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宫珏的目光落在上面微微闪烁,却迟迟没有动手,最后在楚瑜急切的眼神下,才从刑具上找了一根极细的锁链,缓缓的套了上去。
大齐有律,刑犯进宫面圣,定要枷锁加身。
今夜的光明殿不同往日,以往按照这个时辰,齐帝早已经批阅完了奏折,安歇了。
可是楚若兰突然死的事,却牵扯出了一串的事情。
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良人,死了也便死了,可是偏偏有人从楚若兰的枕头底下,搜出了一张遗书。
上面字字呕血,滴滴泣泪,将楚瑜如何心机毒深害得她腹内骨肉尽失,又如何心思郁结,久不成寐。
思子心切,以至于最后走上了绝路,横梁于殿内。
未尾还发了狠的加了一句,定然是做鬼,也不会放过楚瑜那个贱人。
看着桌子上的这张遗书,齐帝的眉头皱成了一团,永宁门外的伸冤鼓敲的震天响。
他就是不想管,也不得不管了。
那鼓还是先皇在世时所立,无论是谁击响了此鼓,皇上必要亲自过问,查明真相。
所以身子刚沾到床上的齐帝,不得不又爬了起来,重新坐在了龙椅上,此时已经是四更天了。
在朝官员全都踏着鼓声纷纷踏入了永宁门,直到光明殿。
全都拿不解的眼光,看着敲鼓之人。
不知为何国公夫人为何要击响这大鼓,心里全都七上八下的猜测着,交头接耳的进了光明殿。
“带吕氏进殿。”眼见着官员都来齐了,齐帝一声令下,命人将吕氏带了进来。
丧女之痛,让吕氏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,原本乌黑的青丝,两鬓竟生出了白发,看着让人唏嘘不已。
“吕氏,你为何击鼓?”明知道她的意图,但这程序还是要一步一步走的。
吕氏发丝凌乱,跪在殿前,声嘶力竭:“启禀皇上,我要为我女儿伸冤。”
“有何冤屈?”齐帝问道。
“臣妇要状告楚国公府的七小姐楚瑜,是她害得我儿流产,又惨死在殿中,此等冤屈怎么能让我甘心?”吕氏哭的肝肠寸断,泪流不止。
生生将楚瑜说成了十恶不赦之人。
“你说是楚瑜害得楚良人,可有证据?”
“当然有,当日臣妇是陪着楚良人一同去的,亲眼看见楚良人血流不止,楚瑜往她口中塞了一颗药丸,当时我还阻止她,可是此女巧舌如簧,说什么不吃她的药楚良人必死无疑,只好让楚良人吞下,可是没有想到,这夜里,楚良人就咽了气。”吕氏声音悲切,生动的原还了当时的场景。
再加上她是真情流露,不免让众人议论起来,倒有些相信她所说的了。
齐帝淡淡的扫了一眼下面的官员,殿内嗡嗡的声音立马静止了,他才对吕氏道:“原本这案子是要交到大理寺会审,即然你敲响了伸冤鼓,少不得由朕亲自审理,这样可还公平?”
吕氏立马接口道:“由皇上为臣妇做主,自然公平。”
齐帝转头看向站在一边腿软有些发软的楚怀仁,面上不悲不喜,声音平淡的问道:“国公大人,你可有意见?”
