婚礼热热闹闹结束后,可儿分别给深圳总公司和青岛生产基地去了个电话,确定两处一切运作正常,才放心和周正浩去渡蜜月,也不敢走太远,仅在周边城市的一些景点游山玩水。饶是如此,这趟蜜月之旅已算是可儿有生以来最轻松的日子了,周正浩很会照顾人,预先把一切安排妥当,可儿什么也不用操心,只管尽情吃喝玩乐就好。
青山绿水环绕,可儿惬意躺在草地上,对着湛蓝的天空感叹:“原来被人养着,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!”
躺在她身旁的周正浩支起上身,伸手轻轻拔弄着她额前柔软的绒发,“只要你愿意,分分钟有人想把你养起来。”
“好啊,好啊,”可儿笑嘻嘻,“正浩,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。”
“真的?”周正浩牢牢盯着她的眼睛。
“假的!”可儿大笑侧滚向一旁。
周正浩挫败,摊开手脚仰躺回草地上,看天上白云悠悠,过了一会儿,他试探的问:“可儿,你有没有想过,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分居下去吧,万一将来有了孩子怎么?”
可儿闭着眼睛,半天没有吱声。
周正浩失望叹一口气,一只温软的手放入他的手心,他的手指微微颤动几下,然后,紧紧握住她的手,夫妻间的第一次分歧无声无息消弥于无形。
然而,争执在两天后终是无可避免的发生了,得知首台机器下线测试失败的消息,可儿当即决定:“我马上回青岛。”挂断了电话,她才注意到周正浩阴沉的脸色,期期艾艾说:“正浩,公司那边出了点事,你看,我们是不是......”
“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?”周正浩淡淡说,“还有必要来问我吗?”
可儿小心翼翼说:“要不,你在这里多玩几天散散心,等眼前的工程完结后,我们去欧洲把没过完的蜜月补上,好不好?”
“哦——”周正浩笑着反问:“原来你还记得我们是在渡蜜月?”
可儿语塞,半晌,底气不足的低声说:“你以前答应过会支持我的工作。”
“是呀,我答应过,”周正浩怅然,“那么,你认为我应该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算是支持呢?”
可儿低头不语,,怎么说都是她理亏,结婚前丢下一大摊子事跑得无影无踪,差点忘了婚事;蜜月还没过完一半,又要扔下丈夫中途跑路,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,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。
见可儿示弱,周正浩的心又软了下去,轻轻吁一口气,尽量柔和语气:“可儿,我们现在并不缺钱,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辛苦。”
“不,”可儿断然说,“不关钱的事......”这是她的事业,她人生的尊严和依靠所在。
周正浩看着她,的确不关钱的事,他几乎忘了,杨帆在青岛,沉默站立片刻,他说:“你想走就走吧。”然后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。
可儿呆怔一下,随即快步向门的方向追去,身后,急促的手机铃音又一次响起,接通电话,里面传来高涵急切的声音:“秦总......”
爱情是浪漫的,婚姻是现实的。望着长廊上的绿萝藤,周正浩莫名奇妙的就想起了这句话,曾经偶然一次听到,觉得有一种无病呻吟的造作,体会过今时今日的心境,才发现果然是一语中的。
情到浓时,会把一切理想化,他以为自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,可以什么都包容,当浪漫爱情回归于平常烟火的婚姻生活中,体会到了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时,恍然惊觉其实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豁达。午后的阳光斜斜落入茶室,他在这里已经坐了很久,轻轻弹指,指间的香烟落下了很长一截白灰,心里只觉得茫然。
“周正浩,”一个娇柔的声音惊喜喊,“正浩,真的是你?”
周正浩抬眼,面前站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,有些面熟,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她的名字,出于礼貌,他含笑颌首:“你好!”
“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你,”女孩喜悦的目光在他脸上回来穿梭,最后落定在他无名指的婚戒上,表情忧伤:“啊,你真的结婚了?”
周正浩终于想起这个女孩是谁,他曾经的女朋友之一,有一段时间,他不停的换女朋友,十有八九根本就记不住对方的名字,模糊的印象里,似乎这个女孩性情热烈奔放,喜欢恣意妄为的生活,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一个成功的灰姑娘,嫁一只大金龟。
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,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,周正浩无意批判这个女孩的生活方式,但这一刻,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,灰姑娘从来就不是秦可儿,她不需要王子的救赎,无论何时何地,她首先选择的是自救,然后与王子平起平坐。这样的气魄,他从一开始就该明白,怎么可能以凡俗男人的标准去要求她?
周正浩按灭烟蒂,在女孩充满温情希冀的目光中站起身,礼貌欠了欠身:“是的,我结婚了,再见。”
快步走回房间,里面空空荡荡,桌面上,一个小茶杯压着一张白色便签,周正浩拿起轻薄的纸张:“正浩,公司有急事,我必须马上回去,对不起了,等工作一结束,我就回北京去找你。”
可儿看见杨帆时,他正在车间里和几名工程师热烈的讨论着,大概因为辛苦,他削瘦了很多,原本高大的身形看起来有点单薄,眼睛里红丝密布,显然是通宵熬夜的后遗症。和工程师们讨论了一阵,他拿起图纸凝神细看,眉宇紧紧蹙在一起。
突然间,他下意识的向着可儿站立的方向看去,午后斜阳的烟尘里,她的笑容宁静澄澈,他心一跳,紧蹙的眉宇不知不觉柔和平展。
“你——,”他快步迎上前:“怎么来了?”
可儿没有多做解释,扔下行李箱,问:“情况怎么样?”
杨帆回头看一眼车间里的新机器,“刚做完第二遍故障排除,还是没有找到故障源。”
可儿的目光扫过现场工作人员,每一个人脸上都有着类似的沉重表情和疲惫神态,她拿出一叠资料:“我从部件供应商那里要来了零部件组图和说明书,大家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,明天我们再一起对照资料进行第三次排查。”
所有人暂时缓了一口气,大家相继散去,杨帆替可儿拿起行李,“工厂里没有空余的宿舍了,我送你去附近的酒店吧。”
“还是去办公室吧,”可儿扬了扬手上厚厚的资料,“我拿来的是德方供应商的原始资料。”
杨帆停顿住脚步回头看她,德方供应商的原始资料虽然最为可靠,但全部是德文,而基地里精通德文尤其是这种机械专业术语的人暂时只有可儿一个。她应该是刚下飞机,满面风尘尚来不及清洗一下,眼睑下方有着劳累过后的淡淡阴影,“你需要休息。”杨帆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陈述事实。
“你也一样。”可儿拍一拍脑门,“走吧,这资料明天得给大家看呢。”
办公室的样子和原来没多大差别,只是墙角多了一张临时搭建的单人小床,这原本是可儿和杨帆共用的办公室,在她离开的那段时间,杨帆为了图方便,干脆把它办公住宿一体化了。
时间紧迫,可儿一进办公室,就马上打开了电脑,取出说明资料逐份翻译,对照她翻译的内容,杨帆用铅笔在图纸上一项项标注清楚。两个人配合得极有默契,甚至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语言,一个眼神就能清楚了解对方的想法。
时间在静谧的忙碌中悄悄溜走,饥肠辘辘的从一堆图纸和文件中抬起头时,已经是三更半夜,他们竟错过了晚饭时间。生产基地处于偏僻郊区,这种时候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吃的东西,杨帆找出几盒方便面,可儿皱眉:“你平常就吃这个?”
“能填饱肚子就行。”杨帆撕开包装纸,熟练的调好配料,再往面碗里注入开水,一系列动如行云流水般流畅。
可儿打趣:“难道这位真的是我曾经所熟悉的事事讲究、十指不沾阳春水、玉树临风的杨帆?”
