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蹄回荡在夜色里,因为谢家大傩的缘故,彭水城门已经打开,他们畅通无阻的出城。
出城之后前后多了两骑,举着火把照明。
马蹄奔驰着,夜风也吹的谢柔嘉回过神来。
她还没说去哪里呢。
“我要去万州。”她大声说道。
“我知道。”身前的男子说道。
谢柔嘉哦了声,但旋即又警惕。
他怎么知道?
她忍不住抬头看着身前的男子,夜风吹的他的披风鼓鼓在两边,光线昏暗,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形容。
当时在马车上她也只顾着编织草绳,没有多看这个男人,现在回想似乎已经完全记不得他什么样。
这么巧?
在山路上搭上他的车可以说巧,但在谢家大门外又搭上他的马,这就不能说巧了。
谢柔嘉环着这男子的手微微的松了下。
他是什么人?
“我是谢五爷的朋友。”
在她刚松了下的时候,前边的男子微微转头说道。
“现在解这个难题,是需要万州的杜家吧?”
对啊,他说过的,他是五叔的朋友。
还能去郁山的大宅,是不是特意去探望受伤的五叔了?
那他一定知道五叔和杜家的事。
马蹄飞扬,谢柔嘉身子被颠起,她忙伸手又抱紧了前边的人。
“是,是。”她一面大声说道,“多谢周家叔叔带我去找万州杜家。”
前边的人嗯了声没有再说话。
他的马术很好,在火把照耀下控制着马稳稳的快速的奔驰,谢柔嘉放下心来,抱紧了他的腰。
那一世五叔也有这个朋友吗?那时候他是不是也这样的帮着五叔?
可是为什么五叔最后还是孤零一身?
是因为谢家和杜家的旧怨最终还是无解吗?
想到这里她又一个激灵,坐直了身子,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身前人的腰肉。
对了,她还不知道谢家和杜家的旧怨是什么呢!到时候见了杜家该怎么说?
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。
被夜风吹的发凉的手陡然变得温暖起来,但陌生的又是男子的手的碰触也让她身子绷紧,下意识的缩手。
那只手却握住了她的手,轻轻的往前带了带,手收回离开了。
“坐好。”他说道。
算了,见了杜家的人再说,她来就是想要说服那位杜望舒能说一说旧怨的。
谢柔嘉身子放松,再次抱紧他,马越过一道沟壑,披风扬起,将身后的小姑娘完全罩住。
东平郡王握紧了手里的缰绳,心里却有些好笑。
他平生不喜欢被人亲近,想起来倒是小时候养过一只猫,那只猫总是偷偷在他身后磨爪子,动不动就挂在他的腰上,就好像现在这样。
身后那个小姑娘一双手紧紧的箍着他的腰,偶尔胡思乱想像是被惊吓的猫一般猛地伸着爪子抓他的腰。
有意思。
夜风猎猎,马蹄急促,在大路上疾驰。
而此时的谢家大宅里,谢柔嘉被赶了出去,但谢老夫人还是没有顺利的穿上衣裳。
谢老太爷握紧手里的绳子,绳子将他和谢老夫人捆在一起,他闭着眼躺着一动不动。
“父亲。”谢大夫人哭道,“我知道你舍不得母亲,可是你这样困着母亲不让她走,她也受罪啊。”
“把我的寿衣也拿来。”谢老太爷再次重复这句话,“我来谢家,是为了她来的,既然要走,那就一起走,她不在了,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。”
“你个没出息的东西!”谢存礼喊道,“你这辈子活的什么!”
“是,我是没出息的,我进了谢家的门,王家赵家都等着我风光,可我王松阳,为什么要为他们风光?我的出息为什么要别人来判定!”谢老太爷说道,闭着眼一声嗤笑,“什么谢家王家赵家,管我什么事,我只知道,我是王松阳,我是喜欢谢珊想要和谢珊一辈子都在一起的王松阳。”
谢大夫人跪地大哭,抬起头。
“父亲,那我算什么?”她嘶声喊道,拍着心口,“父亲,那我算什么?母亲不要我,连你也不要我了!你们生我做什么?你们生我做什么!好,要死,大家一起死,死谁不会啊!”
