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娘,您当真不去德粹宫行礼吗?”孟繁奕跟前的宫女看她只顾着逗弄白析澈,不由得担忧阿宛会怪罪下来。
昨夜孟繁奕几欲整晚未眠,如今神容憔悴,又何必去了让别人看笑话。更何况要她向那个贱人行礼,她做不到!
却说雷辛琪在德粹宫失了面子,自是气不过,将她分得的梓月宫的东西又添了些许自己的月俸这才为孟繁奕送来。
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孟繁奕瞥了一眼雷辛琪带来的东西,不解地问道。
“今日娘娘不曾去德粹宫,惹得皇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。这不,她将娘娘宫中应得的月俸悉数给了我等嫔妃们。臣妾不敢擅用,特来还给娘娘。”
闻言孟繁奕气得挥掉了雷辛琪呈上的衣物,“她当真如此?”
“是啊,如今刚刚封后就如此嚣张,只怕日后更是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啊!”
“娘娘,要不咱找皇上评评理吧——”宫女在一旁规劝道。
评理?如今这梓月宫已无异于冷宫,半个月都不见白启尘踏足。更何况此次是她以下犯上未去向皇后行礼,只怕阿宛会倒打一耙。
孟繁奕坐在椅子上,思量着日后该如何在宫内生存下去。她受点委屈不打紧,只怕日后连累澈儿让皇上不喜而错失了帝位。
见孟繁奕久久不语,雷辛琪又出言以表忠心,“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娘娘这里的。”阿宛身份比她低贱却主后宫让她实为不满,更何况今日阿宛的举动分明没将她放在眼里!
“哼,”孟繁奕冷笑了一声,“夏语嫣怕是如何都没有想到阿宛如今会取代她的后位吧!”
只是孟繁奕自己也没想到,竟是昔日夏语嫣身边的小宫女成了她最难对付的角色!
更令她心伤的是,白析澈越长大越害怕白启尘,那懦弱的性格如何能招得白启尘喜欢!
阿宛在宫内等了许久,这孟繁奕也真沉得住气,得此羞辱竟不来与她理论。这左等不到孟繁奕,却将白启尘等来了。
“如何,嫔妃们可敬重你?”
阿宛毕竟是从宫女提拔上来的,并无人知道她真实的身份,只怕有人不会将她放在眼里。
“妹妹们都挺安分守礼的,只是今日臣妾并未见到贵妃,不知是否身子抱恙,臣妾正打算一会儿去看看她呢。”
白启尘闻言便冷下了脸,“她可曾让宫人前来通报一声?”
“这倒是没有。”
“日后她若再无理,你无需顾念她贵妃的颜面!”本以为孟繁奕能改过自新,不曾竟然无动于衷。
“是。”
白启尘当下撇下了一通奏折前来看望阿宛,见到她将宫中诸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便放下了心,“朕知道你的能力,宫内诸事交于你我放心。”
见白启尘又要离开德粹宫,阿宛问道,“皇上今日来便是看其他嫔妃们有没有为难臣妾?”
“就是想来看看你,”对上阿宛那双如水的眼睛,白启尘情不自禁俯下身蜻蜓点水了一下,“还有些奏折,待朕处理完晚些再来看你。”
“臣妾恭送皇上。”
出了德粹宫,白启尘本欲朝御书房走去,走了几步却返身朝梓月宫走去。
不意白启尘会忽然到访,孟繁奕心里七上八下的,生怕白启尘提起她未去德粹宫的事情。果不其然,白启尘道,“身为妃子,难道不知向新后请安是你该遵守的礼仪吗?”
