒服地靠一靠闭眼休憩。
晁柠双肘搭在桌面上,撑着自己额头,阂上眼。
门突然被推开,晁柠有点不爽,且不说这会议室是半透明的,外面能看到里面有人,就算要进来好歹敲个门吧。
她睁开眼,见是易临勋,她不觉得惊讶,只淡淡瞧他,看他要干嘛。
“跟我来。”他在凝视她几秒后,轻声说道。
晁柠皱了皱眉,门外有人经过,好奇地侧目往里瞄。
他定定站在门口,这架势像是她不跟他走,他就不离开一样,晁柠只好拿起包,起身。
他带她走进一个办公室,晁柠猜应该是他的办公室,黑色的弧形办公桌上摆着四块大大的显示屏,看着很恢弘。
办公室靠墙的一侧摆了张皮质沙发,易临勋关好门,指了指沙发,“在这儿休息吧。”
这么舒适的环境不比那小会议室好?晁柠当然不会不知好歹。
她走到沙发坐下,柔软蓬松,坐感舒适,她满足地暗暗舒了口气。
腰背舒服了,就越发觉得脚掌疼,她索性把高跟鞋脱了,脚丫子刚要脱离鞋子,她忽然一顿,抬眸看向易临勋,表情讪讪,“我......想脱掉鞋子,可以吗?”
他睨了一眼她白皙的脚,微微勾了勾嘴角,“可以,你也可以躺下睡会儿。”
晁柠便不客气了,踢掉高跟鞋,头搁着扶手侧身躺下,双足也安放在沙发上。
易临勋放轻脚步走到办公椅坐下,目光投向屏幕看正在运行的程序,才看一会儿就心知自己心不在马,不由自主地瞥向沙发那抹身影。
不知道晁柠是假寐还是真睡着了,但她这时跟结婚那晚睡着的模样无异,娴静犹如花照水,睫毛一点颤动都没有,像是悠哉悠哉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对外界无感知或对外界完全不设防。
明明她就在眼前,他却只能看看。
不知怎的,他隐隐觉得有点憋屈。
易临勋起身去按灭了灯,又将窗帘拉下,室内顿时暗了下来。
他又回到座椅坐下,转了个向,面朝晁柠,眼神描着她的轮廓。
许洲曾调侃他这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,他当时听着那话隐隐不适,但也没有下意识想要否认、反驳,细细想来,不想否认,不就代表潜意识里的认同。
刚开始那会儿,他态度凉薄,想娶的人娶不到,那么娶谁就没那么重要了,横竖只是给父母一个交代,晁柠愿意与他协议结婚,真的出乎意料,他惊诧,到怀疑,再到满意,甚至还有无耻的窃喜,在他的设定里,结婚后,他的妻子会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。
他也没想到现实离他的设定相差甚远。
大概是晁柠是个份量感很重的人,结婚前,她不常联系他,可一旦联系每一次他最终都不得不重视。
她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让人无法敷衍对待的魅力。
她的表达,她的态度,让人不得不take it seriously。
当你认真对待她后,就没法忽视她,包括她对你的态度。
一想到她装作不认识他,面无波澜的样子,他就不爽了。
易临勋突然站起身,走到晁柠跟前,半蹲下,盯视她。
晁柠只是假寐而已,哪会真的睡着,察觉到声响,她霍然睁开眼。
易临勋猜得没错,他觉得晁柠压根就没睡着。
这会儿,两人四目相对,气氛有点诡异。
晁柠觉得他莫名其妙,眨了眨眼,不解地问:“你要干嘛?”
“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来我公司授课?”他问。
还没等晁柠回答,他又问:“为什么在食堂的时候看到我也不打个招呼?”
晁柠觉得很好笑,也确实忍不住笑出来了,这就好比一个出题人出了个考题,你正确地答出来了,他反而问你为什么答案是这样的?
易临勋蹙了蹙眉,沉下脸静静注视她。
她笑弯了眉眼,双眸柔光盈盈,他半蹲着,视线比卧着的她要高,她白皙无暇的脸上漾起的笑,倒是为这昏暗的办公室增光添彩了。
晁柠笑停后,半撑着坐了起来,垂下眸默了一会儿,才看着他微笑道:“我可是在认认真真地贯彻我们一致达成约定,你忘了吗?你说我们生活圈子尽量不要有交集,机构安排我过来这边授课,我推拒不了,只能来了,不告诉你和不跟你打招呼都是为了不节外生枝啊,难不成你想让你公司的人知道我跟你的关系?”
知道又怎么样,易临勋想道。
“就算你想,我可不想。”晁柠仍是笑盈盈的,紧接着说。
“所以就装作不认识我?”
晁柠理所当然地点点头,并说:“我以为你也会当不认识我。”
易临勋无言以对。
她抬手捋了一下头发,他注意到她戴了两枚戒指,可没有一枚是他买的婚戒。
易临勋撑了撑自己膝盖,站了起来,居高临下地看着晁柠,“我有个提议。”
“什么?”晁柠抬头看向他。
“还是不要装作不认识了。”他顿了一下,硬生生地给出理由,“太奇怪了。”
奇怪?晁柠眼神诧异,她并不觉得奇怪啊。
不过她不打算跟他探讨一下为何奇怪,而是对提议的具体落实比较感兴趣,歪着脑袋问:“那我要怎么样做呢?”
易临勋想要的很简单,她不要用那种淡漠的眼神看他就行。
可是,他要如何说出口,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。
晁柠也在想,她像是自己悟出了点什么,迟疑道:“你......”但话说了个开头,又不说了。
她猜想会不会是他并没有跟同事隐瞒跟她的关系,但因为她装不认识他,他在下属面前丢了面子。
“反正,别再对我视而不见了。”易临勋低声说道。
“OK。”
晁柠一口答应,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。
他露出个若隐若现的笑,兀自点点头,说了声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,便转身走去办公椅坐下,手握上鼠标,另一手也放上键盘,时不时敲几下。
晁柠看了他一会儿,再次躺下。
晁柠仍是没睡着,当易临勋将一张薄毯盖在她身上时,她并没有睁开眼。
原暴露在空气中的脚丫子被包裹,被抚慰,一股柔软仿佛从脚心蔓延至她心尖。
她不禁想,他所为她做的,是因为他底色就是很暖的人,还是因为她是他名义的妻子?
她很想问,又因傲娇作祟开不了口。
倘若这是他不足道矣的小关心,她去放大,心动,感激涕零,那她就完了,完蛋了。
尽管内心对他有隐秘的感觉,只要不见光,她就还是定力好,靠谱的,形婚对象。
时间感觉过得飞快,约莫半个小时,包里的手机响了。
晁柠第一时间去滑停闹铃。
她踩上鞋子,整理了下着装,又从包里拿出小镜子仔细看了看妆容,拿了一瓶喷雾对着脸喷了一下,再拿出一支口红补了补唇色,她在外很注重形象,注重淑女的修养。
好了后,她才朝好整以暇瞧她半晌的易临勋说了句“我要去上课,谢谢了。”
易临勋点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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