杨帆大笑:“我与时俱进,昔日玉树临风,今朝老树盘根。”把一碗热汽腾腾的面条端到可儿面前,“吃吧,你要这样想,饥饿的时候,有东西吃是一件幸福的事情,再怎么不喜欢吃的东西都不会觉得难吃了。”
确实,人饿急了,就没那么多计较,两人相对坐着把各自碗里的面吃得精光,可儿抢先收拾碗筷:“你歇一会儿,总是坐享其成,我会不好意思。”
杨帆便不再和她客气,由着她去收拾。把垃圾打包拿出去扔掉后,可儿回到办公室,看见杨帆居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,倦极而眠,他的气息有些沉重,发出轻微的鼾声。她拿起一条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,连续熬夜,他的眼眶周围隐隐透着乌青,下颌冒出了胡渣,大概有段时间没有理发了,稍嫌过长的头发有点凌乱,其中一络软软搭在额前。这样静静看着他,她突然有一种想落泪的感觉,恍然间,似乎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:“我当然相信你——”,急忙甩了甩脑袋,片刻前的柔弱被甩出了脑海,她退回到自己应在的位置上。
把最后一句译文输入到电脑上,可儿乏力的径直往桌上一趴,马上昏天暗地的不醒人事了。迷迷糊糊中,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腾空抱起,然后又被轻轻放到了一个张床上,眼皮太过沉重,她用尽力气也没能睁开眼睛,含糊的喊了一声:“周正浩?”
一个温醇的声音轻柔答应:“我在这里。”
可儿安心沉睡。
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得满室生辉,可儿懒洋洋睁开眼睛,又意犹未尽的闭上,猛然,她迅速坐起,瞪大眼睛四处张望,还是那间办公室,自己坐在杨帆的单人小床上,身上盖着一条毯子,正是昨天她给杨帆盖在身上的那条毯子。
办公桌上只有她的手提电脑,昨夜还来不及收拾的图纸和资料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可儿急忙跳下床,拉开门,差点撞上外面正要敲门的杨帆。
“早,”杨帆手上捧着簇新的牙膏毛巾之类洁净用品,“正准备叫你起床呢。”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羊毛衫,袖子高高捋起,露出结实的小臂,可能刚刚洗漱过,胡渣已经被清理干净,与昨夜相比,神清气爽了很多
“现在是什么时间了?”可儿着急问。
“还早,别着急,大家才刚来到,我拿图纸给他们了,现在正看着呢,”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可儿:“你先梳洗一下吧,吃过早饭后,我们再一起去车间进行排查工作。”
从洗盥间出来,可儿看见桌面上又是两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,她一脸郁闷:“我恨方便面。”
杨帆心有戚戚:“我也是。”拿起筷子风卷残云,很深刻的说了一句话:“恨它,就要消灭它!”
又马不停蹄的忙碌了一整天,可儿带来的资料起到了关键性作用,傍晚时分,终于排查出故障源,在新机器的轰鸣声中,测试项目逐项通过,车间里刹时掌声雷动。
一派喜庆中,杨帆从欢呼的人群中悄悄退开,不知不觉踱出了工厂大门,站在门前高台阶上,他举目远眺,几乎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好好看过这扇大门外的景致了。远方的天际,火色夕阳浓艳欲滴,燃红了大半天空。可儿慢慢走到他身旁,和他并肩而立,望着西天火烧的云霞。
“以前看夕阳,念着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,仅仅觉得凄美,”杨帆说,“今天第一次发觉,原来夕阳也可以这么的壮观。”
可儿说:“是不是有一种征战沙场归来,看见残阳似血的感觉?”
“是!”
夕阳金色的余辉中,两人相视微笑。
不远处,周正浩望着这唯美的画面,想起了多年前,如水月色下同样唯美的另一幅画面。一直以来,总觉得自己和可儿之间似乎缺少了点什么,却又想不透到底是什么,现在他终于明白,他们之间没有这种不可言传、只可体会的默契,所以,可儿与杨帆在画中,他是画外多余的那个人,和他在一起的时候,她的眼眸中从来没有过如此璀璨的光辉。
周正浩后悔自己来了这一趟,考虑是不是应该转身无声无息离去。
“正浩——”可儿却看见了他,连奔带跑冲到他面前,一迭声问:“你怎么来了,什么时候来的,怎么不给我电话......”
看她一脸喜悦的笑容,周正浩心底浮起些许暖意,抬手替她抚平鬓边的碎发,“我昨夜就来了,基地这边不让外人入内,你的电话又打不通。”
“打不通?不可能呀,我没关机。”掏出手机一看,原来手机电池耗尽自动关机了,可儿不好意思的笑:“嘿嘿,太忙了,没注意到,我现在陪你去酒店订房间,好不好?”
“你们公司的事情解决了吗?”周正浩向工厂大门望去,杨帆遥遥冲他挥手打了个招呼后,旋即,身影没入工厂大门。
“暂时没什么大问题了,有杨帆在这儿顶着就行。”可儿自然而然抱住周正浩的手臂摇了摇,“走吧。”
心中的喜悦仿佛水波一样,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,他拉起可儿的手怜惜问:“工厂宿舍很简陋吧,会不会住不惯?”
可儿随口回答:“哪里还有空余的宿舍,我昨夜在办公室里窝了一宿。”
“哪杨帆呢,怎么不让他腾个宿舍给你?”
“他还不一样窝在办公室里过夜。”
周正浩脚步一滞,可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,急忙解释: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,你别误会。”
周正浩看她一眼,平静说:“我什么都没想,更没有误会。”
新机械赶在五月份的黄金旺销季节正式上市,一切如可儿和孟涛所预测的那样,新产品全面取代了旧产品,第一批产品甫一上市,迅速被抢购一空;第二批、第三批产品尚在生产线上的时候,就已经被全部预定;全国各处营销点一片利好消息。
一方面为了品牌造势,另一方面为了给两家公司的后续合作奠定基础,承邺企业和博锐企业在深圳共同举办了一场大型庆功会。
周正浩看着电视屏幕里杨帆和可儿并肩站在主席台上致祝酒词。“我不会做任何男人背后的女人,爱一个人,我就要和他并驾齐驱、并肩而立。”这是可儿曾经说过的话,讽刺的是,她想要为之并肩而立的男人,从来就不是他这个做丈夫的男人。
发小严少平打来电话:“在干嘛呢?”
周正浩漫不经心说:“看电视。”
“不会吧?”严少平怪叫,“你小子怎么娶个老婆就变成了居家好男人,还是你老婆太厉害,让你彻底雌伏了?”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哄笑声,不用多想,周正浩就能猜到是昔日那一帮经常一起花天酒地的狐朋狗友在起哄。
“出来吧,出来吧——”严少平念叨,“天上人间新来一帮很正点的公主,有好事哥们当然不能忘了你,快点来呀,等着你呢,不见不散——”
挂上电话,周正浩又瞄了电视屏幕一眼,可儿和杨帆正举杯相碰,在一片掌声中相对满饮下一杯酒,周正浩牵动一下唇角,勾勒出一个冷冷的笑意,拿起遥控器按下了关闭键。
庆功会一直举行到子夜十二点,作为主人家,可儿当然不能象上一次那样中途溜走,和杨帆一起把所有宾客送走后,才拖着疲惫的步子慢慢踱出宴厅大门。阶梯两侧摆满了鲜花,夜间微凉的空气里飘着一股甜腻的花香,可儿长长吁一口气。
“很累?”杨帆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。
可儿侧过头,正对上他关切的眼眸,她垂眸淡笑:“应酬是要比工作累一些。”
“嗯。”
两个都不再说话,沉默着站一会儿,泊车服务生把可儿的车送了过来,可儿说:“我回家的路要经过你住的那家酒店,顺路一起走吗?”