楚怀仁哪里敢有意见,急忙跪倒在地,连连摇头:“臣不敢。”
吕氏怒急攻心,闯下这么大的祸端,他哪儿敢正眼看齐帝的眼睛。
“即是如此,那便宣楚瑜进殿。”齐帝话落,便有小太监高声呼喊道:“宣人犯,楚瑜进殿。”
一直站在殿外的楚瑜,不由的心中一紧,但还是挺直了脊背,便往殿内走去。
陪在她身边的南宫珏暗中捏了捏她的手,两人目光相交,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彼此的深意。
有我在,不用怕。
楚瑜微微一笑,用唇语道:“相信我,不会有事。”
手中一松,南宫珏已经松开了她的手,两人一前一后,相继进入了光明殿。
殿内的众臣,都纷纷朝他们二人行来了注目礼。
有的唏嘘,有的不屑,有的兴灾乐祸。
只怕今天这局,会搅得所有人都头疼。
迎着所有人的目光,楚瑜淡定自若的进了内殿,行过礼后,便乖巧的跪在了地上。
自打她进来,吕氏毒蛇一般的眼睛在她的身上就扫个不停,似乎是这样就能在她的身上戳出来窟窿似的。
楚瑜知道吕氏恨自己,但就算是恨,她也不该如此愚蠢,替别人当了枪使。
“谋害楚良人一案,你可还有何辩驳?”高座之上的齐帝面相威严,公正无私,不会因为楚瑜是南宫珏的心上人,就会对她有所偏袒。
楚瑜抬起头,迎上齐帝的目光无所畏惧,无比清晰的回道:“启禀皇上,臣女不能认这个罪。”
“分明是你杀了人,居然还不认帐,像这样心思毒辣的女人,就该被吊在城楼上,受那千刀万剐之刑。”吕氏早已经失了理智,在这光明殿上竟然对她破口大骂。
楚瑜心里真是替她着急,她这样放肆,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。
果然,听到海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:“大胆,这是什么地方,岂容你撒野,来人,掌嘴。”
有小太监上前,照着吕氏的脸狠狠的扇了过去,噼啪几个耳光之后,吕氏被打的头晕眼花,脸上血迹横飞。
生生将她一张保养得宜的脸,抽成了猪头。
挨了打她也学了乖,跪在地上瑟瑟发抖,再也不敢乱发一言,可是眼睛里散出来的怨毒,却是丝毫没有收敛。
“你为何不认罪?”齐帝问道。
楚瑜磕了一个头,回道:“没有做过的事,让我如何认罪?自打进了大理寺的牢房,臣女就接连受到迫害,先是对我私自用刑,想要严刑逼供,后是在我的饭菜里下药,想要来个杀人灭口,敢问皇上,我大齐的哪条律例规定,在还没有查明真相以前,就私下定了罪的?如此这般审案,委实不公,别说我一个小小女子不服气,只怕天下臣民都会不服。”
大理寺是什么地方,只怕你进去就算没有罪,也要脱层皮。
这些都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儿,原本都是各个官员烂在肚子里的事情,如今被楚瑜公然的抬到了明面儿上。
有人惊讶,有人心虚,也有人面上尴尬,当然也有的人幸灾乐祸。
刑部的尚书和侍郎,个个面色通红,低垂着脑袋像个鹌鹑,恨不得立马扎到地缝里去。
最黑暗的一面被挑破,那些龌龊事都曝光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,就是脸皮最厚的人,此时也心虚了。
更别提那些收了好处,私自用刑,替换死囚的那些人了。
只觉得这空旷的大殿今日是出神的热,以至于身上这汗出了一层又一层,粘在身上有窒息般难受。
“刘尚书,你很不舒服吗?”站在刑部尚书身侧的户部侍郎,一脸关切,可眼眸底下却是幸灾乐祸。
刘尚书连连摇头,神情很是尴尬,拿袖子抹着汗呐呐的道:“不妨,不妨。”
“哦。”户部侍郎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,接下来的话却让刘尚书差点儿一个踉跄跪在地上:“本官还以为你跟大理寺同流合污,也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。”
被户部侍郎噎的瞪大了眼,刘尚书急忙跪在了地上,对着齐帝又是拱手又是磕头:“皇上明察,身为刑部尚书臣是鞠躬尽瘁,丝毫不敢懈怠,又怎么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?”
“你没做,心虚什么?”户部侍郎口齿伶俐,绵里藏针,颇有些同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尚书。
刘尚书咬牙,胡须都气的颤抖起来:“你不要血口喷人。”
“是不是血口喷人,你心知肚名。”
眼看着底下就要吵成一锅,齐帝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,刘尚书是太子党,户部侍郎是晋王那边的人。
这两波人向来是水火不融,每次见了都会脸红脖子粗,谁也不让谁,偏偏又是文臣,这打架的事做不来,嘴皮子功夫倒是练的不错。
重重的一哼,齐帝有些不悦的扫了南宫珏一眼,可话却是对着他们二人说的:“都给朕住嘴,今日审的是谋害皇子的案子,何时你们又插了一脚进来。”
刘尚书跪在地上,明显的松了一口气,户部侍郎对着他冷冷一哼,抬高了下巴鼻孔望天。
还往旁边挪动了一下,唯恐沾上他身上的晦气,一脸嫌弃。
刘尚书站起身,额头上已经布了一层冷汗,看着站在身边的户部侍郎眼神明显的多了一分狠戾。
齐帝现在懒得理他们,对于他们的那些龌龊事他不是不知道,只是身为君王,他太懂得权力制衡的道理了。
拉帮结派这可是最大的忌讳。
所以齐帝倒也落得个鹬蚌相争,他渔翁得利了。
缓缓的扫了众人一眼,齐帝终于把话题又扯了回来:“你说有人陷害你,可有证据?”
楚瑜抬头,说道:“自然是有的。”
转身看了一眼南宫珏,他会意,让冷九把下了毒的饭菜和魏询都一并带了上来。
一带到大殿,魏询就像软脚虾一样跪在了地上,脸色苍白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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