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些蠢货,连作弊都不会,还敢反咬老夫一口,真是气煞老夫也!”
郑应科躺在官署竹榻上,气得已无法下地走路。
“老师,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?”
卢高阳说道:“岐国考生比北燕考生文弱许多,若真按照规章制度提举,那榜单恐怕就要被燕人给霸占了!”
“休想!”
郑应科呵道:“只要老夫活着,便是主考官,提举权永远在老夫手中,这些北燕竖子一个都别想上榜!”
“可是……三百八十五名考生,取三十名举人,您一个名额都不给北燕,会不会不太好?”
“北燕?哼!一块降地,包括那燕王小儿在内,都该沦为贱民,他们有何资格获得我岐国功名!”
郑应科老脸上尽显狠毒之色。
……
渐渐,太阳西斜。
科举考试也接近尾声。
考生们也陆陆续续交卷离席。
每上交一封答卷,李韫便会在边幅与页首写上一个同样的数字。
例如,最先交卷的便写上“一”,其次的写上“二”。
边幅往往记载着学生们的籍贯与姓名,页首则是卷子的正面。
“燕王,你不是说只监考,不插手阅卷批改么?为何还要私自添加记号?”
陪同收卷的张桐皱眉问道。
李韫笑着摆了摆手,“张大人放心,本王收完卷后便会离开,绝不会在贡院逗留半分,这后续的阅卷,提举,上榜,全全由你们三位考官负责,本王不会插手半分的。”
而且以李韫的见识,也看不懂古代文章好坏,就算求他阅卷他也不干!
“那燕王做记号是为何?”
“待会儿你就知道了。”
李韫暂且不谈,只专心标注记号。
直至最后一名考生交卷,本次乡试也落下帷幕。
李韫为试卷盖上封皮,与张桐一起来到官署,可才刚进门槛儿,便听到郑应科的驱赶:
“燕王,你进来做什么!往后三日,主考官将在这里阅卷,闲杂人等,一律不得入内!”
李韫都懒得多看这老匹夫,只将考卷放上书桌,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,对着边幅骑缝位置,一刀切了下去,将考生的姓名与试卷分割开来。
“你要干什么啊!”
郑应科失声惊呼,急得跳下竹榻。
李韫将切下来带有考生姓名的边幅揣进自己怀中,随后像洗扑克牌那般,迅速将试卷全部打乱。
“本王这么做,是为了让你们匿名阅卷,做到公平公正;
本王在每张试卷上的边幅与页眉上都标注了记号;
三位主考官只需专心阅卷,遇到好的文章提出来便是;
三日之后,本王会根据考卷页眉上的记号,拿出相应考生的姓名,从而发榜登记,列出中举的名额。”
如此一来,这老东西就不知道哪张试卷是谁写的,也就不存在徇私舞弊了。
“我们贡院自会将考生姓名糊名,用不着你这些手段,还是快将边幅拿出来吧!”
卢高阳瞪着眼睛,伸手索要。
糊名?
糊名有个屁用!
贡院里全是岐国官吏,名字糊起来就不能揭开了么?
李韫淡淡回了两个字:
“不给。”
不给就是不给。
随后不予多理会,转身便要离开。
“快给老夫拦住他!”
郑应科大声呼唤。
“看谁敢!”
宋邯一步跳进官署,作拔刀之势,杀眸怒视众人!
当场的监考,考官,门牙士卒,官差,无一人敢动弹半步!
“燕王小儿,今日!今日你若敢踏出这道门槛儿,老夫誓与你……不死不休!”
郑应科咆哮怒喝。
呵……
威胁谁呢?
李韫当即跨出了门槛,回头斜视着郑应科,冷声骂道:
“你还有几年活头,你又是个什么东西,也配与本王不死不休?苍髯老贼,枯腐朽木,生如糟粕,死如蝼蚁!”
“你!你!你!”
郑应科捂着胸口,说到第四个“你”字时,“噗”一口老血从嘴里喷出,老眼往上一翻,径直倒了下去。
“老师!”
“快啊!快去请大夫!”
官署中乱作一团。
李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,自己嘴巴何时这么厉害了,竟能将人给活活骂死。
一刻钟后。
姜雨桐提着药箱,火急火燎跑进贡院。
郑应科再怎么说也算是她的老师!
自己的老师被自己丈夫给气死了?这算是哪门子的事儿啊!
“看你干的好事!”
姜雨桐进门先瞪了一眼李韫。
李韫耸着肩膀,“我承认,当时语气是重了些,可没想到这老匹夫——”
“你还骂人家!”
“啊,不骂,不骂了……”
“出去!你们都出去!我要给老师施针,在没出来前,任何人不得打扰!”
姜雨桐只留了小轩在身旁帮忙,将其他人全都赶出了官署。
众岐国官吏聚在一团,以冰冷的目光盯着李韫,敢怒而又不敢言。
李韫却视他们如无物,只冲张桐招呼了声:
“张大人,随本王走走?”
张桐犹豫了片刻,还是低头跟了上去。
“燕王是想陷我于不义么?”
“哦?此话怎讲?”
“那么多岐国官吏,你却偏偏只召见我,岂不是明摆着让他们说我闲话么?”张桐沉声道。
“你会在意他们的闲话?”李韫反问道。
张桐是北燕道御史,相当于布政司这类封疆大吏,有什么闲话值得他去在意?
“那燕王找我做什么?”
“我想将此物交给你保管。”
李韫从怀中取出先前分割下来的考卷边幅递给张桐。
张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“燕王将考生户籍姓名交给我,就不怕我徇私舞弊?偏袒岐国考生?”
“不怕。”
知道你不会,所以才不怕。
李韫大方将边幅塞进张桐手中,意味深长说道:
“若想北燕长治久安,首先便要实现岐燕平等;
岐人与燕人,同样的肤色,同样的文字,同样的服饰,同样的官话,就该有同样的待遇,
为了一些金银俗物,而差别对待,乃小人行径,
科举取士是小,激起民愤是大,
郑应科目光短浅看不到,你,难道也看不到么?”
话毕,李韫扬长而去。
张桐沉思良久,轻轻一叹,将边幅收入囊中。
望着李韫离去的背影,愈发忧虑与担忧。
此人,无论言行举止,处世姿态,都有天子之相。
这该如何是好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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