杨帆没有推辞,先替可儿拉开车门,扶住车顶让她坐进驾驶座里,然后自己才绕到另一边坐进副驾驶座里,十足的绅士风度。
刚刚启动车子,可儿的手机铃音响起了起来,看一眼来电显示,是妈妈打来的电话,她立即接通了电话。
“可儿,”秦雪莲的声音急促悲切:“你快点来市人民医院。”
“医院?”可儿被吓一跳,急切问:“妈妈你怎么了,是不是哪里不舒服,医生怎么说?”
“妈妈没事,是湘雨——”秦雪莲叹气:“湘雨这个傻孩子割脉自杀,刚刚被抢救过来,还在昏迷中,你赵叔叔和张阿姨受了这样的打击,像是要垮了一样,还有粒粒,才四岁的孩子......”
可儿倒吸一口凉气:“湘雨,自杀?我马上过来。”扔下手机,她匆忙重新启动车子,手却抖得厉害,几次点火都不成功。
杨帆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,“让我来开车,给你母亲去个电话吧,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。”
可儿看着杨帆,他冲她点一点头:“别急,处事不惊,这才是秦可儿。”
他的沉稳感染了可儿,定下心神,她和杨帆换过位置后,给母亲回拔了一个电话,从母亲的述叙中,可儿了解到事情的发生经过:今天下午,湘雨把粒粒送到父母家,说这几天有点事要办,让妈妈帮忙照顾粒粒。张岚看湘雨的脸色很不好看,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。湘雨忍不住落下了眼泪,却不肯说出了什么事,只告诉张岚好好照顾粒粒,等她把事情处理完了就过来接粒粒,说完,她便急急忙忙的跑了,叫都叫不住。湘雨走后,张岚和前来串门的秦雪莲越想越不对劲,于是盘问粒粒,粒粒向外婆哭诉今天下午在放学的路上一个阿姨骂妈妈,还对他说爸爸不要他们了,叫他们滚蛋。张岚和秦雪莲听过之后,感觉不妙,急忙去找湘雨,在湘雨夫妻居住的家中,发现她已经昏迷在血泊之中......
可儿不知不觉握紧了掌中的手机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,仿佛恨不得把手机给捏碎。
杨帆看她一眼,担忧的喊:“可儿——”
可儿手一松,手机跌落在脚边,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,咬牙缓缓说:“混帐,居然把湘雨伤得这么重,我绝不会放过他们。”
杨帆劝慰:“其中或许有误会,你先别急,等到了医院看看你朋友的情况再说。”
“没有误会,你不明白湘雨这个人,她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女人,善待身边每一个人,除非绝望到了极点,否则她不会不顾父母孩子,走上这条绝路。”可儿心里很难受,一定要说点什么,才能把心中的那份狂躁强行压制住,她向杨帆讲起了湘雨和林辉的事:湘雨和丈夫林辉的恋情开始于大学时代,林辉出生农村,家境贫困,大学毕业后,由于没有背景,在老家很难有大的发展,于是就到机会相对较多的深圳打工。湘雨家境好,加上她个人条件也很出色,毕业后在家乡的一所重点中学当老师,在当地不乏家世优越,品貌出众的追求者。本来这种情况下,绝大多数大学情侣都会以劳燕分飞作为结局,偏偏湘雨是个重感情的人,为了爱人,毅然放弃家乡的安逸生活和稳定工作,陪着林辉一起到深圳捱苦。
起初,赵永年和张岚强烈反对女儿的这段恋情,不是因为势利,而是不舍得湘雨吃苦,希望唯一的女儿能留在身边过点安稳幸福的生活。但在湘雨的坚持下,他们渐渐的接纳了林辉,并在林辉开创事业时,拿出了全部积蓄支持他,也就是说,林辉做生意的第一笔资金来源于妻子娘家。
创业过程中,湘雨陪着林辉吃了不少苦,尤其是初期,林辉创办的那个小企业只有出帐没有入帐,湘雨怀着身孕风里来雨里去,辛苦工作赚钱养家。林辉是个很聪明的人,又舍得吃苦,很快生意做得风生水起,粒粒满一周岁时,他的企业已颇具规模,家里的经济条件大为好转,应丈夫的要求,湘雨辞去了工作,专心相夫教子。
因为有湘雨孝顺公婆,照顾丈夫和孩子的饮食起居,把家里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,林辉得以完全没有后顾之虑的去闯事业,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,钱越挣越多。
可儿冷笑:“果然是男人有钱就变坏,看来这条定律在曾经纯良的林辉身上也没有免俗。”
杨帆突然停下了车子,看着可儿默不作声。
“呃——”可儿醒悟,“我不是说你,凡事总有特例。”仔细看看他的脸色,“你不会这就生气了吧?”
“我是想告诉你,”杨帆无奈笑笑,“人民医院到了。”
“到了?”可儿往窗外看了看,果然已到达医院大门口,顾不上向杨帆招呼一声,她推开车门,箭一样的冲入了医院大门。
湘雨已经从昏迷醒来,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,睁着两只空洞的眼直直盯着天花板,周身上下,除了还有呼吸,看不出一点生的迹象。张岚伏在病床边,泣不成声:“湘雨,你有没有听到妈妈说话,你看妈妈一眼呀——”赵永年一脸憔悴,一夜之间,仿佛苍老了十余年。
粒粒乖巧的缩在秦雪莲怀中,小小的脸蛋上泪痕未干,看见可儿走近,他张开小手:“干妈——”
可儿抱起粒粒,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。
“干妈,”粒粒扁一扁小嘴,“妈妈不理我。”
可儿柔声哄孩子:“粒粒乖,妈妈是累了,不是不理粒粒,让妈妈休息一阵,就会陪粒粒玩的。”
“真的?”粒粒天真的睁大眼睛。
“真的,”可儿温柔微笑:“粒粒现在和干姥姥回家去睡觉,睡醒再来找妈妈,好不好?”
粒粒听话的点头。
可儿交待秦雪莲:“妈妈,你和阿梅先带粒粒回我们家去休息,让孩子在医院里留太久不好。”
“我送你们回去。”杨帆刚好来到门口。
“你、你——”秦雪莲惊异盯着杨帆,一句话半天没说出口。
可儿笑着拍了拍妈妈的肩,“先回去吧,有什么话以后再问。”
送走秦雪莲后,可儿扶起张岚,“赵叔叔,张阿姨,我在隔壁开了一间陪护房,你们过去休息一下,就是算是为了粒粒,你们也一定要保重,粒粒暂时要靠你们照顾,这边交给我。”
赵永年知道可儿向来有主张,现在女儿心如死灰,别人束手无策,或许可儿能有办法开导也不一定,于是向可儿点了点:“麻烦你了,可儿。”两夫妇相互扶持着,蹒跚走出了病房。
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人,可儿走到床畔坐下,轻握住湘雨冰凉的手:“湘雨,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你总说我比你小一岁,应该叫你姐姐,其实,我却觉得你更像我的妹妹,是我没保护好你,让你受到了伤害,别人伤害你,我一定会让他们十倍百倍的偿还,可是,湘雨,你自己伤害自己,叫我怎么办呢?”
湘雨只睁着空洞的双眼,没有一点反映。
可儿轻叹:“要死很容易,但你有没有想过叔叔阿姨,想过粒粒?你一走了之,他们该怎么办呢?”
还是没有反映。
可儿鼻端发酸,“湘雨,你到底在想什么呢?”
