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这个面目可憎的人就在她面前像个软弱的橡皮人。虽然她知道他还没醒是因为麻药没过,医生也说了没有生命危险,还是有些担心,怕他会有后遗症,如果真有脑震荡,或者大脑受损,他还能继续做律师么?要是来个失忆什么的,那可麻烦大了。
越关心越乱,思绪在胡思乱想中越拧越混杂,她用力摇摇头,心想,不会的,人们都说祸害遗千年,江宇文就是一纯粹混蛋,这种人命硬得很,不会这么倒霉吧?
突然,她感觉到江宇文紧闭的眼睛似乎滑动了一下,仔细一看,眼睫毛真的在动,他要醒了,钟依若凑近去,急切地看着,轻声叫道:“江宇文?”
江宇文眼皮又动了动,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,钟依若瞪大眼睛看着他的眼部细小变化,见他终于醒来,不由大大松了口气,不自禁止露出一个笑容,声音里也透出一种明显的兴奋和如释重负,道:“你终于醒了。”
江宇文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钟依若,没有出声。
钟依若一呆,心想坏了,不是脑子真撞坏了吧?嗯,先试一下最简单的测验方法,她伸出一根手指,道:“这是几?”
“一!”
钟依若心想还好,还认识,又伸出两根手指:“这是几?”
“二!”
钟依若心里一喜,脸上不自禁露出一丝微笑来,看来没问题嘛,又伸出三根手指,问道:“一加一等于几?”
“三!”
钟依若心里咯噔一下,刚刚涌上的几分喜悦顿时烟消云散,笑容也僵在脸上,以江宇文在法庭上的机智和敏捷,怎么可能陷入这样低级的思维定式?居然说一加一等于三?她瞪大眼睛,一时有些失措,江宇文也同样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她,一时两人大眼瞪小眼。钟依若想了想,呐呐地问道:“要是有人打了你一拳,你怎么办?”
江宇文眉开眼笑地道:“找他要糖吃!”
要,要糖吃?钟依若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,不死心地问道:“你知道你是谁吗?”
“我知道!”很兴奋很骄傲的语气。
钟依若心里升腾起一丝希望,诱导地道:“那你是谁?”
“我就是我啊,笨!”
钟依若怔住了,一时呆在那里不知道作何反应,这是江宇文吗?
江宇文皱着眉头,看着目瞪口呆的钟依若,不耐烦地道:“你是谁呀?我饿了,我要吃饭!”
钟依若闭了闭眼睛,他们在法庭上交锋那么多次,针锋相对,唇枪舌剑,他居然连她都不认识了?这时候早过了晚饭时间,的确是饿了,可是她哪里有吃饭的心思,江宇文居然变成了个弱智,她责任大了,他失忆还好些,可他直接变成了傻子。
怎么办?怎么办?
可她能怎么办?她又不是医生,
她压下心中的惶恐震动,安抚地道:“好,我这就出去给你买饭吃!”
“我还要吃糖!”江宇文又拍着床叫,“我要妈妈!”
钟依若快哭了,她也想要找妈妈。这江宇文好好的一个人,怎么就倒退到几岁的智商了呢?她只好继续哄他:“好好好,你别动,你受伤了呢。我去给你买糖,给你找妈妈!”医生说他胳膊脱臼来的,再这么拍下去,别又拍脱臼了。
“你不要骗我啊!”江宇文果然不再动了,只是怀疑地看她。
“不骗你,这就去给你买!你要乖乖的别动,别碰到伤处了知道吗?”
“你是不是出去了就不回来了?”
钟依若强笑道:“怎么会呢,我得先给你买吃的,再帮你找你妈妈!”江宇文变成这样,都是因为她,就算以前的江宇文有多讨厌,现在的他,却是她的责任。
“那不行,你们大人说话最不算话了,你要留点什么在这里。不然我不放你走!”
钟依若无语望苍天,妥协地道:“好好好,我留东西在这里!”可手里除了手机,也没别的什么可留的,江宇文没受伤的右手一把抓过她的手机,道,“就留这个!”
他完全一副心计得偿的喜悦,孩子般的喜悦,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,得意地看着钟依若。钟依若退步道:“好好,就留这个!”哄小孩子不是要夸他乖吗,于是她又道,“你乖乖的别乱动,阿姨很快给你买奥特曼,变形金刚好不好?”
“好!那你去吧!”他玩着她的手机,头也不抬。
已经走到门口的钟依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专注玩手机的江宇文,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,她该怎么办呢?变成这样的江宇文是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,这分明是一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孩子,再做律师是不可能了,能不能找到工作都成问题。
想他之前在法庭上的辞锋如刀,锋芒毕露,诡言巧辩,看看现在他这副模样,换了谁也接受不了。
就算他以前再讨厌,两人再不对盘,现在他变成这样子,未免可怜,她能帮他什么呢?给他一日三餐?照顾他的生活?可是她的力量那么微薄,她能做的实在太少。
钟依若压下心中的苦闷,心想最先要做的事,是去买饭给他吃,再通知他家人。
如果他爸妈知道因为她,他们好好的一个儿子变成了弱智,不知道会不会撕碎了她。在这件事上,她的确是罪魁祸首。
不过是相个亲,为什么她和江宇文的人生,就从此改变了呢?
钟依若咬咬牙,收回思绪,压下心中的迷茫和苍凉,转头去开门。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突然,身后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狂笑声。
钟依若吃惊回头,只见江宇文左手指着她,笑得上气不接下气。他眼神黠光闪烁,那张揶揄嘲笑的脸,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,不正是他一惯的表情吗?她怔了一下,在一瞬的怔忡和惊讶之中,很快明白过来,恼怒地道:“江宇文,你耍我?”
江宇文笑不可抑,边笑边道:“你钟大律师不是一向自诩聪明吗?能耍到你,真不容易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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