她说着就向床板子上撞去,屋子里的人尖叫声一片忙扑过去拦住。
谢老太爷终于从床上爬起来。
“阿媛。”他流泪说道,“我知道苦了你了。”
谢大夫人拉着他的衣袖大哭。
“可是,都苦啊,你母亲她也苦啊。”谢老太爷说道,“她有苦说不出啊。”
他看着谢大夫人。
“我知道你怨恨她,瞧不起她,还把她当做杀人犯。”
“阿媛,庞佩玉不是你母亲害死的啊。”
不是?
“那庞佩玉是自己跌死的啊,你母亲半点没有碰她啊。”
谢大夫人哭着没有抬头。
谢老太爷看着她的样子,带着几分绝望闭上眼。
“没人信啊。”他说道,声音里带着凄凉,“没人信啊,你母亲这辈子冤枉死了,就因为她是丹女,就因为谢家无所不能,就因为她和杜望舒情投意合,所有的错事,所有的罪过,都要她来担啊!这一辈子过的冤啊!”
他说着又爬回谢老夫人身边。
“谢珊,你这一辈子过的冤啊!你这死也不瞑目啊!你不能就这样死了啊!你快起来啊!你快起来啊!”
他伸手抓住谢老夫人用力的摇晃。
“父亲!”
“伯父!”
屋子里的人再次尖叫涌上去,乱成一团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..
谢柔嘉伸手拉下遮住自己的披风,探头向前方看去,夜色里一个城门矗立。
“周家叔叔,我来喊城门。”她大声说道。
她可以用谢柔惠的身份,经过三月三祭祀,她相信谢家大小姐的名号在巴蜀境内都很好用。
“不用。”身前的男子说道。
不用?不用什么?
谢柔嘉不解,话音刚落,他们的马已经到了城门前,而马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,竟然好似要撞门而入一般。
谢柔嘉忍不住再次揪紧了他的腰。
城门就在这时打开了,疾驰的马飞一般穿过城门,马蹄声回荡在城门洞内格外的响亮。
谢柔嘉瞪大眼,眼角的余光看到城门守卫身边站着的举着火把的一个护卫一闪而过,立刻恍然。
这个周家叔叔带了两个随从,是他们先一步叫开了城门吧。
不过,他们怎么叫开的城门?
官府的城门可不是平头百姓的家门,说让开就开了,还要层层上报,否则私开城门可是谋逆的大罪。
她的念头转过,马已经在街道上飞奔很远。
这个现在不用考虑,要紧的是找杜望舒。
“周叔叔!周叔叔!”她又揪住这男子腰里的衣衫喊道,“你知道杜家在哪里吗?”
前边的人嗯了一声。
对哦,他是五叔的朋友,也许跟着五叔来过杜家。
谢柔嘉松开手抱住他的腰,走了没多远,马儿一声嘶鸣被勒住停下。
到了?
谢柔嘉抬头看去,视线里灯火明亮,照着一座大宅上万州县衙四字清晰耀目。
县衙?
“周……”她喊道。
刚张口,身前的男子抬腿从前方一转跳下马,同时伸手将她抱下来。
“阿七。”他喊道。
一个护卫站过来。
“跟他去吧。”他说道,轻轻拍了下谢柔嘉的肩头,“杜家的人已经关在牢里了。”
这样啊,谢柔嘉心里叹口气,对他点点头跟上那位叫做阿七的随从。
如同城门一样,县衙的大门随着他们的走近打开了,两个官差恭恭敬敬的迎接。
“带路吧。”阿七说道。
两个官差便转身迈步,谢柔嘉迈进县衙的时候回头看了眼,见这位周叔叔站在原地正抬手拉起兜帽,见她看过来便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。
谢柔嘉也冲他点点头,转过身大步跟上前边引路的人。
牢房里灯火昏昏散发着腐臭味。
“小姐在这里稍等,我们把人带过来。”官差恭敬的说道,指着牢头们歇息的地方。
谢柔嘉摇摇头。
她是来求人的,还是亲自去见的好。
她抬脚跟着官差继续迈步。
小姑娘进牢房别害怕,官差心里说道,不过按照交代多余的话不能问,便老老实实的带路。
坑坑洼洼的地面,偶尔还有老鼠刺溜跑过,身后却没有传来女孩子的惊呼声。
真不怕啊?