“你是不是在想,为什么我对他这么好,他却要这样伤害我,我到底做错了什么?”杨帆低缓声音的传来。
可儿转过头,惊诧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杨帆。
杨帆对着病床说:“想不想听听我站在一个男人立场的看法?”
察觉湘雨的手微微颤动,可儿迅速回头,发现湘雨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,眼眸随着杨帆的走动,缓缓移动。
“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,但我对你并不陌生,甚至说得上是熟悉,可儿常常和我说起你,”杨帆走到床畔的另一边站定,“可以这样说,你是绝大多数男人心中理想的妻子,家世良好,相貌出众,温柔贤慧,知书达理,最重要的是,你没有任何个人企图心,为丈夫为家庭,你愿意放弃自我的一切,成全丈夫的事业和家庭的圆满,正如可儿所说,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女人,可惜,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懂得惜福,你错就错在对那个男人太好,好到了没有自我,沦为一个男人附属品,爱情往往伴随着尊重,尊重你未必会爱你,但是,如果对方不尊重你,就一定不会爱你,谁会去尊重自己的附属品呢?”
“杨帆!”可儿不悦。
杨帆没理会她,继续对湘雨说:“你想想看,这么多年来,你是不是以丈夫孩子的喜好为喜好,以丈夫孩子的意愿为意愿,一切以丈夫孩子中心,唯独忽略了你自己?”
湘雨微弱的点了点头。
“人与人之间本应该是相互的,你们的状况却是,你一味付出,对方一味获取,久而久之,他视你的付出为理所当然,不需要为你花费任何感情和心思,反正他的喜好意愿就是你的喜好意愿,你就如同他的影子一样,不需要时候,可以当你不存在,需要的时候,你总会在原地等着他。他把他的精力和心思花费在外面精彩纷的世界里,而你的世界却只在于这个男人,这个家,失去这个男人,你的世界就崩塌了,你善待任何一个人,独独亏待了你自己。”
湘雨泪如泉涌。
“湘雨,”可儿紧张搂住她,“如果伤心的话,就大声哭出来吧。”
湘雨终于伏在可儿肩上痛哭出声,一边哭一边说,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诉,可儿脸上渐渐蒙上一层严霜,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那样,刚具备一定的经济条件,林辉就学着时下风行的潮流,在外面包养起了女人。
去年年底,可儿去美国出席股东会的那段时间,一个名叫胡蓉的女人找上湘雨谈判,要她识相让位。伤心欲绝之下,湘雨提出了离婚,也许当时对妻子还有一点感情,林辉立即断了和胡蓉的关系,苦苦恳求湘雨的原谅,并信誓旦旦永远不会再做出对不起妻子的事。为了才三岁的儿子粒粒,湘雨选择了委曲求全,强咽下被伤害的痛苦,继续维持着这个家庭。
没想到男人出轨居然是有惯性的,不过短短半年时间,第二个女人上门逼宫了,与前一任小三的咄咄逼人相比,这一位小三采取了更高明的隐忍战术,在林辉面前时时称赞湘雨的美丽高雅,粒粒的聪明可爱,并表明无意破坏林辉的家庭,只要这个男人心中有她,她就心满意足了,口口声声真爱无罪,她只是情不自禁,多么的哀婉动人,楚楚动人,林辉的整颗心融化在她的“真爱”里了。转过身,这位温婉的小三就变了一副嘴脸,在湘雨去接粒粒放学的路上,堵住湘雨出言辱骂,更有甚者,她对粒粒说,你爸爸不要你们了,快和你妈这个老女人滚远点。湘雨见伤害到孩子,一时怒不可竭,挥手甩了小三一记耳光。
为了不让粒粒再受影响,湘雨把孩子送到父母家,约林辉回家好好谈一谈,没想到林辉却带着小三一起回家。一边是捂着半边红肿脸庞的“真爱”哭得梨花带雨,凄婉哀伤的跪在地上企求原谅;一边是“咄咄逼人,凶狠狰狞”的妻子,他感情的天秤立刻倾向了心目中“纯洁善良的真爱”。怒骂湘雨刻薄恶毒,声称他已经厌倦了婚姻,他要自由,要解脱,拥着小三扬长而去。湘雨没想到第一次的原谅,换来的却是更大的伤害和羞辱,心灰意冷之下,以求一死解脱。
“真爱,自由、呵——”可儿目光凌厉,冷笑:“很好,既然他说你恶毒,我就让他看清楚什么是真正的恶毒。”
杨帆对可儿摇一下头;“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。”他俯身平视湘雨的眼睛:“一死了之,真的能解脱吗?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孩子,林辉是孩子的第一监护人,你认为那个女人会善待你的孩子吗?还有你的父母,辛苦养育你长大,你想让他们连晚年都不得安享?伤害你的人不是你的父母和孩子,你却给他们痛苦,让真正伤害你的人称心如意,是该说你傻,还是该说你自私呢?”
门口传来一阵悲切的呜咽,是听到痛哭声跑来的赵永年和张岚,看着父母相互搀扶着泪流满面,湘雨的眼泪又一次汹涌而出:“爸爸,妈妈,我错了,对不起——”
把赵永年夫妇劝到隔壁房间里安顿好后,可儿重新走回湘雨的病房,在门口,她听见杨帆对湘雨说:“对于这段婚姻,你不用忙着做决定,先养好身体,冷静的思考一下再作决定,总之,无论你作出什么样的选择,我们都会尊重和支持你的选择。”
湘雨问:“过去这么多年,我是不是错得很厉害?”
“最起码,你要明白一点,首先你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人,然后,你才是别人的女儿、母亲、妻子;你应该有你独立的思想、人格和独立的生活空间,再美好的事物,一旦沦为附属品,她的光彩就会被埋没;不为任何人,仅仅是为了你自己,你都不该让这种光彩埋没。”
“我希望自己能像可儿一样出色,可是我没这个能力。”
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,可儿所走的路,不一定适合你,也不一定能让你更快乐,你没必要强求自己。”杨帆细心在湘雨正输液的手腕下放一个软垫,以免她的手发麻,继续说:“在没有多大经济压力的前提下,或者,你可以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,这样,你的眼界会开阔,心情也会开朗,你有自己独立的社交圈和独立的学识领域,将来就算没有了那个男人,伤心难过虽然免不了,但你失去的只是生活中的一部份,不是全世界。”
湘雨若有所思,过一会儿,她轻声说:“杨帆,谢谢你。”
“不客气,很多道理,我是从可儿身上才有所感悟。”
“我以前也常常听可儿说起你,你是很喜欢她的吧?”
“是的,我很喜欢她。”杨帆坦然承认:“还在学生时代,我就被她独特的人格魅力所吸引,后来,我们分开了六年,再次相见,她不再是原来的秦可儿,我也不再是原来的杨帆;经过重新认知了解,她依然让我欣赏喜爱,从传统的角度来说,她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妻子人选,但她是独一无二的秦可儿,独立鲜活的个体,这样的光彩让我移不开眼睛。”
湘雨愣神了半天,最后,长长叹息一声:“可惜——”
杨帆微微一笑:“我不会去打扰她,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,这样也很好!”