“多日未踏足梓月宫,皇上就是来训斥臣妾的?”孟繁奕觉得此时不宜向皇上露出不堪的情绪,但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。
“若你安分守己,朕能保住你今日的荣华富贵,甚至当年之事不再追究。”
“当年的事……那皇上可还记得当年在竹屋的情谊?”孟繁奕步步逼问道,那仿佛是她最后的稻草。
白启尘不耐烦地打断了她,“便是念着当日的情谊,前事朕便不与你计较了。”
“除却竹屋那次,皇上中毒的那段日子,若非臣妾悉心照料,皇上恐怕等不及父亲前来便病入膏肓了。皇上您何以对臣妾绝情至此——”
白启尘走后,梓月宫又恢复了一片死寂。静坐了许久,孟繁奕才吩咐赵统道,“本宫身子有些不舒服,你为我去请关太医来看诊。”
赵统离去不多久,便来回报,“奴才刚出了梓月宫,便见关太医从德粹宫处走来,奴才便将他请了过来。”
孟繁奕慵懒地起身,“那便请关太医入内吧。”
“参见贵妃娘娘——”关云靖行礼道。
孟繁奕一抬手,宫人们便悉数退了下去,这宫内仅剩关云靖和她两人。
“娘娘这是……”
若只是看诊那么简单,又何必遣退所有的宫人。
孟繁奕一步步走向关云靖,“本宫得的是心病,这病啊只有关太医能看——”
关云靖后退了一步,“恕微臣不懂娘娘之意。”
“当日皇上中毒之事,是关太医所为吧?”孟繁奕拢了拢鬓角,半带嘲讽道,“所以你才会一步步引导皇上发现桂离子之毒藏在香囊中。”那日关云靖能找出桂离子之毒,她便派人前去调查关云靖,果不其然让她发现了蛛丝马迹。
“为皇上及时揪出毒之根源,实乃微臣的本分。”关云靖强压住心惊,面上仍不动声色道。
“好一个本分说,”孟繁奕抚掌笑起来,“在你身边打下手的小路子已悉数告诉了本宫,那日看诊回来在御花园便见太医捡到了个香囊。那香囊的模样小路子看得真切,上面有着金色的绣龙。更何况,以桂离子下毒,除却十分懂得医理之人,又有谁能想到呢。”
“关太医与柳芙盈是青梅竹马吧,所以才想替她报仇?只可惜关太医如今怎的平息了动静,倒是一心一意服侍起德粹宫那位了。只怕柳芙盈在九泉之下也会十分失望的吧。昔日的竹马与如今的皇上都被阿宛那贱人迷了心眼……”
“贵妃娘娘到底想说什么,不如直接说来。”关云靖知道孟繁奕定是掌握着小路子的命与当时的证据,才会这般肆无忌惮说出来,是以也不再隐瞒而是问道。
“本宫不会为难你,”孟繁奕道,“本宫知道皇上若到德粹宫,阿宛定会沏安神茶与皇上。而阿宛信你,这安神茶并不出自昭应殿而是出自太医院关太医之手。本宫要你在这安神茶叶中加入藤黄,无需过量,保住皇上性命便可。”
“你放心,在皇上昏迷这段日子,本宫会以弑君的罪名将阿宛处死。皇上醒来若想追究也断追究不到你身上。”阿宛与白启尘非亲非故,孟繁奕极有自信关云靖会帮他,“关太医若不爱惜自己的性命,也得顾及你年迈的父母,这弑君可是要灭族的!”
见关云靖久久未语,孟繁奕也不着急,便道,“关太医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,本宫等太医的好消息。”
“微臣告退。”
次日,关云靖照例给阿宛请平安脉。这日请完平安脉后,关云靖想了一夜,还是将昨夜孟繁奕与他说的话悉数告诉了阿宛。
孟繁奕千算万算,只是漏算了阿宛便是柳芙盈这一层。任他背叛这宫内所有人,都不可能背叛阿宛。
“当日皇上的毒是你下的?”
关云靖点点头,“那日天意让我捡到了那块香囊,我便心机一动,在香囊中放入了桂离子。皇上那么对你,我想为你讨回公道!不曾想如今竟然被孟繁奕抓住了把柄。”
阿宛却认为或许这番可以将孟繁奕一举击垮。
“你且在此处等等,琴书,快去请皇上前来一趟。本宫有话要跟皇上商议。”
琴书依言前去,不多会白启尘便随琴书到了德粹宫。
“琴书说你有话要与朕说?”白启尘看了关云靖亦在一旁,喜得握住了阿宛的手,“你怀孕了?”
阿宛轻轻摇头,“臣妾到底是低看贵妃了。关太医,你说说吧。”
关云靖跪下道,“贵妃娘娘以微臣身边服侍的小路子家人生命相要挟,让微臣要在皇上喝的安神茶下毒,以嫁祸皇后娘娘。皇上或许不信,但微臣与小路子关系甚切,实不认看他一家因为微臣而受了贵妃娘娘的罚。”
“贵妃她果真如此?”
白启尘对孟繁奕本已不复当日的信任,闻言便蹙眉道。
“皇上,”关云靖跪下告道,“微臣虽欲救下小路子,但万不敢欺君。是以想请皇上配合微臣演一出戏——”
阿宛点点头亦道,“臣妾也想看看这贵妃是否如关太医所说那般。”
白启尘未做考虑,便点点头应了下来。
三日后,便有皇上中毒的消息传来。
孟繁奕问询当即来到德粹宫,而阿宛已经坐在床头。孟繁奕待要上前,阿宛却一把拦住了她,“皇上正在病重,旁人不宜叨扰。”
“我习得医术,自是能为皇上看视病情!”
无奈孟繁奕却不敌阿宛的力气大,她一把抓住孟繁奕的手往后推了一把,“你可有将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里?你又可有将这满室的太医放在眼里!”