官差回过头,见那小姑娘目不斜视神情淡然从容的迈步,似乎不是走在牢房里,而是走在大街上。
一个牢房几只老鼠有什么可怕的,大山里的晚上可是蛇虫猛兽遍布的。
谢柔嘉稳稳的跟着这官差,转过一个弯,停在了一个牢房前。
这个牢房里关着七八个男人,有老有少,此时年轻的都躺在草垫子上睡了,年长的几个则靠着墙眯着眼,神情形容都很狼狈,听到脚步声几个年长的睁开眼看过来。
其他的人则罢,其中一个老者视线落在官差后的谢柔嘉身上,神情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茫然。
她……
“杜望舒。”
他的耳边似乎有清脆的女声响起,视线模糊中一个红衣鲜亮的女孩子跳到眼前。
“杜望舒。”
她歪着头咯咯笑着看他。
“杜望舒!”官差喊道。
这声音让那老者眼神一凝恢复如常,他慢慢的站起来。
“有人找。”官差接着说道,收起严厉,陪起笑脸看向谢柔嘉,一面侧身让开,“小姐请。”
这位老者就是杜望舒啊。
谢柔嘉迈步。
“把门打开吧。”她说道。
官差瞪眼,还要进去?
“小姐,你进去的话,我们要把牢房们锁上的。”他提醒说道。
跟一群坐牢的人关在一起,多可怕啊。
谢柔嘉嗯了声,站在牢房门前,官差摇摇头依言上去打开了,看着她走进去又锁上门。
这一番动静让牢房里的人都醒过来,带着几分惊讶看着这个小姑娘。
“是咱们家的孩子吗?”
“怎么关到这边来了?不是有女牢吗?”
有睡的迷迷糊糊的人询问。
杜望舒看着谢柔嘉。
“谢大小姐,找我什么事?”他说道。
谢大小姐?
牢房里顿时安静下来。
这是,谢家的大小姐?
旋即又轰然,年轻人都站起来面带愤怒。
谢家的人竟然还敢来!
“干什么干什么!”官差敲着牢柱厉声喊道,“退后,退后,都退后。”
不过话虽然这样喊,这些人真要一拥而上,他可是救不及的。
谢柔嘉对于这些愤怒的视线视若未见,对杜望舒屈身施礼。
“杜爷爷。”谢柔嘉施礼,“我来请你去见见我祖母。”
牢房里的人再次哗然。
“滚出去!”
“谁要见谢家的人!”
更有人喊道。
谢柔嘉没有丝毫的畏惧,只是看着杜望舒。
杜望舒抬手制止众人的喧闹。
“为什么?”他问道。
“我祖母快要死了,她想要见见你。”谢柔嘉说道。
此言一出,杜望舒哈哈大笑。
“谢珊要死了?”他说道,又看向身后的家人们,“听到没,谢珊要死了!”
身后的家人们跟着轰然笑起来。
“谢珊要死了!好啊好啊!”
“只恨身在牢房,没有酒啊,要不然如此喜事,一定要大醉三日庆贺啊!”
满室的欢声笑语更有鼓掌的声在谢柔嘉前后围绕盘旋不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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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天就飞回去了,谢谢大家体谅我休假几天,还给投这么多票,这次休假的机会是大家给我的,是你们改变了我的生活,给我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,希望我能有幸一直陪你们走下去,谢谢,谢谢。
所以今天双更(*^__^*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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