从医院回到可儿居住的小区,远方天际已隐隐露出一隙灰亮,一夜即将过完。下车后,可儿对杨帆说:“开我的车子回酒店吧,车匙放在大堂前台就行,我会让司机过去拿。”
“好。”杨帆点头。
可儿看看他,欲言又止,突然“哧”一声笑:“本来想对你说一声谢谢,又觉好像是多余的客套。”
杨帆也笑:“的确多余。”顿了顿,他说:“快点回去休息吧,如果我没猜错,你大概只能小睡一会儿,就要去你妈妈哪里看望粒粒了。”
“再见。”可儿转身向住宅楼走去。
看着她的背影没入楼道,杨帆重新回到车子里,正要启动车子,无意中看见副驾驶座上的女式手提包,是可儿的包,杨帆立刻拿起包追了过去。
可儿并没有和妈妈住在一起,因为周正浩经常来深圳这边,与长辈住一起多有不方便,结婚后,他买下了这套房子,以供夫妻两人居住,但大多时候家里只有可儿一人居住。来到家门口,需要拿钥匙开门的时候,可儿才想起自己的手袋落在了车上,钥匙、手机、钱包都在手袋里,她急忙掉头跑向电梯口,碰巧电梯的门打开,杨帆迎面从电梯里出来。
“你——”一眼瞄见他手上的提包,可儿大喜:“哎,我正要下楼去找它。”
杨帆把包递还给她,“我看你是累糊涂了。”
接过包,可儿没有立刻去打开房门,杨帆了然,退后几步,回到电梯上,“我也累了,要快点回去补眠。”电梯的门在两人之间缓缓合拢。
可儿默默看着电梯控制板上的数字变化,十、九、八.....逐个逐个依次递减,直到最后一个数字,然后,她转身掏出钥匙开门。
进了房间,乍然看见落地玻璃窗前的灰色人影,可儿不由骇然失声惊叫,人影转过身,“可儿,是我。”
借着晨曦初绽的微光,可儿大致看清一个朦胧的轮廓,因为过于熟悉,她立即认出是周正浩,拍子拍余悸犹存的胸口,嗔怪:“差点吓死我了,什么时候来的,怎么不先告诉我一声?”
“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,没想到却给了你一个惊吓。”房内的光线很暗,他的表情模糊不清。
凑近身前,可儿看见他眼底密布的红丝,“等了我一夜?”
他没有答话,只是定定看着她,眼神复杂难辩
可儿奇怪:“怎么了?”
他答非所问,低低的声音恍如自言自语:“你累吗?”
被他这么一问,可儿才发觉自己已经困得快不行了,打一个哈欠,“累,简直快累死了,我得马上洗澡睡觉,有什么事让我大睡一觉后再说。”她拿了换洗衣物直奔浴室。
周正浩点上一支烟,却不抽,看着香烟寸寸成灰,昨晚,他本来已经到了天上人间,莺声燕语的绮靡中,突然对自己的行为莫名厌恶,那一刻,他发狂似的想念可儿,不顾一群狐朋狗友的取笑,当即离开欢娱场,直奔机场,买了最近一趟飞往深圳的航班。
回到这个所谓的家中,一如既往的清冷寂静,他等待了整整一夜,然后看见门口依依惜别的一幕,周正浩后悔自己来过这一遭,很多事情如果一无所知,伤害反而来得没那深刻。“哗哗”的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,推开浴室的门,蒙蒙水雾中,曲线曼妙的胴体若隐若现,他从后面抱住她。
可儿很疲倦,但又不忍心推开他,实在没有力气回应,只得默默承受他的激情,耳畔是他粗重的喘息声,那样的狂乱,仿佛急于渲泄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。良久,他的气息渐渐平缓,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抱,两具身体紧紧贴合,亲密无间,他猝然松开手,可儿双腿一软,滑倒在浴室的瓷砖上。
“你不爱我,”他脸上湿淋淋的沾满水珠,白色水雾里,乌黑眼眸浓夜般的幽暗,“秦可儿,你不爱我!”扯一条浴巾披在身上,他走了出去。
温热的水线不断打在身上,微微有些灼痛,可儿扶墙缓缓站起,把激情过后的痕迹细细洗去。
可儿走进卧室,见周正浩闭眼躺在床上,呼吸平和,似乎已经睡着了。她在床沿轻轻坐下,看得出来,他大概误会了什么,她应该向他解释清楚,但事情毕竟涉及到湘雨的隐私,可儿犹豫着,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,她忙从床头柜里翻找出一个药盒,还好,剩有最后一粒事后药。
取出小药丸,可儿到客厅里去倒了一杯水,药丸送到唇边的一瞬间,恍然看见水雾中那双伤心的眼眸,“秦可儿,你不爱我!”手指微微一颤,白色小药丸从她的指缝间跌入垃圾篓。
卧室里,周正浩拿起那个空药盒,死死盯着盒面上“避孕药”三个,手指慢慢收紧,药盒渐渐被揉捏成一团,突出的小棱角刺得掌心丝丝生痛,这一缕痛楚竟不住蔓延,一直刺到了心底。
湘雨出医院后,立即向法院提交了离婚诉讼,可儿为她请来一位相当出色的律师,使得林辉作为过错方,几乎是净身出户。同时,经由杨帆推介,湘雨得以进入一所私立贵族学校从事她所喜爱的教师工作,她漂亮和善,又多才多艺,很快赢得同事和学生们的喜爱。走出家庭的小圈子,湘雨才发觉外面的世界天大地大、多姿多彩,渐渐从被伤害和背弃的阴影中摆脱出来,活得洒脱自在。
事情到了这里,原本可以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,富有戏剧性的是,林辉却上演了一出浪子回头的戏码。原来他那个“纯洁善良的真爱”见林辉被打回一穷二白的原型,立马变了嘴脸,机缘巧合之下,认识了另一位多金才俊,于是真爱理论又一次发挥强大作用,小三一脚踹了林辉,和她的新任“真爱”双宿双飞去了,当然,小三并没有什么好下场,所谓“多金才俊”不过是受雇于人的小白脸,骗财骗色后,消失得无影无踪,黯然销魂的小三一度成为话柄笑料,从此彻底绝了她的富贵梦。
经历过这件事,林辉幡然悔悟,发觉还是自己的前妻最好,苦苦哀求湘雨的原谅。湘雨说:“我不是没有原谅过,但我的原谅却换来了更大的伤害和羞辱,所以,我永远不会再给你第三次伤害我的机会。”
见苦情戏行不通,林辉又打起了亲情牌,天天到幼儿园去找粒粒,试图利用儿子让湘雨心软。湘雨不堪其扰,只好由可儿出面警告:“你厌倦了婚姻,要自由要真爱,湘雨都已经成全了你,麻烦你以后离她远点,如果你再敢来搔扰他们母子,小心我叫人打断你的腿。”
林辉气急败坏:“秦可儿,你管我做什么,有本事管好你自己老公,你当你老公就很清白吗,是,我以前是以不起湘雨,可是跟我比起来,你老公又能好到哪里去。”
见可儿变了脸色,向来温婉的湘雨勃然大怒,指着林辉的鼻子怒骂:“你别以为象疯狗一样在这里乱咬人,我就会重新接纳你,告诉你,看见你,我觉得恶心,这一辈子宁愿孤老终生,我也不会再要你,你死了这条心吧.....”
把林辉灰溜溜的骂走后,湘雨看见可儿冷峻的神情,急忙拉起她的手晃一晃:“你不会宁可相信林辉这种人,也不相信自己的老公吧?”