阿宛故意如此说,不仅是为了激起孟繁奕的怒气,更是害怕她为皇上号脉时发现不妥之处。
“贱人!”孟繁奕好不容易稳住身形,怒斥道,“你才刚当上皇后就迫不及待要迫害皇上了!”
阿宛一掌掴向孟繁奕,“放肆!”
“你本是夏康国送入宫的宫女,只怕心如今仍然向着夏康国。这一坐上后位便迫不及待要毒害皇上,好扶植尚在襁褓的二殿下为帝,以做夏康国的傀儡。但本宫绝不会允许你这般做的!”
“贵妃真是好本事,将本宫的心事全都看了出来。”阿宛冷讽道,“本宫贵为皇后,皇上如今遭奸人下毒,本宫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,不劳贵妃费心。”
“这毒便是出在皇后的宫中,不知皇后要从何查起?”
“前日本宫新册封为后,贵妃便不将本宫放在眼里,如今血口喷人更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么!”
“那皇后可敢将德粹宫与侍卫查上一查,这宫内想必还能查出些什么来。”
言罢,孟繁奕拍了拍手,一应侍卫便从宫内而入。“给本宫仔细查查!”
“好,”阿宛点点头,复坐回白启尘身边,“既是贵妃有备而来,那便查吧。”
从侍卫一拥而入的那一刻,白启尘便知道此事关云靖所言不假。便翻身坐起,“宫内为何如此喧哗?贵妃你到此做什么?朕若是没有走错宫的话,这里是德粹宫吧?何时轮到贵妃你作威作福了?”
孟繁奕不意白启尘会如此早便醒过来,按理说应该她将阿宛处置了之后,再救醒他才是。
但当下孟繁奕知得干笑地走近白启尘,“臣妾听闻皇上中毒,这才急急忙忙前来看望皇上。”
“你就是这般来见朕?”白启尘说着掀袍下地,“这群侍卫是怎么回事?”
孟繁奕脸色变了变,只得硬着头皮道,“皇上中毒,臣妾怀疑是德粹宫内有人预行不轨,这才让人前来搜查一番。”
“混账!”白启尘朝着适才孟繁奕没有被阿宛掌掴的另一边脸挥过去,“这宫内何时竟容得你这般做主了?若朕没有及时醒过来,你是不是还要来一个先斩后奏?”
孟繁奕慌忙跪在地上,“臣妾不敢!”
“全部给朕退下,”白启尘一声令下,孟繁奕带来的侍卫们尽数离去,剩她独自跪在敞亮的德粹宫内。
“你莫不是忘了朕说过什么?再有下次朕不会放过你!”
“皇上,”孟繁奕跌坐在地上,一脸惊恐地看向白启尘,“臣妾只是太过担心皇上了,日后断不会再如此鲁莽!”
“关太医已将此事悉数告诉了朕,朕适才是佯装中毒,本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你还是让朕失望了。”
“关、云、靖!”孟繁奕狠狠地看向关云靖,这阿宛到底有何魅力,让关云靖不惜豁出性命也要维护阿宛?
既是如此,她也无需再留情,“皇上,当日皇上中毒之事乃……”
未待她说完,阿宛便从殿内拿出昔日夏语嫣留下的肚兜,抢先在孟繁奕前头道,“皇上,昔日皇后娘娘手上身亡实是体弱,而这体弱却是在孕中落下的病根。皇上请看这肚兜上暗黑色的点,是娘娘刺绣时扎伤手留下的。”阿宛故意将此事说得与夏语嫣性命攸关。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阿宛自是将苗头指向孟繁奕,“皇后娘娘向贵妃娘娘讨教的刺绣,却不料贵妃娘娘将毒藏在了针中!娘娘此前便发现端倪急急停住了刺绣,却碍于贵妃盛宠而将此事隐而不报,只求安稳地将殿下生下来。。”
“皇上,”孟繁奕尚来不及将关云靖之事说与白启尘,便连忙为自己辩解,“阿宛她是在落井下石啊皇上!你千万别被她所诓骗了!”
白启尘这才想起夏语嫣孕中确实有好一阵子萎靡不振,而孟繁奕又劣迹斑斑,他俯下身将孟繁奕的脸抬起。岁月并没有改变孟繁奕的容颜,却改变了她的心。不,或许一开始只是他没有识清她罢了。
“你到底要残害朕的几个孩子你才罢休?”白启尘的手渐渐缩紧,再放开时孟繁奕的脸蛋已经通红。
“皇上,是阿宛污蔑臣妾!”孟繁奕哭着爬到白启尘脚步,却被他一脚蹬开,此事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,“来人!将这个恶毒妇人给朕带下去!”
“皇上!皇上!”
可叹孟繁奕带了一众侍卫来,最终带走的却是自己。而自己直到最后都未能将关云靖毒害白启尘一事完整地说出来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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