可儿神色缓和下来,含笑拍了拍湘雨的手背,“当然不会,夫妻之间讲究的是坦诚,不管别人怎么说,至少我应该问他一声,如果他说没有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,我就相信他一定是没有。”
湘雨放心,“这就好,我不希望我们姐妹有相同的遭遇,总之,你一定要幸福。”
可儿握住湘雨的手,“我们都会幸福,取决于我们自已,不取决于任何男人。”
接到可儿的电话时,周正浩和叶丽莎正在法国餐厅用餐,听可儿说要北京,他发觉自己居然能平心静气的回应:“好,什么时候的航班,我去接你。”
叶丽莎保持迷人的微笑,一边以优雅姿态的用餐,一边暗暗侧耳关注电话内容。女人最美丽的年华是十八到二十四岁之间,她今年二十三岁,如果注定不能成为国际巨星,不如趁上限来临之前,成功钓一只大金龟。对面的男人是个理想对象,相貌英俊,气度不凡,出手大方,最最重要的是家底丰厚,堪称优质的镶金边长期饭票,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他有老婆了。不过没关系,这是一个竞争的社会,优胜劣汰,一代新人换旧人,婚姻也应该如此。
叶丽莎清楚自己的优势,年轻漂亮,温柔体贴,演艺圈里小有名气的新星。她自信能打败秦可儿,尽管秦可儿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,报纸、杂志上经常能看到有关于这个女人的报导,他们称赞秦可儿是商界奇葩、迷人而睿智。叶丽莎只想冷笑,迷人而睿智算什么,还不是一样守不住老公的心。
周正浩放下电话,说:“我有事要先走,这段时间你别来找我。”
“好的。”叶丽莎温温柔柔的笑,即不问为什么,也不问下次的见面时间。她自认为深谙男女相处之道, 男人不会喜欢太强势的女人,也不会喜欢太过黏线的女人,若即若离的尺度,恰到好处的温柔,保持一定的神秘感,这样才能牢牢抓住男人的心。
埋单后,周正浩居然不再看她一眼就头也不回的离去,丝毫没有留恋。叶丽莎不愧是演员,在他看不见的瞬间,温婉怡人笑容一秒钟之内消失得干干净净,一抹凌厉狠绝之色浮上眉宇,她没有忽略周正浩接到电话后神情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喜悦,尽管不愿意,但她不得不承认,那个女人无疑很漂亮,尤其是那种独特的气势,让人会不知不觉去仰视她。
思索片刻,叶丽莎拔通了一个电话:“帮我查一查周正浩的老婆平常喜欢去哪些地方。”这年头,想自己过得好一点,就要对别人狠一些,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了解秦可儿这类女人的,极其骄傲的个性,眼里容不下沙子,只要设法让秦可儿看见周正浩和她在一起,那么,她不需要再多做什么,秦可儿必然主动放弃周太太的位置。
看见可儿笑容可掬的走来,周正浩不由心头一热,说是心灰意冷,但只要她多流露出一点温情,他就会情不自禁的感到喜悦。
从可儿手中接过行李,他牵着她的手向停车场走去,“这次到北京来公干能留多少时间?”
可儿笑嘻嘻:“你怎么认定我来北京就是为了公干,专程过来陪你不行吗?”
周正浩不以为然的笑笑,坐进车子里,他一边替可儿系着安全带,一边说:“抽个空随我去看看爸妈吧,他们时常念叨着你呢。”
“应该的,应该的。”平心而论,公公婆婆对她不错,她却鲜有时间去看望他们,可儿惭愧,“我这次走得匆忙,没来得及给爸妈准备礼物,要不我们现在顺路去把礼物买好,明天去看望他们,行不?”
周正浩怀疑的看她两眼:“你确定明天有空,别事到中途又跑了。”
可儿更加惭愧,看来她的信誉度有待提高,“正浩,我这次是真的专程过来陪你。”
周正浩半信半疑。
“前些日子为新机械工程忙碌了好一段时间,现在生产正轨化,我可以补休半个月的长假了。”
周正浩终于相信可儿确实是专程来北京陪他,心中觉得高兴,格外的和颜悦色,“有这么长的假期,怎么不把老妈一起带过来,我们正好可以陪她到北京各处游玩一下。”
“原先是这么打算的,碰巧赵叔叔和张阿姨有事要回老家一趟,湘雨又要上班,我妈担心保姆照顾不好粒粒,就留下来帮着看顾了。”提到粒粒,可儿一脸的怜惜:“你也知道,粒粒现在没有了爸爸,大家都加倍的疼爱他。”
周正浩冷哼一声:“这是你那个好朋友赵湘雨自找的。”
可儿吃惊:“怎么能这么说。”
“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总免不了,只要懂得按时回家、顾好老婆孩子不就行了,林辉又没有打算抛妻弃子,赵湘雨何必那么较真,自找麻烦。”
“你这是什么理论?”可儿不可思议,“出轨的人不是湘雨,导致家庭破裂的人也不是湘雨,怎么到头来全成了湘雨的错,凭什么她就得忍声吞气,难不成,那个男人没打算抛弃她,她还得感恩戴德?”
“那离婚很好吗?”周正浩反驳,“你看粒粒这么小就没有了爸爸,别人再怎么痛爱他,怎么可能替代得了爸爸的作用,他现在不懂事,等长大懂事了,难保不恨他妈妈?”
可儿被气得一句话不假思索冲口而出:“如果你父亲在外面逢场作戏,你还会这么说吗?”
周正浩唇角微沉,掠过一丝冷冷的笑意。
一股凉意从可儿心底浮起:“原来你父亲已经......”
“我妈妈不会知道。”
可儿点头冷笑:“你真是你爸爸的好儿子。”
“不仅是我爸爸,杨帆的父亲也一样,社会风气如此,就当是花钱买开心,又不可能登堂入室,”周正浩说得轻描淡写,“很多事情,只要不让对方知道,就不存在伤害,我是不想让我妈妈伤心。”
“停车!”可儿突然厉声一喝。
周正浩被吓一跳,下意识的一脚踩下刹车。
车子停下的一瞬间,可儿推门跳下车,往车子行驶的反方向急步离去。
“你干什么呢?”周正浩追出车子,对着可儿的背影喊:“你专程来北京,难道是为了别人的事找我吵架?”
可儿脚步一顿,手不由主抚上平坦的小腹。
周正浩跑上前拉起她的手往回走,好声好气说:“难得有相聚时间,别人的私事我们不要管了,好吗?”
经过这一场争执,两人人都再没有心思去购物,直接回到家中,可儿洗了个澡,稍稍清除旅途劳顿的风尘后,她站在窗前梳头,让自然风吹干头发。她的身材极好,穿一身宽松的家居衣裙丝毫不影响美感,风一吹,纱质的衣裙飘飘扬扬,曲线柔美的身材影影绰绰,别有一种朦胧的诱惑。
周正浩看得心头痒痒,走到她身后,双手环住她纤细的腰,低头轻轻啃噬她白皙的颈项。
可儿推开他:“我们得好好谈一谈。”
周正浩不悦皱眉。
可儿正色说:“不管现在的社会风气怎么样,我只知道忠诚是婚姻的基础,如果有朝一日,你不想要这种婚姻关系,可以坦白告诉我,我们好聚好散,以后你想做什么都不关我的事;但是,只要我们还保持着夫妻关系,就必须彼此忠诚,什么逢场作戏,什么花钱买开心,绝对不可以。”
“行了,”周正浩不耐烦的转过身,“你有完没完?”
“正浩,”可儿在他身后轻喊一声,柔声说:“我怀孕了。”
周正浩猝然回头,用一种极其奇怪的眼神盯着她。
“你以前说得没错,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分居下去,尤其是现在有了孩子。还好,公司总部计划年底迁到北京,以后我们就不用两地分居了。”
周正浩一言不发,面无表情的看着可儿。
察觉他的异样,可儿心底隐隐不安,抬手轻轻护住小腹,“孩子没有要求我们生下他,既然我们作主造就了他的生命,就必须对他负责,正如你所说,其他人再怎么好,爸爸的作用不可替代,所以在决定把孩子生下来之前,我需要确定能否给他一个美满幸福的家。”
“不—可—能!”周正浩咬牙挤出三个字。
可儿惊愕: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我不要这个孩子,”周正浩面色森冷,“你趁早把他处理掉。”
可儿难以置信,紧紧盯着周正浩的双眸:“为什么?”
周正浩冷笑:“你心里明白。”
“我不明白,麻烦你说得再清楚点。”
“秦可儿,你不要欺人太甚!”周正浩愤然摔门离去。
可儿木然站立,心底空洞洞的找不着边际,许久,她低头轻轻抚摸腹部,“你和我有母子缘份,两次投胎做我的孩子,没关系,别人不要你,妈妈要你。”疲惫的蜷缩进沙发里,她把脸埋入了掌心中,掌心渐渐被温热的液体浸湿,她已经好久不曾落泪。
周正浩一整夜没有回家,可儿也懒得打电话去询问他,怀孕的人比较嗜睡,昏昏沉沉睡到晌午,一通电话吵醒了她,是舒娅来电,自从上次长谈之后,两人觉得挺投缘,相互之间常有联络。
小忻深得杨家老爷子的喜爱,舒娅和杨帆结束了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后,杨帆的父母认了她做干女儿。虽然他们不喜欢有这样一个儿媳妇,但多一个干女儿还是乐于接受的。这次可儿来北京,舒娅正好带小忻前来看望老爷子,两人约定抽空聚一聚。
可儿如约到达经常光顾的那家大商场,看见舒娅正在首饰专柜前挑选玉镯子。
“这是上好的羊脂玉呀,”舒娅捧起一个晶莹的手镯对着灯光仔细看,“很好,没有一点杂质,就这个吧。”
可儿看她一副很专业的样子,好奇问:“怎么,你对玉石有研究?”
舒娅点头:“我家以前是做玉器的,上品玉石能安神定惊,最适合老人家戴了,这个玉镯是买给杨家奶奶的,要不要我帮你也挑一个?”
可儿想到了婆婆,无论和周正浩之间有什么样的矛盾,婆婆一向待她亲厚,尤其是自从昨天得知公公的外遇行为后,可儿心中对婆婆难免多出几分关切,既然来到了北京,实在没有理由不去看望婆婆,于是她说:“那就麻烦你帮我挑选一个上好的玉镯吧,我要送给婆婆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舒娅弯下腰对着柜台里的玉镯仔细察看一遍,指一指其中三款,“请拿这三个出来看看。”
舒娅把三个玉镯一一拿起对光照看,口中向可儿解说:“最上品的玉是羊脂玉;里面带有红丝的玉叫血玉,比较罕见;还这个......”突然打住话语,她惊诧看向可儿身后。
循着舒娅的视线,可儿转身望去,旁边的钻石首饰专柜前,一男一女正在挑选项链,行迹亲呢。虽然只能看到侧面,可儿仍然准确无误的认出了周正浩
叶丽莎选好一条碎钻项链,放在胸前比划,笑容幸福甜美:“正浩,好看吗?”
周正浩心不焉的瞄一眼,敷衍:“好看!”说着话,他掏出手机看了看,没有来电显示,心中一阵烦躁,电话铃音却在这时响了起来,他盯着手机屏幕,一直盼望她来电话,真的打电话来了,他反而不知所措。
“谁的电话?”叶丽莎紧挨在他身侧,探过头来看了看,“不想接这个电话,就关机呗。”
周正浩淡然瞟她一眼,手指不由自主的按下了接听键。
可儿平静问:“你在哪里?”
周正浩迟疑一下,说:“在公司,处理一点事情。”
“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,如果有朝一日,你不想要这种婚姻关系,可以坦白告诉我,我们好聚好散......”
周正浩气急败坏: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
“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。”可儿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。
周正浩身体僵立,半晌,才缓慢侧过头,不远处,可儿握着手机漠然看他,一刹那间,他只觉得惊慌失措。叶丽莎如同受惊的小白兔般,飞快躲到他身后,怯怯探出脑袋好奇打量可儿。
可儿没看她一眼,犀利的目光定定盯着周正浩:“我需要一个解释,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话说清楚。”说完,她转身向大门口走去。
“可儿,”周正浩喘一口气,追上几步:“我——”乍然看见杨帆正从大门口走进来,他话语一顿,尖锐的笑:“这样不是很好吗,你玩你的,我玩我玩的,各不相干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可儿霍然转身,手指微微颤抖。
远远就察觉他们夫妻间的异常,杨帆停住了脚步,犹豫着是否应该走过去。
凉凉的目光投向前方,周正浩冷漠嗤笑:“我倒想问问你,你肚子里的孩子,该叫谁做爸爸。”
“原来——”可儿胸口急剧起伏,“这就是你不要孩子的原因?”
“你把我当冤大头,是不是?送给我一顶绿帽子,我已经忍了,又想让我当你私生子的便宜老爸,不觉得欺人太甚了吗,难道还要我欢欢喜喜的替你养野种......”
“无耻!”可儿忍无可忍,一巴掌冲动的挥了过去。
周正浩本能反应的挥手一挡,可儿踉跄后退,混乱中,有人绊了她一脚,可儿身子一斜,重重跌倒在地上,腹部一阵钻心的痛楚。
“可儿——”周正浩急切伸手去拉她。
“别碰我,你别碰我!”可儿厉声喝止,身体挣扎着向后挪动,迅速冲过来的杨帆把她抱入了怀中。
周正浩脸色煞白,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。
腹部的痛楚越来越剧烈,血液在可儿身下蔓延开来,素色长裙被染成了刺眼的殷红色。
舒娅惊叫一声,急忙拔打120电话。
“可儿——”周正浩茫然,双脚不受控制的踏前一步。
“别碰我——”可儿虚弱的说,乌黑眼眸嵌在苍白的脸庞上,冰冷戒备的盯着他。
手忙脚步乱的打完电话,舒娅说:“救护车很快就来了,可儿,你、你要撑住。”
看着可儿的嘴唇渐渐失去血色,“等不及了。”杨帆抱起可儿,飞快冲出了大门。
周正浩跌跌撞撞追了几步,双脚越来越沉,终于停滞难前,她苍白的脸庞、冰冷的眼眸反反复复在他的脑海里纠结,“别碰我,你别碰我......”她终于是厌弃他了。
“正浩。”叶丽莎轻轻拉扯他的衣袖,低声提醒:“要去医院吗?”
他转过头看她,目光悲凉,自以为是的女人,如果不是他的错误,凭她那点小聪明怎么可能伤害得到可儿。
叶丽莎被他看得心虚,心底渐渐生出一股惊惧,“正浩?”
“就算没有她,也决不会是你。”周正浩厌倦的移开视线:“我再也不想看见你!”
“正浩,”叶丽莎失声哭泣,“我一心一意对你,难道在你心中,一点都没法和你老婆比吗?”
“没得比,一点也没得比,你在我心中,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!”
在医院里醒过来,可儿的第一句话是:“孩子没有了吗?”
杨帆避重就轻:“你还年轻,先养好身体。”
头缓缓侧向一边,一行泪从眼角无声滚落,可儿说:“别让我妈妈知道。”
“嗯。”杨帆替她掖了掖被子,“你好好休息。”
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,周正浩迫切抬起头,却只看见杨帆走出病房。
小心合拢房门,杨帆坦坦荡荡看着周正浩:“不管你相不相信,我都觉得有必要说清楚,自从她和你确定关系后,我们一直保持距离,清清白白,如果你一定要认为我们有暧昧关系,那你就太小看了我,也太侮辱了她。”说完,他从周正浩身前大步走开。
在门口垂首站立片刻,周正浩轻轻推开房门,房间里没一点声息,放轻脚步走到病床前,却发觉可儿并没有入睡,睁大双眼,怔怔盯着天花板出神。
周正浩站在床畔低头看她,却说不出话,事到如今,他连企求她原谅的资格都没有,一直以来,他了解可儿的为人,也清楚杨帆的品行,却因为嫉妒蒙蔽了理智,亲手扼杀了自己企盼已久的小生命,连带毁去的还有原本在握的幸福。
“你走吧,”可儿倦怠的闭上眼,“离婚协议书我会让律师给你送去。”
周正浩木然不动,许久,从哽痛的咽喉里吃力挤出一句话:“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?”
可儿反问:“你说呢?”
然后,房间里只剩下沉寂。
医院大门外,杨帆问站在对面的人:“一切是你安排的吧?”
舒娅大方承认:“就知道瞒不了你,实际上,我并没有做什么,只不过帮助可儿提早知道周正浩的所作所为, 就算没有今天的意外发生,改日也会有其他意外发生,叶丽莎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女人,事情被揭穿得越早,对可儿的伤害就越小。”
“或许你是好意,但你有什么权力替可儿做作决定?”杨帆神色冷峻:“正如你现在觉得自己出于好意帮我,但你有没有想过,我未必愿意接受你这种帮助。”
舒娅黯然:“对不起!”
杨帆神情缓和:“你应该说对不起的人,不是我,是可儿。”
在不惊动双方父母的情况下,可儿和周正浩悄悄办理了离婚手续。走出民政局,周正浩问可儿,“以后,还会是朋友吗?”
可儿看他一眼,平静问:“你觉得有必要吗?”
周正浩怅然,半晌,他又说:“叶丽莎被纪经公司雪藏,她的演艺前途基本上走到尽头了。”
“以德报德,以直报怨,我一向就是这种人,你应该清楚的,那天是叶丽莎绊了我一脚,有胆量做这种事,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。” 可儿微微冷笑:“我很抱歉,和你离婚,并不是为了成全你们的幸福,什么都可以原谅,唯独出轨不可以,如果你很爱她,那么,不好意思,这是你的不幸。”
“你认为我会爱她?”周正浩笑容苍凉,“你是真不知道,还是不想知道?长这么大,我唯一真心实意爱过的人只有你,也许,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其他任何一个人。”
一股热潮猝然涌入眼眶,可儿别过脸,声音有些沙哑:“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,你所爱的人,究竟是现实生活中实实在在的秦可儿,还是你理想中被神化了的秦可儿?”
“那么,你呢,”周正浩伤感问:“自始至终,你有没有真心实意的爱过我?”
“有,从嫁给你的那一刻起,我把你当作生命里最重要的人!”
秋风四起,两人默默转身,纷飞落叶中,各自向着相反方向渐行渐远,谁也没有说一声“再见”
年底,承邺企业总部正式迁往北京,这时的迁移于可儿而言,除了商业利益上的考量,再没有其他意义。北京城很大,可儿与周正浩重逢的机会微乎其微,商业圈子却不大,在一次商业应酬宴会上,可儿巧遇周正浩的父亲,当时他的手臂上正搭着一个年轻女孩的手。短暂的尴尬后,他向可儿点头微笑,可儿也礼貌颌首致意,彼此交错走过。可儿冷冷一笑,如果说社会风气如此,守着清冷孤寂,苦苦等待对方回头的人,为什么一定是女人?家中红旗不倒,外面彩旗飘飘,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男人的品德缺失所造成,另一方何尝不是女的容忍退让所纵容?可儿放下酒杯,回头望一眼灯火辉煌中的绮丽繁华,假如这种所谓的社会风气是每一个男人必然付诸实施的行为,那么她宁可选择独自一人走完这一生,管不了别人的私事,至少可以守住自己的那份傲骨。
临近春节,可儿从宋恬处得知Z大旧办公大楼既将拆除,那个地方是她开创第一份事业的主要办公地点,承载着她太多美好记忆,想到很快将永远不复存在,可儿心中难免有些不舍,决定最后去看一眼。
这一天,刚下过很大的雪,可儿没有开车出门,先乘坐公车,再转搭地铁,因为是大雪天,出门的人稀少,地铁很空,可儿靠在座位上闭着眼,更加清晰的感受到身体在快速前移,仿佛穿越时空隧道,地铁很快把她送回到了过往的岁月里。
旧办公大楼已有些年份,可儿听见自己的脚步在楼道间回响,空气中弥漫起一阵呛人的尘埃气息。走上二楼,她惊讶发现自己曾经用过的那间办会室没有锁门,推一下半掩的门,阵旧的门发出“呀——”一声,缓缓敞开。
阴沉的风雪天里,房内光线很暗,昏黄微光中杨帆高大挺拔的身影仿佛定格在旧照片上的一抹剪影。见声音,他回过头,与可儿双眸相对,两人顿时怔住了。
一扇窗子被风吹开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巨响,静静呆立的两人个同时一惊,凛冽寒风挟着碎雪冲入室内,杨帆快步走到窗前,把窗子关好。
可儿走进空荡荡的房间举目四顾,办公室里的东西早已全部被清理干净,只有斑驳的墙面映刻着岁月的痕迹。
“我听说这里很快要被拆除了,”杨帆说,“所以过来看一看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可儿目光移向窗外,以往每每工作学习到疲惫时,她总喜欢站在窗前看外面的风景和往来行人。看尽一年四季景色变换、人来人往,而现在,触目所及,皆是一片莹白,人行道上空无一人,道路两旁的雪衫被沉沉积雪压弯了枝杆。
房间里没有暖气,四面砖墙挡不住北方严冬的侵骨寒意,默默站了一会,可儿打了个冷颤。
杨帆说:“走吧。”
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大楼,风雪正烈,杨帆看了可儿一眼,“你到避风处等一会儿,我去找把伞,很快回来。”话音未落,他一头扎进了风雪中。
地面上堆了很厚的积雪,他没办法走快,每走一步,就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。可儿站在屋檐下,听见寒风尖锐的呼啸声,想到了一句话:茕茕孑立,形影相吊。突然对这样的孤独感到厌倦,雪地上,他的脚印还没有完全被落雪覆盖,她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跟上去,走到一处岔路口,她失去了他的踪迹。看着延伸往不同方向的两条小路,可儿茫然,该继续寻找他的踪迹,还是自己选择一条路走?
一把伞在她头顶上撑起一片晴空,杨帆温醇的声音响在耳畔:“你以前让我一等就是六年,现在我让你只等一会儿,你都不肯。”
可儿苦笑:“你并没有在原来的位置上等我。”
“是呀,所以我错过了你,”杨帆叹息,“幸好,这一次我追上来了,或许,我着急了些,应该多给你一点调整心情的时间,只是我们已经兜兜转转走了很多弯路,我不想这一辈子一再的和你错过,人生没办法重来,走过的路也无谓后悔,正因为经历了那么多,我才懂得更加的珍惜,可儿,我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,今后的人生,让我陪你一起走。”
一片雪花悄悄融化在可儿的睫毛上,长长睫毛粘着细碎的水珠轻轻翕动。
“如果你没有心理准备,不用马上回答我,但至少——”杨帆脱下手套,向可儿伸出手,“让我先陪你在风雪里走完这一段路。”
可儿看看自己的手,认真问:“要脱手套吗?”
杨帆失声笑,记得以前她的手一到冬天就冷得象冰块一样,再厚的手套也捂不暖,他常常把她的手放到胸口,一点点的捂热,“你的手现在还冷吗?”
可儿侧着头想了想,脱下手套,把手放入杨帆的手中,“试试看就知道了。”她的手果然一如既往的冰凉,他用力握紧,把自己手中的温暖传递到她手上。
雪地上,一大一小重叠的一行足印蜿蜒伸向远方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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